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張刺史
若問蕭元初這一生最佩服的人,除了陳吟,他應該暫時想不到其他人。一年的時間里,陳吟帶著他在江南大大小小的城中轉過,說服了很多地方官員為蕭元初證明身份。在她屢次深中肯綮的情況下,很多官員都上趕地為九皇子效力,生怕被陳吟握住了自己的把柄,弄丟自己的烏紗帽。
“九蕭,你看,這就是世間,是人心,”陳吟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能讓他們改弦易轍的不過利益而已。”
在一旁原本沉默著擦拭自己佩劍的管默冷笑了:“這樣的笨人,你是教不會的,阿吟,省省吧,別白費力氣了。”
司馬華之溫和地說:“不是教不會,而是阿吟的言論有問題,九蕭的改弦易轍何時是因為利益了?”
陳吟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看著蕭元初。他本就是璞玉,只是被埋沒了太多年。這一年里,他們一行人經歷了大大小小的事情,蕭元初也從起初懦弱的少年蛻變成了如今豐神俊朗、沉著果敢的模樣,也有了能夠與陳吟比肩的能力。
蕭元初沉思了良久,消化了陳吟的話,抬起頭與她相視,默契一笑,隨即又看向了管默,眼中帶了些慵懶之意:“我聽說笨鳥先飛,二默你飛檐走壁的功夫那么好,應該先了不少年吧。”
管默一時找不到話回擲,神色一冽,“唰”地一聲收起了佩劍,一身戾氣地坐到了角落,不再言語。
蕭元初又看向了剛才陰陽怪氣企圖誤導自己的司馬華之,司馬見戰火就要引到自己身上,趕緊岔開了話題:“莫忘了今晚要赴張刺史的宴。”
陳吟像是剛想起此事一樣,對蕭元初說:“我差點忘了,九蕭,今晚你來應付張刺史,這人的身份背景不一般,我想想別的法子,今晚勢必要拿下這個張刺史。”
蕭元初應了下來,沒有追究陳吟話中深意。
在榮朝,地方刺史有著督察一方州縣的權力,一本折子參上去,就有可能決定一城的興衰命運。因此各地的刺史都是在朝堂摸爬滾打多年的人才有可能撈到的肥差,滬州刺史張世清的經歷卻有所不同,他原本只是個落魄的寒門書生,雖考取了功名,卻只是個無名小官,空有報國之才,始終不得施展。
啟賢十年,皇帝的嫡長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蕭光出世的那一年,張世清竟突然被發配到了地方,隨后幾年節節高升,坐到了滬州刺史的位子上。
這乍聽之下像是個寒門學子憑借努力,苦讀十余載,最終被伯樂挖掘的故事,細究之下,卻有諸多疑處。
陳吟這些年查過張世清很多次,雖不能完全確定,但也從蛛絲馬跡中拼湊出了真相。
酒過三巡,如往常一般以男裝示人的陳吟,眼微朦朧,似有意無意地總是將目光投向張刺史的獨女——張以環的方向。陳吟長相本就生得勾人,雖為方便行事扮成男子時將原本的淡淡的柳葉眉刻意畫成了濃重的劍眉,但一雙桃花眼卻是改變不了的,再加上陳吟眼中真假難猜的朦朧酒意,這般媚眼如絲,讓張以環這未出閣的女孩子完全沒有抵御能力。
蕭元初與張刺史的對話始終不痛不癢地進行著,蕭元初拿不出張世清無法拒絕的條件,張世清也知道這是一個機會雖不確定結果卻也不愿輕易放棄,兩邊互相打著太極,誰都不進也不退一步。
見張以環被勾得頻頻往陳吟這邊瞟,蕭元初轉頭看向了身旁陳吟,見陳吟直盯著杯中酒,嘴角卻挑起了一個微小又值得玩味的弧度,心下了然,于是起身恭敬地對張刺史道:“張大人見諒,這位陳公子的酒量一向不好,今日不知怎的竟有些貪杯了,不知張大人可否在院中為陳公子尋個屋子小憩片刻,醒一醒酒,免得一會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來。”
這并不是什么過分的請求,所以張世清輕易地就答應了,卻沒有留意道陳吟被扶往后院休息后,自己的女兒也悄悄退出了席間。
張以環剛到后院,便見本該在屋中歇息的陳吟,嘴角噙著笑,慵懶地靠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月涼如水,白衣勝雪,好一幅月下美人的景致。
感覺張以環走得近了,陳吟的笑意不覺更深了,看得年方十五的張以環心中一悸。
陳吟早知這張家不是什么簡單的來路,張以環也遠遠沒有看上去那么不諳世事,只是心思再剔透也不過是個小姑娘,三兩下便被有備而來的陳吟勾住了魂。
張以環走到陳吟身側,雙手疊放在身前行了個禮,用輕柔的嗓音說道:“奴家阿環,與公子在席上見過。”
陳吟收回賞月的目光,滿目欣賞地看向張以環:“我知道啊,”聲音輕似嘆息,伴著夜里的涼風吹進張以環耳中,“這樣的佳人,讓在下過目不敢相忘啊。”
本沒指望陳吟記住自己的張以環不禁小臉一紅,欲蓋彌彰:“是……是父親讓我來瞧瞧陳公子酒……可醒了的……”越說聲音越小,有些局促。
陳吟當然不會戳穿她,也巴不得她溺在這溫柔鄉里,悠悠嘆道:“只可惜了,這樣的良辰佳人美景難再得啊。”
張以環也上道兒,大著膽子又向陳吟靠近了一步:“若陳公子不嫌棄,阿環愿為陳公子解難。”
陳吟的笑極具蠱惑力:“阿環姑娘說,我們今日這一趟,是不是白來了。”
聽到這,張以環的神色驀地變得有些黯然:“陳公子有所不知,張家是不能輕易卷入奪嫡的漩渦之中的。”
陳吟倒是小看了這小丫頭,他們一行人不過是與張刺史明說了出證皇子身份之時,并為言及回到日后的事情,她卻已經聽明白了背后的含義。
先前自己查到的蛛絲馬跡背后的真相似乎也呼之欲出,陳吟也收起了笑意,眼中清明,起身附在張以環耳邊,輕聲說道:“我有一段秘辛,阿環姑娘不妨聽過之后再決定要不要幫我們……”
聽完陳吟口中的“秘辛”后,張以環震驚得連連后退。見她的神色,陳吟有了把握,心中大定。
在張以環匆匆跑回前廳后,陳吟又仰起頭看向了空中掛著的一輪明月,喃喃著:“很快,就看不到這樣的月了吧。”說著,用手在眼前框出了個四四方方的模樣。
看著這樣的四方天,陳吟輕笑了一聲,隨即負手離開。
那四方天,像一個囚籠一樣壓在陳吟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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