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周憬然,狄無及說的都是真的?”心痛得無法承受,楚夕年緊緊抓住周憬然的袖口,像抓住她溺斃前最后一塊浮木。
周憬然點頭道:“真的。”
沒有轉過頭來看她,周憬然的背影大半大半隱沒在黑暗之中,明明中午的日光這樣盛。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楚夕歲聲嘶力竭道:“周憬然,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引天雷這樣的禁法,只有天生神君和大帝才有資格煉化,若是我當年有能力救你,我斷然不會去找他。”聲音聽不出落寞,也沒有僥幸,周憬然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權衡利弊,找到一件事情所有的可能性里,選擇代價最小收益最大的那一個,引導它,實施它,完成它。
這就是周憬然一直正在做的事。
不去考慮在這一件事情中,誰是無辜犧牲者,只考慮在這一件事情中,誰能得到最優的結果。對周憬然來說,這才是當下最重要的東西。
周憬然從來都是追求利大于弊的理性操縱者。
楚夕年痛苦地止不住搖頭道:“可我不要莫知舊這樣做,你為什么不問問我心里是怎樣想的?”話說到這里,竟是連出聲嘶吼的力氣都被心痛抽走了。
周憬然也只是冷靜敘述道:“他承下天雷只會暫時昏迷,而你,會魂飛煙滅。即就你不上飛升臺,還是會夭折,你出生就帶著原罪,所以這一步,非走不可。”
“為什么……我天生就帶著原罪?”
周憬然終于愧聲道:“因為我,逆天改命本屬原罪。”
終于觸發打開周憬然情緒的唯一開關。
那聲音像被嶙峋巨石壓了千萬年,又低又啞,“我毒入肺腑無藥可醫之時,你母神運轉元嬰,逆天改命將我體內的劇毒換到了自己體內,那時,她懷著你。”
杏林天宮是世代行醫治病修煉而來的仙體,故而和別的天宮中人不同,杏林天宮的靈氣精血帶有強大的自愈能力,可以凈化劇毒,也可以和劇毒共存。
嘆一口氣,空氣中的痛苦猛烈得快讓人感覺窒息,“許是天生的治愈之力,你的元嬰在成型之時吸走了你母神體內的劇毒。那劇毒霸道,無法化解。你母神就封住了你的元嬰,里面的毒出不來,然而你自身的靈力,也無法匯聚。”
“后來你下凡間歷劫前夕,你父神把畢生靈力封印在你奇經八脈之中,你施展法術之時似與常人無異,然則承接天雷就要內丹受力,消除業障。莫說六九五十四道天雷,就是一道,你也是承受不住的。”
楚夕年不懂他們一個兩個為何會如此說,之前她的元嬰雖與常人有異,可父神母神總說她只是先天孱弱,勤能補拙,假以時日定能彌補回來。
雖然飛升之前她的靈力無法匯聚,可她一直能感受到靈力在體內不斷循環流轉,當時父神也說別人的元嬰像是一個容器,是供養自身靈力的容器,而她的身體像是一個容器,是供養自身靈力的容器。雖是供養靈力的容器不同,可本質并無差別,只是人各有異罷了。
當時她信了。
明明飛升之后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元嬰流轉得很好,可周憬然說她本身卻無法承接天雷。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殘風卷著落葉飄蕩到楚夕年眼前,楚夕年猛然想起那日帝都山腳下周憬然的那番話——“煉化自己的元嬰,拱手送于他人做護身符,這是傷己。”不禁汗毛倒立。
再不敢接著想下去,也不知道該相信誰才是對的,只是不停喃喃道:“莫知舊呢?莫知舊怎么辦?”
隨后,周憬然像是終于得到一絲喘息,“莫知舊不會有事,最多七日,七日后他定會醒來。”
聽到這一句,楚夕年神色破碎道:“你如何確定?”
“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他那大帝爺爺就早為他籌劃好了一切。莫知舊,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楚夕年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周憬然,一聲不吭進了內室。
先前把沉夕劍懸掛在了內室里,如今一想到那劍穗就是害死莫知舊的索命穗,楚夕年腳步重得再難抬起來了。
拿了沉夕劍,楚夕年就把自己鎖在了守藏室。不知道禁法有無破解之法,杏林天宮守藏室里醫書之豐富浩如煙海,禁法相關,卻連一頁薄紙也無。
千萬年來仙界各大天宮時有絞殺兼并的事情發生,就連仙界至尊的首把交椅也經歷過幾場腥風血雨的易主,杏林天宮一直位居幾大天宮之中,也曾有過危難生死存亡的艱難時刻,但都在最后的關頭挺過來了。
杏林天宮依然是仙界唯一一個可受百家監督的天宮,從懸壺殿至守藏室,無一處不可供百仙拜訪參觀。因著杏林天宮只修救人的法術,以救百仙疾苦為己任,而如今,恰恰難救她心愛之人。
獨倚闌干,眼中滿目蕭索,心中荒涼難言。正望著遠處鋪滿梧桐葉的小路發呆時,兩個身影并排著緩緩踏著小路走來,一人還提著食盒,正是父神母神。
那身影走得近了,讓人漸漸發覺原來父神母神也是會老的,鬢角斑白,走路也有些遲緩,只是平日父神母神忙于醫治傷患,她不懂醫術又很少進懸壺殿,很久未曾有這樣親近的時光細細體會罷了。
母神把食盒放在父神手中,攜了她的手,“還不如在守藏室研究研究醫術來的好,這里蕭索,難免傷情。”
楚夕年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一味隨在父神母神中間跟著走。
印象中,父神母神感情一直很好,至少在他們姐弟三人面前,倆人從沒爭論過,大概這就是幸福吧。
又或者,這樣幸福的話,如果他們哪天少了一個女兒,是不是也可以承受。
楚夕年這樣想著,又在心里責罵自己的大逆不道。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
楚夕年想到父神給她講過的孝經,羞愧道:“女兒不孝,不通醫術,也沒有貼心侍奉父神母神,至今在行醫治病一事上尚無建樹,無法以德立身,實行發揚杏林天宮的大道,讓杏林天宮的名聲傳揚光大,無法光耀父母仙宗。”
“你需知道,父神母神生了你,就沒想過要你回報。只要你自己過得好好的,我們就足夠了。”
說話間的功夫,父神就早已把食盒里的飯菜擺放好,也不多說什么,也不問什么,大姐原本想替父神倒盞熱茶的,也被父神伸手擋了,一杯一杯添好端到了姐弟三人桌前,像小時候一樣。
“還怕你藏在守藏室辟谷了,這么大人了還等著父神母神提著食盒去請,嘖嘖嘖。母神,還是我乖巧,你以后可別顧著疼二姐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您二老還是多疼疼我吧。”
大姐伸手打楚夕歲一下,夾一筷子雞肉到他碗里,“吃不了幾頓團圓飯了,你快閉嘴吃你的吧。”
楚夕年不解地望向母神道:“母神,他們倆……”
母神忙著舀碗里的山藥,頭也沒抬道:“別理他們,你以后什么時候想回來隨時回來,帶著知舊一起。”
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兒沒出息地跑出來,“母神,知舊他……”
不待話說完,母神就打斷她道:“我和你父神去看過了,最多昏迷五日,你不必擔心了。”
“真的?可是周憬然說……”
聽到周憬然三字,楚夕歲忙問:“周憬然說什么?”
頓了頓,楚夕年巴拉巴拉碗里的飯菜道:“沒什么……周憬然也說知舊會醒的。”不過聽父神母神如此說,楚夕年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能放下了。
“你飛升前知舊和我們提過你的婚事。這孩子,沒有父神母神照料,倒是赤誠熱切得緊了,這婚姻大事都是家中長輩做主,他倒是自己和你父神來說了。”母神笑道。
明是知舊和父神母神提的親事,楚夕年竟也跟著心里緊張兮兮,“知舊他……和父神母神說了什么?”
“他啊,還沒說出話來呢就從臉到脖子紅了個透,先給你父神磕了三個頭。”
楚夕歲驚嘆:“要行這么大的禮?”
“這孩子實誠,瞧不出你父神臉色陰沉,還執拗的纏著你父神一定要和他講講三書六禮之事,怕是弄錯儀式委屈了你二姐。”
“……”
臉色陰沉?
楚夕年不解:“父神……為什么……”
“飽了。”父神放下碗筷,竟自顧自地起身回內室了。
楚夕年努努嘴,“母神,父神似乎不太高興。”
“不用管他,你只管吃飽了,明日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聽到母神如此說,楚夕年又道:“什么事情?”
母神不緊不慢道:“我和你父神要給你準備嫁妝啊壓箱底啊,還通通沒有著落。”
“什么?這些……您不是早就應該備下的嘛?”
“每日病患那么多,我和你父神連歇腳的功夫都沒有,哪有時間為你置辦嫁妝啊。”
楚夕年又羞又惱,“母神,那能比女兒的終身大事重要么?”
“行醫之人眼中,自然是治病救人更為緊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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