天上的雨。還在下；漫長的夜，沒有結束。

        “針對‘暴風科技’的調查進展到哪一步了？”猩紅長袍冷冷地問道。

        “回監察長大人的話，一處的人手已經全部都灑出去了，從目前得到的情報來看，‘暴風科技’的賬目、納稅額度、資金流向以及工商登記，都沒有問題。”許糯平靜地答道。

        “這都是小事。”猩紅長袍搖搖頭，“南聯邦中央銀行、星眠銀行、白夜銀行以及北大陸發展銀行的賬目根本不會有問題——呵，‘暴風’這種龐然大物，不會在細節處犯那些低級錯誤。”

        “是。”劉琦作為一處副處長，適時點頭道。

        “明面上的東西不用去查了。”猩紅長袍口吻冰冷地說道：“去查地下錢莊的賬目，去拜訪一下雅各鑌黨的黨鞭……呵，這個愚蠢至極的雅各鑌黨倒是還滿復合‘暴風’那個弱雞少爺的幼稚世界觀……還有，研發會里的釘子打進去了嗎？”

        “是。”許糯答道：“‘白衣渡江’行動很成功，暴風科技的研發會里已經有了我們的耳目——請大人放心，此人的身份只有您與幾位副職長官知道。”

        “很好。”猩紅長袍點點頭：“還有其他消息嗎？”

        劉琦答道：“大人，對面咖啡館里那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就是暴風科技現任ceo韓玖。”

        “他就是慕云霜的兒子？”

        “是，大人心細如發。”

        “對面那個女人是誰？”

        “報告大人，只知道是今天剛入職的女員工，其他信息屬下正在調查。”

        “呵，剛接手公司就開始玩職場那一套了嗎？”猩紅長袍冷笑一聲：“當年的慕云霜何等的驚才絕艷，生的兒子卻是個廢物小白臉……監察廳要把精力用到該用的地方去，而不是去查什么新入職女員工與老板的緋聞！”

        “是是是……”劉琦小心翼翼地答道：“屬下本以為監察長大人……”

        “你以為我想要這家千瘡百孔的公司？”猩紅長袍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劉琦，我們監察廳做事要把眼光放高一些。說到底，這個女員工不重要，慕云霜的兒子不重要，甚至‘暴風科技’這棵財政搖錢樹也不重要。再多的錢有什么用呢？”

        劉琦與許糯乖乖站好受教。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是上個文明紀元的圣人留下的言語。我們監察廳如果什么爛錢都要吃進去，和警視廳的那群廢物有什么區別？

        “更何況，再多的財富，如果沒有守護財富的利劍，又有什么意義？

        “譬如那個憤世嫉俗的雅各鑌黨，天天叫囂著市政的腐敗，叫囂著議會的無能，叫囂著聯邦首相的□□……可你們要知道，只會吠不會咬的狗，只會是餐桌上的常客。

        “我再重復一遍，重要的只有《沙盒計劃》。如果說《沙盒計劃》是一把利劍，那么暴風科技乃至整個星眠城，都只是鍛造這把利劍的熔爐。

        “世界的變革馬上要開始了，上個文明紀元滅亡時留下的最終財富，終于要重現世間——星星群島的遺跡已經顯示：靈氣即將復蘇——這是權力重新洗牌的起點，也是世界利益分配的開端。

        “目光長遠如我們監察廳，就能在變革中奪取到最大的好處；而目光短淺如只會泡女員工的韓玖，怕是會成為鍛造利劍的爐灰。

        “真可惜啊，慕云霜的兒子。他明明是最有機會攬到好處的那個。”

        面對如此龐大的信息量，劉琦與許糯都陷入了沉思。

        “劉琦。”

        “啊？哦哦哦……大人，請吩咐。”

        “第一。”

        劉琦和許糯趕緊從黑袍下掏出筆記本，像是小學生那樣認真努力地做著記錄。

        “第一，對‘隱形大盜’的搜捕需要馬上展開，我最近要出一趟遠門，這件工作先讓‘鷹隼小隊’負責。搜查的范圍是海棠街道、月季街道與整個外城區。‘隱形大盜’中了槍，沒有機會跑到別的地方去。”

        “收到。”

        “第二，把那個強盜殺人犯的腦袋切下來，給‘鬣狗’送去。這群卑賤的野狗怕是早已忘了一個道理：會叫的狗和會咬人的狗都有資格上餐桌，無非一個是食物，另一個是食客而已。順便，‘鬣狗’這個月的供錢翻一倍，給廳里的人發下去。”

        “收到。”

        “第三，暴風科技這里你們繼續盯著，別老盯著慕云霜那個廢物兒子，想辦法滲透進公司內部的重要部門。最關鍵的是，把《沙盒計劃》的原件拿到手，我要的是慕云霜親筆寫下的那一份。”

        “還有一件事。”

        “大人請說。”

        “那個強盜殺人犯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話，叫羅伯森，是‘鬣狗’屬下的一個街區頭目。”

        “他被某個人打死了，尸體就在海棠街17號的垃圾桶里？”

        “是的大人。”

        猩紅長袍伸出年輕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見鬼，海棠街17號是那個筒子樓。”

        “大人知道那里？”劉琦問道。

        “不該問的別問……聽著劉琦，把尸體打掃干凈，禁止把這個地址透露出去。還有，你派人去，不，你親自去警告一些媒體們，讓這群聞著屎味兒的狗放棄這件事，把精力集中到那個什么何祈星身上去。”

        “是，大人。娛樂圈的八卦總能很好的地遮掩其他事情。”

        猩紅長袍咧嘴笑道：“劉琦，你不應該做監察官，你應該去說相聲。”

        “讓大人見笑了。”

        猩紅長袍又搖了搖頭：“處理尸體的事情讓‘鷹隼小隊’去做，他們只被允許在周邊秘密清掃，禁止進入17號。還有，搜捕‘隱形大盜’的時候，也不得進入17號。”

        “謹遵你的意志。”

        “還有一件事。許糯，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黑色長袍下的年輕女性明顯顫抖了一下，激動地答道：“是的，大人。”

        “你，很好。盯梢的任務到此結束，你明天就去‘鷹隼小隊’報道，找“老鷹”隊長。具體的檔案移轉和工作分配，我會讓秘書處的人幫你辦好。”

        “多謝大人栽培，謹遵您的意志。”

        ……

        晚上十一點，韓玖與李珺寧在“巴士”咖啡館喝完咖啡，前者將后者紳士地送回了海棠街17號的家中。

        外城區確實很混亂，從咖啡館出來的路上還差點被劫道了。不過韓玖手上的銀色□□，威懾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一槍沒開，只是拿出來晃了晃，那些人就灰溜溜地跑路了。

        “很抱歉，今天聊的太晚了。”韓玖說道。

        “聊的很開心。”

        “那么，明天公司見？”

        李珺寧思索了一陣，笑道：“我忘記上班時間了……”

        并非人人都需要“讀心糖果”才能領會對方話里的意思，韓玖只是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我會取消你的上班時間規定……不過明天下午兩點，研發部有個小組會議，我希望你能出席一下。”

        好家伙，出席這個詞分量不是一般的重。

        “我會的。”李珺寧努力做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并趁機上了點眼藥：“其實我也能按時上班的，我只是不喜歡趙芬芳。”

        “我也不喜歡。”韓玖淡淡地說道。

        你要是喜歡，我都懷疑你是不是還有個黑水財團老板的隱藏身份了……李珺寧保持著微笑。

        “她也確實不符合‘暴風’的價值觀。等到時機合適了，我會請她走路的。”

        “就像那個《三國》粉老顧問。”

        韓玖難得笑出了聲，右手條件反射似的掩飾著牙齒：“看來林塵還是保持了他考察新人的習慣。”

        他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不過只有右肩在顫抖，左肩穩定如初。

        “所以，韓老板請我喝咖啡，也是對每個新人的‘習慣’嗎？或者說，這就是貴公司的習俗？”

        “是，但又不是。”

        “哦？”

        “這是我媽的習慣，而我是第一次。”韓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而且，我媽也從來沒去外城區喝過咖啡。”

        這明顯是句有隱藏含義的話，可李珺寧已經來不及吃“讀心糖果”了。

        “我走了。”

        “晚安，路上小心。”

        “好。”

        韓玖步伐矯健地走下樓梯，瞥了一眼整潔如初的垃圾桶后，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挑。

        這個夜晚，終于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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