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朔感覺自己快燒起來了。一整個下午，只要想起溫前輩說的話，他的臉就開始發燙。

        這個人凈會給自己灌輸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跟個老師一樣，叫溫前輩老師也不為過。

        好在他縮在后座，從后視鏡里也看不見他羞恥到極點的表情。

        他在末世里不合時宜地回想了一下，以往的人生中也沒有人這么明目張膽地追過自己。不僅把一切都攤出來說的明明白白，說完之后還像沒事人一樣。

        這一下午，溫知晗大多數時候都安安靜靜開著車，往常是怎么樣如今還是怎么樣。倒是自己心虛不已，不由自主地躲避著對方的視線。

        簡朔不敢與溫知晗直視，生怕對方再說出什么驚人的話。

        連他自己都覺得怪慫的。

        兩人不多時就追上了大部隊。到了傍晚，張浩帶頭，車隊離開大路，停在田野邊的一片空地上，準備休息過夜。

        如今整個隊伍以張浩為首。從基地出來的有八人，三女五男。除開基地的人，還有林莫冉，李嘉誠兩個小孩，以及溫知晗和簡朔。

        兩個未成年的車就在吉普前邊，車隊剛停下，李嘉誠就下車過來敲他們的車窗。小孩扒在主駕那邊，關切地問他們：“今天上午你們發生什么事了，怎么還掉隊了？”

        簡朔已經在后座坐了起來，正好在整理衣服，有些猶豫要不要跟李嘉誠撒謊。

        他被感染的事情到現在為止喊瞞著所有人。溫老師害怕基地這些人會對他不利，便之一瞞緊一些。但李嘉誠和林莫冉這倆孩子畢竟不同，沒什么壞心眼，也不屬于基地，簡朔不太想對他們隱瞞。

        他突然察覺到一雙視線，順著看過去，在后視鏡里對上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下一秒，溫知晗的聲音響起：“我不太舒服，所以停下來休息一下。”

        戴兜帽的手一頓，簡朔從前排座椅后面探出個腦袋，看見少年深信不疑地打量了一下溫老師額頭。

        “也難怪，你這腦袋被開過瓢，可能確實留下了什么后遺癥。”

        簡朔瞬間什么心思都沒了，這孩子可真會說話。

        果然，溫知晗瞇了瞇眼睛，假笑道：“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李嘉誠一頭霧水地被趕了回去，估計還不知道自己的用詞有多簡單粗暴。

        簡朔把上半身探到前座，好奇心又一次蓋過了上午的羞恥，問道：“你腦袋這兩天還暈嗎？”

        溫知晗隨口答道：“不暈了，一切正常。”

        他不太相信，湊近些瞧了瞧，“那把紗布拆下來，我看看？”

        沒等溫老師答應他就直接上手了，溫知晗對于他的突然接觸也有些意外，只掀了掀眼皮，并沒有閃躲。

        簡朔看在眼中，一邊拆紗布，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問：“你之前有好幾次都躲我，為什么啊？”

        包扎被他一圈圈拆下來，溫知晗額頭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不用再纏得這么嚴實，簡單貼一塊紗布就好了。

        溫老師垂著眼，聞言反問道：“韓聿不是跟你說過我的事情嗎？”

        “什么？”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喜歡男的，”溫知晗語氣有些無奈，“你當初離我那么近，我還不能躲了？”

        簡朔趕緊閉上嘴，不敢再給自己挖坑了。臉上的紅暈又涌了上來，他專心致志替溫知晗換紗布，余光里瞥見對方抬眼看向自己，原本就發熱的臉更燙了。

        溫老師盯個沒完沒了，簡朔換好之后趕緊坐了回去，避開視線道：“我……我換好了。”

        為什么自己突然間這么不受控制，他明明不是這么容易羞恥的人。

        “吃點東西吧，”溫知晗開口道，語氣一如既往地沉靜，“我先睡一會兒。”

        他匆忙點頭，祈禱著溫老師趕緊合上眼睡覺。奈何對方一直沒動靜，過了好一會兒又問自己：“怎么，是需要我喂你嗎？”

        簡朔立即撲向一邊的紙箱，從里面掏出一個罐頭，然后聽見溫老師接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啊？”他被嚇得抬頭看去，見對方盯著自己手上的罐頭若有所思，便立馬把罐頭藏在了身后，“不用了，你快睡吧，求你了。”

        溫知晗沉默了兩秒，然后搖搖頭，語氣乍一聽語重心長，但又像是在逗他。

        “簡朔，你得快點適應起來。”

        對不起，他不能。簡朔心里腹誹，但又不敢嗆回去。

        “又在心里罵我呢？”溫知晗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沒等他否認，就又補充道，“沒關系，你可以罵出來，我愛聽。”

        小狗就算罵人也是可愛的，溫知晗甚至有些還念當初和自己互嗆的那個青年。

        簡朔被震撼到。眼睜睜看著溫老師把座椅放平，然后極其自在地躺了下去，沒再看他任何一眼，閉上了眼睛。

        喜歡聽他罵自己，這又是什么癖好啊？是自己太無知所以理解不了嗎？

        他在這平靜又陌生的氛圍中，安安靜靜地打開罐頭吃了起來，轉頭看向窗外的夕陽。這一頓吃的是水果罐頭，甜津津的味道讓通紅的夕陽都變得輕快起來，仿佛是下一秒就要飄到天邊的紅色熱氣球。

        但今天的太陽落得很快，沒過多久就沉入了地平線。

        他吃完罐頭之后，天地間已經黑了下來，只剩星月還散發著微弱地光。

        簡朔抬頭試圖辨認那些星座，獨自坐了好一會兒，有人過來敲他門的車窗。簡朔應了一聲，就聽見窗外的男聲說：“該守夜了。”

        溫知晗聽到動靜立刻睜開了眼睛，但動作慢吞吞的，顯然沒睡醒。

        窗外的人沒等到回應，便打著手電筒往車亂照，還晃倒了簡朔的眼睛。

        溫知晗不耐煩地坐起來，降下車窗，聲音冷冷的：“我知道了。把你手電筒收回去。”

        外面的人把光收了回去，確是從下往上照著自己的臉，笑得痞里痞氣：“呦，兩個人在睡覺呢。”

        簡朔在昏暗中挑起了眉，搶在溫老師之前開口：“有屁就放，別陰陽怪氣的。”

        窗外這人叫劉志濤，是張浩的戰友，在八個人里也算說得上話的人。但為人不像張浩光明磊落地耍心眼，反而一肚子壞水兒，總給人一種如同定時炸彈的感覺。

        劉志濤用手電筒敲了敲他們的車窗，“快點的，守夜的就差你們了，不是想賴掉責任吧？”

        溫知晗一把推開車門，把他撞得連連后退，然后自己慢悠悠下了車。還不忘回頭，對簡朔囑咐道：“鎖好車，有事叫我。”

        他扒著椅背往前探，“你開了一天車，我去吧。”

        “明天。”溫知晗沒給他機會，干脆利落把門關上。

        關上門之后卻不著急走，看見簡朔把車門鎖好之后才轉身離去。

        簡朔挪到主駕，看向車外。本來擔心那個劉志濤會和溫知晗打起來，但那人似乎也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內訌，只是等溫知晗走遠，然后用手電又晃了簡朔一次，之后也離開了。

        他在車里氣得牙癢癢。什么時候才能不用維持這表面的和諧，然后光明正大地把這個劉志濤揍一頓？

        溫知晗一走之后車內寂靜了許多，他的火氣沒了溫老師陣著，便越燒越旺。

        尤其是后座那只老鼠，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又開始鬧了起來。

        白日里，五輛汽車同時行駛的聲音暫且蓋過了這個小動靜。然而一到晚上，這折磨人的聲響便明顯起來，坐在前座也能清楚聽見。

        簡朔心里的焦躁被重新挑起。他極力忍耐著，但隨著時間推移，他清楚自己的忍耐已經快達到上限。

        頭疼又加劇起來。

        他下意識想去找讓自己平靜地人性安慰器，但溫知晗正在守夜，一起的還有其他人。他貿然前去，恐怕會暴露自己的異常。

        要不把那只老鼠殺了？

        上午的念頭再次浮現在腦海中，對此時的她而言，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他不自覺拿起斧頭，手已經搭上了，門鎖按鍵，但吉普前方突然出現的身影把他猛地拉回清醒狀態。

        手縮了回來，簡朔茫然地環顧了一圈，然后聽見車窗被敲響。

        他從包里摸出手電筒，打開之后才看見外面是田晶——張浩的女性朋友，在隊伍里也有一定地位。

        田晶一頭干練的短發，氣質也強硬，沒拿手電筒就找上門來。簡朔掃了對方一眼，沒帶武器，神情平靜，不像是來找茬的。

        他把車窗降下一條縫，“什么事？”

        田晶遲疑地側耳聽了片刻，問道：“你有聽見什么動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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