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還有一段樂遙沒敢跟左曉霧說。

        關于這個消費和蹭書的疑問，樂遙其實故意問出來過。

        就有人就說樂遙沒勁了，說讓樂遙仔細想想為什么男人寧愿花錢養小三，但是不一定得慣著家里的黃臉婆一樣。但最后真值得信賴的會是小三么？還得是家里難看的黃臉婆不是。

        彼時樂遙恍然大悟，原來左曉霧就是大家眼里的黃臉婆啊。

        同時有人支著樂遙問要不要去邀請掌柜的，樂遙趕緊撇撇嘴表示不帶你們這么作死的，大家去小三那里約會，居然還要帶著家里的黃臉婆一起？

        開玩笑，那豈不是給了得寸進尺的角度。

        這段話不能說，否則左曉霧手中的圓珠筆立馬會扎在身上。

        ——

        好不容易左曉霧壓抑住憤怒：“你們其實就是成心的，我就算了，勉強當做是人類普遍的劣根性吧，你繼續說。”

        “掌柜的你真有深度。”

        樂遙回想著當天晚上在夜市的光景，并向左曉霧簡單述說。

        當時夜市正喧，大家來到美食一條街，六七人齊聚一堂，胖爺推樂瑤坐首位。

        樂遙說我也不是謙虛，這個位置還是另請高明吧。

        但大家都說已經決定了，一致推舉讓樂遙坐在首位。

        樂遙抱拳說慚愧慚愧，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

        雙馬尾姑娘還問樂遙能不能給她要一個臨時編制。

        臨時編制？什么玩意？

        左曉霧聽到這里時心底罵著樂遙王八蛋，說的什么有的沒的。

        樂遙說：“那姑娘嫉妒我在你這里有一個名義，所以也想著有個名頭。他們都以為我是你的人，想讓我領頭組團一個書社圈子，平時看看書，聊聊天……嗯，或者給書社打打廣告、做做宣傳、做做整理什么的都行。”

        還領頭組團、書社圈子？左曉霧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了，這也太會給自己加戲了。她打斷說：“你等會，這都一群干嘛的呢，我怎么聽著有點別扭來著。”

        于是樂遙開始逐一吐槽著點評。

        “駱駝。就是剛說的那個駝背小哥。名字對得起他的體型，他無業游民，去年高中念完之后就在家閑混，他爹他媽不樂意讓他老待在家里，讓他滾出去，他滾著滾著就到書社來消磨時間來了。”

        這是個啃老族，左曉霧鄙視之。

        “燕鴻鵠。梳三七偏分的那小伙子。他是青岸二中高一學生，聽他說是有一天在書社避雨，碰巧聊上了一姑娘，自此以后，他就常來書社守株待兔撩姑娘了。”

        這是把書店當做夜店了，犯賤。左曉霧繼續鄙視之。

        “胖爺。就那油膩的死胖子，讓大家大家都喊他胖爺。好像說是哪家廣告公司的事務員，有事沒事喜歡捧個誰誰誰成功之道的書，逮著一個人就大談自己的社會經驗。真的，我鄙視這種輸送個人經驗之談的貨色。這位爺常泡在書社的原因就比較講究了，他空口白話說自己是一個觀察者，在觀察城市里的每一位讀者。”

        這是真夠油膩和矯情的，他那么喜歡觀察讀者直接開家書店去得了呀。左曉霧連續鄙視之。

        “徐家卉。就那個披頭散發喜歡穿格子襯衫的，真是卿本佳人，奈何窮人。是她爹媽夢想了要去寸土寸金的上海徐家匯才給取得這名字嗎……哦哦，別急。徐家卉是本地城市學院在讀學生，在建設東路附近某小區做家教，每次家教結束以后就喜歡來書社看看書。”

        料來這個姑娘平時沒少被那位胖爺強行兜售他的成功經驗，也沒少被那個燕鴻鵠空談理想主義吧。這個，左曉霧表示同情之。

        “雙馬尾辮子的那個姑娘叫慕江鯉。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什么自由散漫家庭出來的。年紀輕輕不學好，小丫頭片子整天一副憂郁哀傷的表情。說真的啊，這年頭貌似很多家庭給小孩起名字都挺自由散漫的，就我知道的身邊叫什么浩軒，叫什么宇辰，叫什么子悠的一大把，跟街頭上賣的白菜一樣。還有其他什么亂七八糟的生僻字眼讓人念了就牙疼。”

        樂遙介紹的簡單，左曉霧只能無視之。

        “你等等先別亂吐槽了，我倒是想問怎么著，你們這是組團來我這里熱鬧的吧。”左曉霧聽不下去，一群窮光蛋而已，除了學生黨、上班族，還有靈活就業者……差不多就是個無業人員。社會屬性還真豐富十足，但是楞就沒有一個有錢的。

        “你這樣就算解決了那群蹭書的了，怎么還有點水滸傳里朝廷招安的味道？誰給你這個權利讓你這么做的？”

        “掌柜的你換個思路呀，別看著是組團蹭書了，其實可以理解是你不花錢買的班底，以后你就是這條街，不，甚至會是這片區的大姐頭了。諾，大家還一起給想了一個名兒，書社圈，嫻讀書社圈。”樂遙補充說。

        左曉霧算是明白網上說的氣得疼是一個什么樣的體驗了。

        招牌性地給了樂遙一個白眼。

        樂遙受不了左曉霧的白眼，當下就搖尾乞憐說：“掌柜的，你得給個機會，不是給我或者你機會，而是要給書社一個機會，給它更多的發展空間。不能用你的失敗的人生來限制書社啊。“

        左曉霧差點沒跺腳：“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我的人生怎么就失敗了？我是坑爹了賣娘了還是薅社會主義羊毛了？”

        樂遙解釋說：“不是，我倒沒這意思。是青春稍縱即逝，在我們最好的年紀里，因為害怕失敗而未敢嘗試，等了若干年后，可能你找不到更多的有趣的回憶。到那時，別人怎么看你？”

        “誒誒誒，矯情了啊，還別人怎么看我？什么意思？”

        “嗯，我就是說一個女人，沒有更多有趣的事跡，會被人當成黃臉婆的。”

        “我？黃臉婆？……孽障，受死吧！”

        圓珠筆的筆頭終于扎進了樂遙的手心里。樂遙一陣齜牙咧嘴。

        左曉霧一支筆刺中樂遙，心頭不禁一陣悲涼，風華正茂的年紀，明眸皓齒的素顏，青春稍縱即逝，為什么要枯坐在這里，枯坐在這個書社，生生把自己熬成了黃臉婆。

        樂遙倒是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說道：“再美的女人沒有故事的包裝又能怎么樣？所有的黃臉婆當年都是花瓶的人生。別說我對女性的理解有歧義，我反而是在一個要求性別等同的視角下說出的這些話。”

        “不是，你這都跟誰學的？我記得你最開始沒這么一本正經過啊，真是夠老氣橫秋的嘞！”左曉霧狐疑并糾結了一陣子，然后一臉被打敗了神情說：“我都不知道這書社還能不能開下去，你就敢拉人組個什么圈子過來，明天書社關張了，那算你失信于人還是算我失信于人？”

        很明顯，黃臉婆的標簽成功打敗了左曉霧。她已經提不起興致繼續和樂遙掰扯下去了。

        樂遙拍著胸口表示說：“不怕書社會關張，就怕書社給人留不住一點念想。現在不都講究虛張其勢賣情懷的么，咱這么有情懷的產業，還愁沒東西賣么？”

        “打住，打住。”左曉霧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她哪里聽不出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就是高帽子罷了，她覺得樂遙腦子一根筋軸住了，甚至未嘗不是樂遙以此作為手段來逃避身后家庭變故的目的。

        一念至此，左曉霧又覺得有點心疼。

        本該無憂無慮的少年此時或許還在承受著不堪的心理歷程，迫不得已以此為目的轉移注意力。

        那么她呢，非親非故的憑什么愿意遷就他的意志？

        那么書社呢，半死半活的又憑什么讓自己如此堅持？

        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左曉霧說：“這書社半死不活，也見不得能撐多久。由著你去鬧吧，反正我是不會承認什么的。”

        好像是偶然湊巧，又好像是順勢而為，還好像是蓄謀已久。

        樂遙終于拿到了左曉霧一個口頭授權，盡管還不是那么正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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