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異常焦灼，迫切需要找人商量，可是摯親好友都不在身邊，頗有些六神無主。

        梅妍想了想，又問道：“莫夫人，您有沒有自家信得過的穩(wěn)婆或是婦科郎中？如果您實(shí)在拿不定主意，可以問他們，或者直接走一趟。”

        莫石堅濃眉緊鎖，好不容易盼來夫人有喜的消息，卻是這樣煎熬的情形，胡郎中和梅妍已經(jīng)比絕大多數(shù)的郎中和穩(wěn)婆都可靠，現(xiàn)在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到國都城去。

        正在這時，馬川忽然開口：“梅小穩(wěn)婆，如果莫夫人既不服安胎藥，也不按你的建議做，放任不管會怎樣？”

        梅妍認(rèn)真思考后才回答：“會出血，量由少到多，會不斷流出小水泡……在我這里，最多也只能等三日，三日之后我也不能保證夫人的性命無虞。”

        胡郎中直直地站起來：“怎會如此兇險？”

        梅妍看向夏喜：“姑娘，麻煩你取一塊生的面餅來，對，現(xiàn)在和面也可以。”

        夏喜得了莫夫人的眼色應(yīng)允，立刻去廚房和面，很快就取來一塊中盤大小的生面餅。

        梅妍托著面餅左右一看，沒找到合適的東西，直奔馬川身邊：“杵作，麻煩你伸出右手握拳。”

        馬川立刻握拳，梅妍將生面餅把拳頭包裹起來，一邊解釋：“平日子宮就是這樣長圓形，胡郎中是這樣吧？”

        胡郎中點(diǎn)頭，表示沒錯。

        梅妍又問：“馬仟作，人體是這樣的吧？”

        馬川點(diǎn)頭：“平日沒有這樣大，如雞蛋大小。”

        梅妍把面餅從馬川的手上剝下來：“為了看得清楚，我把它重新攤成一塊餅，平日沒有懷孕時，子宮壁就是薄薄一層。”

        “一旦有了身孕，為了給胎兒提供足夠的空間和養(yǎng)份，子宮壁會增厚，子宮也會增大，就像這樣。”梅妍邊解釋，邊折騰面餅。

        “很快，胎盤就生成，血管與內(nèi)壁相聯(lián)，持續(xù)不斷地保護(hù)胎兒，直至足月分娩。這是正常情形。”

        莫石堅和莫夫人點(diǎn)頭表示明白。

        “但現(xiàn)在沒有胚胎，子宮腔內(nèi)全是攢成團(tuán)的小水泡，每時每刻都在生長。現(xiàn)在把這些小水泡理干凈，輔以止血藥，經(jīng)過一段時間調(diào)養(yǎng)，身體就能恢復(fù)如常。”

        “如果放任不管，小水泡越來越多，越長越大，子宮會迅速變大，然后，小水泡還會長進(jìn)面餅里，像這樣……”梅妍把房外廊下用做裝飾的鵝卵石當(dāng)餡，用面餅包裹起來。

        梅妍捧著包滿鵝卵石的面餅球：“所以，一定要趁水泡還沒長進(jìn)去的時候，子宮沒有受損太多的時候趕緊清理干凈。現(xiàn)在偶有出血，內(nèi)服止血藥可以止住，但如果出血到一定程度，止血藥是沒用的。”

        “民女解釋清楚了嗎？”

        莫石堅和莫夫人的臉都白了。

        胡郎中的眼球微微顫動，梅妍對女科怎么會如此了解？

        梅妍在心底里嘆了一口氣，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只能看莫夫人的選擇：

        “莫夫人，葡萄胎雖然少見，但并不是沒有……從現(xiàn)在起，您和莫大人只需正常三餐飲食即可，不要再額外吃補(bǔ)藥或其他。”

        馬川忽然變臉，盯著梅妍：“出血會伴有疼痛嗎？非常劇烈的疼痛？”

        梅妍搖頭：“葡萄胎引發(fā)的出血一般不疼，懷孕三四個月左右伴有劇烈疼痛的出血多半是宮外孕……”

        “什么？”馬川不明白。

        梅妍把面餅揪一塊下來，捏出輸卵管和卵巢結(jié)構(gòu)：“胚胎沒在子宮著床，而是在這里，這些部位薄而脆弱，出血時伴有劇烈疼痛……”

        馬川整個人搖晃一下，下意識扶住梁柱才站穩(wěn)：“莫夫人，如果您一時找不到更可靠的郎中或穩(wěn)婆，不如讓梅妍一探究竟，過程與查驗(yàn)差不多。”

        莫夫人閉著眼睛跌坐在床沿上，胸膛劇烈起伏，額頭沁出顆顆冷汗，怎么辦？

        屋子里靜得可怕，每分每秒都格外漫長。

        胡郎中也堅持著，并不放棄。

        梅妍想了想：“莫夫人，這樣吧，現(xiàn)在天色也算早了，不論是趕路還是請人，都不太安全。您看今晚吧，請留心觀察是不是還有小水泡掉出來，可能是一個，也可能是幾個攢在一起的。”

        “如果還有掉出來的，請您盡快決定，如果有更信任的人選，可以不找我做清理。”梅妍自認(rèn)仁至義盡，再聽不進(jìn)去也沒辦法了。

        莫夫人揮了揮手，仿佛背負(fù)著千斤重?fù)?dān)：“夏喜，送梅小穩(wěn)婆出去。”

        梅妍行禮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胡郎中也順勢起身：“莫大人，莫夫人，安胎之事不急于這兩日，有需要就派人到醫(yī)館就行。”

        莫石堅囑咐：“師爺，派人送胡郎中回醫(yī)館。”

        胡郎中在師爺?shù)淖o(hù)送下也離開了。

        馬川悄無聲息地退走。

        臥房里，莫石堅手忙腳亂地扶妻子躺好：“夫人……”

        莫夫人的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梅妍已經(jīng)解釋得那么清楚了，她不得不信，可是為什么啊？她自認(rèn)沒做過壞事，為什么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莫石堅趕緊拿出帕子替妻子拭淚，眼淚卻越擦越多，自己的視線也模糊了，胡亂擦掉，卻止不住，啞著嗓子勸：“夫人，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還有今晚呢……”

        莫夫人一下子拽過被子把自己整個蒙住，窩在里面放聲大哭。

        莫石堅隔著被子抱緊了顫抖的妻子，視線徹底模糊了，無力又無措地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拍，只覺得天都黑了。

        不知過了多久，莫夫人哭累了睡著了。

        莫石堅把被子重新替夫人掖好，走到門外，望著夜空里的上弦月和黑壓壓的烏云輪廓，一聲接一聲地嘆氣。

        正在這時，夏喜捧著補(bǔ)藥湯來問：“老爺，這藥早就熬好了……”

        莫石堅擺了擺手：“都倒了吧，以后不要再熬了，今晚我在房中陪夫人，你到隔間候著就是。”

        “是，老爺。”夏喜捧著藥湯走遠(yuǎn)了，回到廚房把藥都倒了，把沒用完的藥材都收進(jìn)小庫房里，清點(diǎn)入帳放好。

        出了廚房，夏喜去了小佛堂虔誠跪拜，夫人和老爺都是好人，佛祖請保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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