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縣令一拍驚堂木：“退堂！此案情多有蹊蹺，擇日再審。苦主雙方，再次開審前不得離開清遠，隨時接受問話。”

        “威武！”差役們齊齊出聲，刑杖齊動。

        “恭送莫大人！”馬川率先低頭行禮。

        其他人也紛紛低頭。

        趙氏父子倆和藥工揚長而去。

        梅妍和馬川不約而同嘆氣，又異口同聲：“被算計了。”

        梅妍的怒火一陣陣上涌，除非有人證明親眼見到趙二麻子帶著竹葉青離開趙家、又在天黑前進入秋草巷，并把蛇放在梅家門前，否則秋草巷所有人都會遭殃。

        馬川臉上不顯，雙手成拳捏得指節泛白，輕聲說道：“隨我見莫大人。”

        梅妍詫異地看了一眼馬川，這語氣，怎么和“隨我見二叔”那樣自然又隨意呢？

        “走！”馬川拽了一下梅妍的衣袖，走在前面。

        梅妍猶豫片刻，還是跟著馬川走進縣衙內院，迎面走來的就是公堂上的差役們，只能不住行禮，更讓她驚訝的是，馬川一個仵作，縣衙內最卑微的皂吏，竟然走出了逛自家院子的悠閑步伐。

        這步伐比莫大人的官步還要官步？！

        咝！

        梅妍硬著頭皮像尾巴一樣跟在馬川后面，走到了莫縣令的書房外。

        “馬川求見莫大人。”馬川的語言和姿態都很恭敬。

        “快進來。”莫縣令立刻回答。

        梅妍是大鄴老穿越人了，她這樣的民女跟到這里，就不能再進了。

        正在這時，馬川又一拽梅妍衣袖，使了眼色：“快進啊。”

        梅妍一動不動。

        “梅小穩婆也進來。”一名柔雅的女子聲音傳來。

        梅妍一怔，這才推門而入，看到中年的莫縣令沒了公堂上的威嚴，顯出關愛長輩的慈祥模樣，以及他身旁站著一位氣質極好的中年女子，大約是縣令夫人。

        “民女梅妍見過莫大人，莫夫人。”

        莫縣令語出驚人：“你們被連環計套了，打算怎么辦？”

        ？？？

        梅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高高在上的縣太爺？

        馬川被梅妍忽閃閃的大眼睛盯著看，有些不自在地開口：“抱歉，不是有意隱瞞。鄙復姓司馬，名玉川，家住國都城玄武大街大司馬府……”

        “立志要當仵作，家祖不同意，離家出走到了清遠縣，幸得莫師伯照應。”

        “客氣。”莫縣令笑呵呵。

        梅妍的腦海忽然想起一個極為嚴肅、川字眉頭的老人家，問道：“主持七月年祭的大司馬是你什么人？”

        “是家祖，”司馬玉川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你以后還是叫我馬川。”

        梅妍傻眼，腦子里思緒亂成一群蝴蝶，又慢慢拍地回憶起婆婆提過的，司馬家是大鄴四大家族之一，國都城玄武大街司馬府占了半條街，這君子端方的貨是個隱藏大佬啊？！

        哦，她昨天還想把劉蓮做的芝麻火燒硬塞給司馬玉川，想讓他對劉蓮有個好印象，真是太刺激了！

        “不錯，既未暈倒，也未失禮，膽識過人。”莫縣令的慈祥眼神有一絲絲的假。

        “是啊，”莫夫人附和著，“模樣生得也好，看著惹人喜歡。”

        梅妍只覺得后背的汗毛根根豎起，他們想什么呢？

        “你怎么想？”自稱馬川的司馬玉川，不錯眼珠地問梅妍。

        “莫大人，莫夫人，司馬大人，現丑了。”梅妍強迫自己冷靜，從背包里取出粗草紙和炭筆，寫寫劃劃，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畫出了一張竹葉青事件的因果關系圖，圈出最后的受害人群。

        莫大人和馬川仔細看過，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如果我們拿不出確鑿的證據反駁，秋草巷全除了俞婆以外全滅，這就是問題所在，為何最愛湊熱鬧的俞婆昨夜沒有出現？民女認為事出反常必有妖。”

        馬川被梅妍開拓出了新思路：“找到昨晚偷窺逃跑的人，就能接近陰謀的中心，而那個人極有可能是俞婆。”

        “清遠百姓，秋草巷全滅最高興的人就是俞婆，沒有之一，”梅妍又推測一番，“趙二麻子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俞婆手里？他倆到底是合謀還是互相利用？”

        “不止如此，若我們沒有實據，莫大人勉強硬保，趙家去巴領郡喊冤，莫大人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什么人會怨恨劉蓮、我、莫大人和梅妍？”

        梅妍眼前一亮：“謀殺劉蓮父親的兇嫌家人，他們聯合鄉紳名士打壓劉蓮，本來就快成功了，馬川站出來驗尸，莫大人秉公執法，兇嫌被判秋后問斬。”

        “你剛到清遠，不受鄉紳名士和百姓的影響，接受并照顧劉蓮，讓她有家可回，而不是流落街頭。”

        莫大人連連點頭。

        梅妍又想到了一點：“秋后問斬已經報呈上去，就算莫大人受影響，他們又會有什么好處？”

        馬川神色更為冷峻：“莫大人這幾日一直暗中調查刀廚娘的妖邪案，若是大人出事，廚娘必定輸掉官司，被打殺至死。”

        莫夫人倒吸一口冷氣。

        梅妍立刻想到了馬川給出的妖邪案卷，以及厚厚的調查附頁，還奇怪他一個從不與人交談的仵作是如何得到這些消息的？

        搞半天是莫大人派人調查的。

        馬川閉上眼睛又睜開：“現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尋找目睹趙二麻子帶蛇去秋草巷投毒的證人？”

        莫夫人那個愁啊：“這種人在做天在看的事情，上哪兒去找？”

        梅妍暗暗嘲笑，這個沒電沒監控的大鄴，哪來的天在看？

        總覺得這話有點……忽然腦海里靈光一閃，有了：“天在看不言不語，如果有人在屋頂就不同了，站得高看得遠嘛！”

        馬川脫口而出：“泥水匠！最近是各家泥水匠最忙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修屋頂。”

        莫大人捋著胡須得意點頭：“師爺，立刻派人詢問這幾日開工的泥水匠，尤其是從趙家藥鋪到秋草巷沿路開工的泥水匠。”

        “是，大人。”師爺從珠簾后退走，腳步匆匆，莫大人沒得混，他這個師爺也到頭了，有這樣的突破口一定查到底，這狗日的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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