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突降冰雹(下)
冰雹是天災,清遠縣城內的房屋毀損嚴重,所有的草泥屋北墻全被冰雹砸毀,磚石屋的北面屋頂瓦片包括縣衙的全碎。
冰雹來得太快,來不及躲避的百姓劈頭蓋臉地被砸,運氣好的砸在胳膊腿上,最多就是疼十天半個月;運氣不好,冰雹砸在頭上,立刻人事不省。
從下冰雹開始,冰雹夾大雨,到現在下中雨沒有冰雹,算算時間總共半個時辰不到,被冰雹砸傷的百姓超過五十人,大半是跑到田地里保護莊稼的。
全縣衙的差役們分成三路,帶著馬車牛車全城奔波,救助受傷或被困被壓的百姓。
胡郎中醫館向北的窗戶全被冰雹砸爛了,再加上一場大雨,醫館浸水得厲害。
柴謹為了搶救庫房里的草藥和成藥,胳膊和腦袋都被砸傷了,整個人踩在沒到膝蓋的積水里,望著漂在積水里的草藥,眼淚汪汪。
胡郎中拄著拐杖站在醫館前,愁眉不展地望著越來越多的外傷病人,連個干凈的地兒都沒有,怎么診又如何治呢?
忽然,胡郎中撐著油紙傘頂著狂風大雨走進縣衙,到門口就一把拽住渾身濕透了的雷捕頭:“雷捕頭,告訴莫大人,育幼堂今兒沒人看護啊……那些孩子……”
雷捕頭倒吸一口氣,拔腿就跑,邊跑邊喊:“莫大人,不好啦,育幼堂的孩子們怎么辦?”
莫石堅在書房里踱步,先冰雹再大雨,被砸傷的百姓、毀壞的馬車、莊稼和農田、砸毀和坍塌的房屋……事情一件件一樁樁撲面而來,壓得他沒法喘氣,聽見雷捕頭的喊聲,整個人跳起來。
要命了,育幼堂還有二十五個孩子呢!如果這些孩子們出事,他這個縣令也就做到頭了!
馬川推開書房門:“莫大人,我去看看!”
莫石堅一個“好”字還沒出口,又聽到胡差役在屋頂上扯高嗓子喊:“莫大人,不好啦,育幼堂的房子和山墻都塌啦!”
“誰?誰說的?”莫石堅整個人都僵住了。
胡差役喊得嗓子都啞了:“育幼堂的管事大嬸剛跑來說的!”
莫石堅雙腿一軟,磕在了椅子上,扶住椅背的手指捏得指節泛白,連牙齒都止不住地打顫,二十五條人命,二十五個孩子就這樣沒了……
馬川邊穿蓑衣戴草帽,看著疲于奔命的差役們,跑到一間廂房,用力敲門:“聽我命令,去育幼堂救人!”
廂房里傳出不緊不慢的反問:“公子,您若執意留在清遠,我等恕難從命。”
“我回去!”馬川咬牙切齒地回答,他必須保住莫石堅。
廂房內傳出一陣尖銳又奇異的唿哨聲,聲音越傳越遠,很快就仿佛傳遍整個清遠:“公子,請。”
馬川騎著馬沖出縣衙,與趕來的、帶上救人工具的司馬家仆們匯合,向育幼堂進發。
“馬仵作,您帶人去育幼堂嗎?”育幼堂的管事大嬸攔住馬頭,完全顧不上自己跑丟了兩只鞋,襪子染血。
“是!”馬川點頭。
“一定要救他們,他們不全是壞孩子啊!”管事大嬸淚流滿面,失聲痛哭。
馬川還是點頭,撥轉馬頭,連連揮動馬鞭,大司馬家的家仆們緊隨其后。
大雨轉成中雨,馬川一行人沒騎出五分鐘就全身濕透了,頂風難行,大雨打得眼睛都睜不開,整個馬隊的速度未減半分,直到上坡路。
馬川騎上一個高坡地,想看個清楚,但在大雨茫茫中想看清,談何容易?
“駕!”馬川帶頭,騎得更快。
馬隊避免突然出現的路人,越跑越快,終于經過梅妍暫住的磚木屋子,一條筆直的土路直通育幼堂,馬川大喊:“路盡頭就是!快!”
馬隊里立刻有三匹馬驟然加速,前去探路,保障公子安全。
馬川騎得比他們更快,仿佛競賽一般,然而終于到達時,倒了滿地的大樹、泥土墻和坍塌的屋子,眼前的一切讓人心驚,只有嘩嘩的雨聲,沒有一點呼救的聲音。
馬川只覺得身體冰冷,來晚了。
司馬家仆們翻身下馬,沿途察看印跡:“稟報公子,沿途有牛車的印轍,一隊人馬從山上來留有蹄印,有人用鐵鍬開路進入了育幼堂……”
兩刻鐘后,家仆們從育幼堂出來:“稟報公子,我們掘地三尺,沒有見到遺體或斷肢,沒有發現血跡和衣物碎片,孩子們不在這里。”
“不在?”馬川濃眉緊鎖,能去哪兒?
“公子,這里有大小不等的腳印從里面出來,在那里腳印消失,然后出現很深的牛車車轍印,看來車載很重。”一名家仆指出了來時的方向。
“公子,這里的馬蹄印記非常深,只有軍馬鐵騎才有這樣深的印記,看樣子上山去了……”
馬川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沿印記向東,你們沿印記上山,必須找到孩子們!”
“是!公子!”訓練有素的司馬家仆立刻分成兩隊,領命而去。
馬川調轉馬頭,原路返回,邊琢磨剛才發現的牛車印記以及印記附近奇怪的、距離相近的小圓坑,大小像竹子橫圓面,第一反應就是梅妍的怪牛車。
“駕!”
“公子,雨大難行,請多加小心!”家仆們邊追邊喊。
馬川跟著牛車印記一路猛追,不出所料停在了小屋前面,屋門大開,牛車停在小院內,院門內傳出嘈雜的響動。
“公子,請讓老仆來,”一名司馬老家仆搶先一步敲門,“有人在嗎?”
很快,木門打開,梅妍裹著布巾從里面探出半個頭:“請問你是誰?有事嗎?”
馬川完全不理睬,擠到仆人前面:“我是馬川,育幼堂的孩子們在你這兒嗎?”
梅妍這才放松下來:“馬仵作,女孩子們暫時安置在我這兒,男孩子們被叫鄔桑將軍和部下帶走了,他們在山上扎營。”
司馬家的老仆人看到梅妍,立時一怔,又迅速回神。
馬川還有些不放心:“孩子們都救出來了嗎?有沒有受傷或失蹤的?”
梅妍見馬川全身都在滴水,粗略估算一下,他也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去育幼堂的,又對他多了三分敬佩:“不多不少,一共二十五個,都著涼了,走泥路摔了幾跤的也有,受傷算不上。”
“簡單的外傷處理我都可以,放心吧,如果明早有生病的,我會帶去醫館。”
馬川放下一半心,又提醒:“胡郎中的醫館被冰雹砸了一半,進水嚴重,許多草藥都泡廢了,暫時不能接診看病。”
梅妍一怔:“胡郎中和柴謹沒事吧?有沒有被砸到?”
馬川凝望著梅妍,片刻以后才回答:“他們沒事,縣城內有許多百姓受傷、家中被砸,我先帶人回去救急。”
梅妍眼角彎彎:“辛苦了。”
雨水從馬川的額頭四處淌下,讓梅妍有種他也會落淚的錯覺,一想到女孩們還等著處理,只能回答:“馬仵作,快去吧,我也要照顧孩子們。”
馬川微一點頭,轉身上馬離開,司馬家仆們緊隨其后,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梅妍關上門,眨了眨眼睛,為何馬川看起來那么悲傷?錯覺,一定是錯覺。
……
縣衙內,師爺和帳房正在計算這次冰雹帶來的損失,莫石堅站在書案前著手寫“清遠縣冰雹災害的免稅文書”,只一個臺頭就寫錯了三次,心神不寧地厲害。
胡郎中拄著拐杖在里面踱步,心頭火燒火燎的,坐立不安,時不時走到窗邊探頭張望。
終于,莫石堅聽到雷捕頭的大嗓門傳進來:“馬仵作回來啦!”
馬川的腳步如飛,進了書房還沒行禮,就被莫石堅一把抓住。
胡郎中拄著拐杖的手都在抖。
莫石堅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看到只有馬川一個人回來,更加緊張得手都在抖:“育幼堂的孩子們呢?”
馬川抹了一把雨水:“鄔桑和梅小穩婆趕在房屋坍塌前救出了孩子們,現在女孩們暫時安置在梅小穩婆家,男孩們跟去了鄔桑營地,二十五個孩子都淋了雨,但無一受傷。”
莫石堅倒退了三步,勉強坐在椅子邊沿,還不小心扭了手腕,疼得呲牙咧嘴,疼得好疼得妙,總算長舒一口氣,心頭巨石落下。
胡郎中的臉頰微微抽搐,嘴唇哆嗦一陣,才說出聲音來:“莫大人,梅小穩婆高義!她真的太好了!”
馬川像個置身事外的人,冷眼旁觀胡郎中和莫石堅兩人選擇性忽略鄔桑,他們就沒意識到,大鄴最年輕的驃騎大將軍鄔桑不按常理出牌,已經回到清遠了么?
比上次密函寫的時間,足足提前了一個半月。
秋草巷的草屋都塌了,因為冰雹和大雨,修葺結束無限期后延。
正在這時,莫石堅猛地起身,又撞了一次手腕,瞪著馬川問:“你說的鄔桑是哪個?鄔桑回來了?!”
馬川點頭,嗯,莫石堅總算意識到了,希望他能撐得住。
莫石堅再也受不了全方位多重刺激,咚一下暈了過去,然而沒徹底暈,因為天性格外怕疼,又疼醒了,深刻體會“生無可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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