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兩國的戰事消停了不過四個多月,漫野又有軍情。
趁著南興國財政困境之際,北淵國再次來犯。
此次敵軍來勢洶洶殺伐狠辣,從邊境到漫野一路直上惡貫滿盈無所不為。
軍報傳來正值十二月三日丑時一刻,莫知舊放下手中的竹簡,二話不說立刻整軍出征。
臨行之際,楚夕年揪住莫知舊的衣袍,“帶上我。”
十二月的中夜,黑垂夜幕下緩緩有烏云飄過,光線時亮時岸,夜風推波助瀾地攪弄著烈焰旗幡,也肆無忌憚地灌進楚夕年的脖頸里,她來不及穿上披風就跑過來追上他,此時不禁冷的打了下哆嗦。
莫知舊眼像淬了毒的劍霜,看到她,卻軟了下來。月光把兩個的身影籠在一起,楚夕年的發絲隨風凌亂。睫毛顫栗了幾下,莫知舊把自己的狐皮大氅扯下來,伸手就要披給她,被楚夕年二話不說擋了回去。
“帶上我!”向著月光的方向,她的臉渡上一層幽暗的光,眼睛卻亮的嚇人,也精神的嚇人,像兇猛涌動的潮水,片刻容不得人猶豫彷徨。
沒有再耽擱,莫知舊伸手把她往馬上一拉,楚夕年一個飛身而上,終是如了她的愿。
莫知舊用狐皮大氅裹緊她,雙手從她的腰側環過去攥著韁繩。楚夕年從狐皮大氅中探出一個腦袋,露出一截細長瑩白的脖頸。
一路快馬加鞭,伴著漆黑的夜幕,熱鬧的弘陽大街也陷入了一片寧靜。
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這片寧靜,飛馳中有冰涼的觸感從臉頰上劃過。
下雪了。
這還是今年弘陽城中的第一場雪。
俗話說:“瑞雪兆豐年。”只可惜天公作美,人禍多為,戰事比想象中的還要吃緊,北淵國吃過當朝太子的虧,這次出兵進犯竟然不和南興國比戰術,而是劫持了漫野城中的孩童和婦孺,以此作為要挾。
“仇昇果然比他老子還要卑鄙無恥。”將軍啐一口,“太子,我們殺過去。”
“來人說,我過去,他們就放了孩童和婦孺?”
“太子,你無需理會這些。”
“都是我南興國的子民,如何能不理會?”莫知舊望著眼前的作戰圖紙沉思,一刻鐘之后,叫來了四位將軍,簡單吩咐幾句,又遣人把來使帶上來。
莫知舊站在帳篷外,眺望著遠方山頭上的皚皚白雪。
果然,遠處若隱若現的孩童和婦孺被敵兵推推搡搡往這邊走。
楚夕年一襲紅衣,帶頭鍪,披鎧甲,紅色披風上飄落下細碎的雪花,她揚著頭站在他身側,那雪飄落到她的眼睫上,“你許諾了他們什么?”
莫知舊上前為她擋住了風雪,晶亮的眸子黑曜石般閃閃動人,唇瓣紅得似血,“仇昇不比戰術,很好;他只想逼我出去和他一戰,我應了。”
早聽說仇昇奸詐狡猾,陰鷙孤傲,比起他爹有過之而無不及。楚夕年拍打拍打他落在后背的雪,“你不怕他使詐?”
那人把臉從雪霧中扭過來,染了風雪的晶亮眸子定定望她:“我更怕漫野城的孩童和婦孺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就做了敵軍的刀下冤魂。”
“可是我怕……”
“怕什么?”莫知舊打斷她,扭過身來熱切地執了她的手,放在嘴下輕輕為她哈氣,半晌,他才重新望住她,嘴角噙笑,輕松應道:“我有六萬將士,四位將軍。他會使詐,難道我不會?夕年你是覺得我比他讀得兵書少呢?還是覺得我的謀略比不上他?”
“你許諾了他們什么?”聽他這樣說。楚夕年懸著的心稍稍消退一些,“八百精騎殲近萬敵軍之人,我可從來不認為他沒有謀略。”嘴上這樣說著,心中還是好奇道:“所以你答應了他……什么?”
仇昇如此卑鄙,若是沒有撈到好處,怕是不會這么痛快放人吧。
莫知舊看得到楚夕年眉目之間的擔憂之色,伸手捧住她的頭用兩個拇指把她緊鎖的眉頭舒展開,“所以我答應他明日可以和他不比謀略,明日之戰,只是太子之戰。”
楚夕年被他突然負上來的手搞得頗不適應,努力縮了腦袋來掙開他,“他敢應?”
莫知舊點點頭,輕笑道:“我允他帶一隊騎兵。”
一隊騎兵,就是一百騎兵。
以一敵百。
楚夕年沒有不相信莫知舊,可是如此只身犯險,長嘆一口氣,楚夕年還是無不擔憂道:“那你呢?”
“我騎一匹戰馬,帶一把初升劍,還有……”莫知舊笑嘻嘻地指指自己,“一顆腦袋。”
“將軍和將士們呢?”
“調虎離山之后,你說我的將軍和將士們要做什么?”莫知舊將臉迎上風雪,“我要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少的傷亡,全殲敵軍。”
那雪花紛紛揚揚地撲落到他的臉上,他的睫毛顫也不顫,從眉骨至鼻梁至下頜的輪廓一氣呵成,風雪的浸染讓他的頭發顯得更加漆黑,臉色更加瑩白,嘴唇也似染了嗜血的紅。
他身后白晃晃一片,遠處的山被朦朧的籠罩,霧氣迷蒙一片,唯有他清晰又分明,似是清淡寫意畫中唯一的濃墨重彩。
楚夕年搖頭,早就猜到莫知舊做的是如此打算,“知舊,你太冒險了。”
莫知舊搖搖揚著的頭,似是這暴虐的風雪讓他又清醒了一點,又堅定了一點,又決斷了一點,“敵我兵將相差懸殊,兵糧不足,哪一戰,我們都必須速戰速決。”
是他一貫的作風。
然后他掙開眼睛,漆黑的眸子仍是亮的嚇人,語氣卻堪稱輕松溫柔,“這些孩童和婦孺,明日就交由你照顧了。”
莫知舊善讀兵法,他更擅長的,是揣度人心。
仇昇此次進犯,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或許從來使第一次以孩童和婦孺做交易,莫知舊就知道了,仇昇親征,不在城池,只看上了他的命。所以,他以命為餌,釣仇昇上鉤。
雪不停,250米開外,仇昇于戰馬之上,看著莫知舊與其一隊騎兵廝殺。
遠遠望著,也該知道,仇昇帶了不止一百騎,無恥之徒當真無恥之極。
“砍傷南興國狗頭者,賞白銀百兩。殺南興國狗頭者,賞黃金萬兩。”高頭戰馬之上,那人嘶叫得猙獰,帶著嗜血的笑。
聞聲,北淵國的騎兵更是蜂擁而上,一個不慎,莫知舊的戰馬雙蹄血花飛濺跪倒在地,帶落得莫知舊也滾落到地上,白雪染紅一片,黑壓壓的騎兵迅速將他圍困,楚夕年就再也望不到他了。
250米以外,楚夕年搭弓上箭,紅色披風之上,正對眉心,瞄準,射擊!
仇昇一直在高頭大馬上興奮地觀戰,聽到耳畔傳來的箭矢之聲他瞳孔劇烈收縮,甚至來不及將她看清,就一聲慘叫摔下馬去。
太子墜馬而落,騎兵一瞬間的混亂。
就是現在。
楚夕年夾緊馬背,勒緊韁繩,手起鞭落旋風一般迅速旋過,“知舊,拉住我。”
莫知舊翻身上馬,馬蹄在身后揚起一陣雪幕,耳邊風聲呼嘯而過,莫知舊大聲在楚夕年耳邊道:“這箭法,怕是……連我也要比下去了。”
連綿展開的雪白畫卷翻飛著一角紅色的衣袍,爽朗的笑聲銀鈴般隨奔馳的駿馬灑落一地清脆的音符,楚夕年開懷地放肆大笑,“不然怎么……隨你去戰場上殺敵?”一張嘴風就灌到嘴巴里,幾個字的功夫,像吃了二兩雪,她也沒什么好在意,賣乖道:“些許遺憾,只射……瞎了那狗賊……的一只左眼。”
莫知舊在她身后搖頭,俯身把嘴附在她柔化嫩白的耳畔,“你這樣……冒險,以后……不能帶你。”
楚夕年哈哈大笑,本來騎馬就很顛簸,她這樣肆無忌憚地笑,惹得她的披風抖動得更加厲害,像一只揮翅震顫的蝶,偏偏逐著風飛舞:“要不是我,你今日……哪還有命回來?”
莫知舊在身后圈她圈得緊了,再俯身用嘴巴貼著她的耳朵道:“你救了我一命,我該如何報答你呢?”溫熱的氣流拍打在她臉側,癢癢的。
微微控制了馬速,楚夕年大喊道:“你說。”
莫知舊提了氣,頂著呼嘯的寒風張大了嘴高聲喊道:“那不如……我以身相許吧。”
那不如,我以身相許吧!心里顫動得緊了,楚夕年卻還是笑著拼命搖頭,“風雪……太大了,我……聽不到。”
染得風里雪里盡是笑意。
仇昇瞎了一只眼,當日就緊急被送回北淵國了。
回來的途中還在下雪,遠處近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夾雜著點點猩紅。
回營地之后,莫知舊紅了耳根,伸手還沒待接楚夕年下馬,她就麻利地自己從馬背上翻身而下了。
待看清楚夕年的臉,從臉頰一路紅到脖頸,比他也強不到多少。
莫知舊提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咳嗽兩聲,掩飾尷尬,還想說點兒什么,楚夕年一溜煙掀開大帳先躲到大帳里去了。
害羞了!
莫知舊笑了笑,暗想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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