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污點證人
莫石堅聽著此起彼伏的呼聲,沒有半點得意之色,一拍驚堂木高聲問道:“服不服?!”
“服!”百姓們異口同聲。
莫石堅又問:“是不是該罰?!”
“是!”百姓們的呼聲一陣高過一陣。
莫石堅一拍驚堂木,高聲說道:“去廚娘刀氏家和綠柳居扔過石頭、摔過東西、追罵不停的人,除去孩童,全都上前一步!”
百姓們的呼聲嘎然而止,各異的神情僵在臉上,就在這極短的震驚猶豫時間里,擠擠挨挨的人潮忽然有了許多間隙。
莫石堅提高嗓音:“鄉親們,蓄意造謠污蔑者,確實可惡,他們惡有惡報,自然有律法等著嚴懲他們。”
“但是,如果鄉親們聽到這樣或那樣的閑話都能思考一下,不被牽著走,分一下青紅皂白,而不是黑白不分地跑上門肆意謾罵、打砸,刀氏也不制于忍無可忍擊鼓鳴冤。”
“刀氏與你們并無差別,每日睜眼為自己為子女奔忙,人心險惡,妖邪案也好,誣人清白的案子也好,鄉親們聽到以后想一想,是對是錯,聽還是不聽,信還是不信?”
“朗朗乾坤,天網恢恢,每日巡察的差役們已經將打砸鬧事的一并記錄在案,今日就好好算一下帳。鄉親們記住,世事本無常,此等飛來橫禍亦是無常,不知道哪天就會落在誰的頭上!”
莫石堅說完,人群的間隔變得更大,空氣卻安靜得嚇人:“雷捕頭,將記錄在案的紙頁取出來,公示在公堂之上。”
“骯臟辱罵的、打砸泄私憤的,是人,是個有擔當的人,就站出來領罰。人都會犯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今日受罰只為了好好地長長記性,明日不再犯。”
“即日起,若再有人以妖邪之名構陷無辜百姓,謀奪家財、意圖禍害連坐,嚴懲不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雷捕頭和差役們迅速走到高臺下,將記錄在案的人挨個拽走。
臺上臺下的百姓們,緊張地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自幼在清遠生活的男女老幼,第一次知道亂說閑話、找人罵街、隨機打砸是要吃官司的。
莫石堅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一拍驚堂木,高聲問道:“你們每個人都要先向刀氏和綠柳居掌柜行禮道歉,之后就是杖責、去綠柳居花銷、賠付刀氏和綠柳居損壞物件,三選一。”
高臺上共十四人,聽完倒吸一口氣,各自飛快地盤算著,有個人最快伸手:“回莫大人的話,草民愿意去綠柳居花銷……”
其他人紛紛附和,行禮道歉已經夠丟人了,再去賠付心里慪得慌,不如拿些錢去綠柳居花銷,好歹還能飽個口腹之欲。
綠柳居花掌柜搖著團扇,笑意盈盈:“那就先歡迎各位客官了。”誰都會打算,而且莫石堅并沒有規定他們要花銷哪些,有膽砸罵綠柳居和綠柳居的人,一定要付出代價,才能記得牢。
莫石堅補充一句:“你們若心懷仇恨,意圖對刀氏母子和綠柳居上下報復,本官的話放在這里,你們一定會后悔。”
“師爺,簽字畫押。”
“是,莫大人。”師爺奮筆疾書到現在,甩了甩酸疼的手腕,給每個人簽字畫押,忙活得不亦樂乎。
臺下的議論聲,從竊竊私語,到交頭接耳,直到臺下成了一片閑聊的聲浪。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妖邪案到此結束時,莫石堅忽然站起身來,似笑非笑地望著石澗:“石老先生,您身為清遠最有名的鄉紳之一,不趁此機會說點什么?”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試圖開溜的石澗身上。
石澗臉色復雜至極,半晌才開口:“莫大人,老夫年事已高,受人蒙蔽,實在慚愧得很。”只覺得臉頰比挨了幾巴掌還要疼。
莫石堅又重新坐下:“受人蒙蔽?石老先生,您眼神清明,言行有禮,怎么會有受人蒙蔽的時候呢?”
石澗當然聽出這話里有話,但是仗著自己處置得干凈,有恃無恐:“莫大人,您這是什么話?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莫石堅向師爺使了個眼色,不緊不慢:“石老先生,您是讀圣賢書的人,當老先生這些年,一直清貧度日,萬萬沒想到,石老先生家的田地房產真不少呢。”
師爺立刻取來幾張紙頁:“莫大人查了石澗這六年的買賣契約,共有房屋五套,鋪子地契六張,家中良田兩百畝……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胡郎中拄著拐杖,慢悠悠又聲音清晰地取笑:“難怪石老先生有錢納妾呢,你有幾房小妾?六個還是七個?一個靠束侑過日子的私塾先生,哪來這么多錢財?”
梅妍簡直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私塾先生的生活算得上富足,比尋常百姓好一些,但是起碼不吃不喝不睡覺奮斗兩百年,才有可能攢下如此龐大的私產,呵呵……
臺下極度的安靜以后,突然爆發出最多的唏噓聲,討論起來比集市還要熱鬧。
石澗的臉漲得通紅,像隨時能燒起來一樣,捋著雪白的胡須,頗為仙風道骨地開口:“莫大人,老夫教書這么多年,得意門生不在少數,他們感念師徒恩情贈予,并不違背大鄴律法吧?”
莫石堅用恭敬的態度,說著最諷刺的話:“石老先生,莫某不才,從五品到七品的官都當過,清遠縣令是正七品,所以知道官級俸銀有多少?”
“有能力這樣置辦這樣大手筆的贈予,至少官拜三品,或是欽差,石老先生竟然有三品大員這樣的弟子,還請報上名諱,哪日莫某回國都城探親,也能去拜訪一下。”
梅妍本以為莫石堅什么事情都擺在臉上,沒想到他陰陽怪氣的造詣這樣高,說得石澗幾乎維持不住往日的風度,臉色還由紅轉白,分明是被莫石堅戳了要害。
高臺下面的議論更大聲,也更嘈雜。
更有甚者大聲提問:“我可是聽老人家說了,朝中無人莫當官。石老先生,您有這樣厲害的弟子怎么不早說?弟子這樣厲害,把您接去國都城的宅子里養老,那是何等風光的事情?”
“石老先生,你哪位弟子啊,說出來給大家伙聽聽,佩服一下也好呀!”
清遠縣以及附近的百姓都知道,石澗為人孤傲,收弟子時百般挑剔,私塾里全是本縣和周邊的弟子,那些孩子六歲進私塾,怎樣讀書長大,百姓們心里都有數。
畢竟,從開私塾的那天起到現在,私塾還沒出過一位狀元及第的弟子,所以結合莫大人的話,石澗背后肯定搞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情,不然真金白銀地契擺在那兒,總不能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不少百姓被莫石堅的話點醒,憤怒的情緒很快蔓延開來,注視石澗的目光也極不和善。
莫石堅伸展了一下右前臂:“石老先生,您別急,也不要生氣,待本官傳個人證上來,您就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蒙蔽了。”
“雷捕頭,帶人證!”
高臺上下的百姓們都懵了,還有人證?這是怎么回事?
幾乎同時,雷捕頭提溜著小雞似的楊穩婆上了高臺:“回莫大人,人證穩婆楊氏帶到。”
穩婆楊氏在盛夏熾熱的陽光下,顫抖得像秋風中瑟瑟發抖的黃葉,眼神有一分渙散:“民女穩婆楊氏,見過莫大人。”
莫石堅一拍驚堂木:“穩婆楊氏,你有何話要說?”
楊穩婆的頭發散亂,說話都帶顫:“莫大人,穩婆楊氏今日在公堂上出現,就沒打算能活著回去,民女今日有許多話要說。”
“嘩啦啦”一陣不大不小的關窗聲。
百姓們循聲側目,廣場附近的茶肆酒樓臨窗都關了,個個納悶,這是怎么了?公審還沒結束呢,怎么就不看了?
莫石堅一揮手,雷捕頭掏出竹哨,吹出多變的哨音。
幾乎同時間,關窗的茶肆酒樓的大門側門都紛紛關閉,有不少人被困在里面,不能離開。
梅妍卻輕舒一口氣,楊穩婆愿意當污點證人真是太好了,畢竟她犯的也是殺頭的重罪。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楊穩婆竟然向自己走來,梅妍一時有些懵,這是要做什么?
楊穩婆的面容猙獰還帶著笑:“梅小穩婆,你也在啊?你長得美又年輕,正是大好年華,不像我,三十不到,看起來像四十歲一樣。”
雷捕頭一把將楊穩婆從梅妍面前拽離,眼神凌利地警告。
楊穩婆的笑容凝在臉上,眼神里無限向往:“多好啊,長得美又年輕,接生又厲害,來清遠一個月還沒到,就有那么多人喜歡你。”
“給陶家接生,陶家和親家一起給你把破草屋修葺好了;給柴家接生,柴家婆婆恨不得給你做個生辰牌每日三柱香那樣貢著……”
“你才接生了兩次,到縣衙走動幾次,就當上了查驗穩婆……”
“你還是清遠第一個良民穩婆。”
“現在清遠但凡愿意出錢的,都想找你接生,有些明明才剛懷孕沒多久啊,是讓我這樣的穩婆活活餓死嗎?你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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