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聽哥哥說你夜夜給他托夢，攪得他睡不安寧，所以啊，我無奈親自走這一遭，前來送送你們。”狄無及在楚懷谷上仙和林憐雨上仙的牌位前來回踱步，“雖說你們當時死的心有不甘，可夜夜托夢這事兒，真的要屬你們做的不地道了。”

        哥哥是個膽小的，自毒殺兩位上仙后就日日惴惴不安，加上周憬然和楚夕歲陰魂不散整日在獸冥天宮亂竄，狄無渡日里常絞盡腦汁和他二人周旋，半夜又常被噩夢驚醒，狄無及也很不耐煩。

        “上仙，你可不要怪我，更不要怪我哥哥。”狄無及將火魅鞭繞在手腕，語氣里帶上些不屑，“死就死了，要怪也怪你們去得太不湊巧，還害我白白惹上了兩條命債。不過，也算是我對不起你們。”

        又守著牌位來回踱步，不耐煩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以后你們要作祟，你們要鬧兇，你們要托夢……都只管找我狄無及。不要再嚇哥哥了。”

        “哥哥他膽子小，給你們扎上那根毒針也是形勢所逼，受了我的火魅鞭，你們是斷沒有活路可走的。你們若活了，我就是離死也不遠了。再說了，你們本也靈力低微活不了多久了，哥哥也只是送你們一程。”

        原本給父神母神繡好的荷包應聲而落，楚夕年難以置信地顫栗道：“狄無及，竟是你害死了我父神母神！”低頭看見狄無及纏繞在手上的火魅鞭，想起父神母神慘烈的尸首。

        狄無及聽到楚夕年的質問扭過身，揚起手中的火魅鞭藐視道：“是又如何？”

        真不懂哥哥整日里老鼠一樣的躲著周憬然和楚夕歲轉圈是為了哪般。

        父神走了，可獸冥天宮還沒倒，論實力，獸冥天宮好歹是仙界妥妥的第三大天宮，收拾一介散仙和一個毫無還手能力的杏林天宮，綽綽有余。

        要不是哥哥攔著，狄無及早就送他們一起歸西了，今日楚夕年自己撞見了，狄無及以為，她就再沒什么好顧忌了。

        以前楚夕年將沉夕劍視作寶貝劍不離手，如今劍沒了，她就自己沖上去，嘴里怒喊道：“狄無及，我要你血債血償。”

        狄無及冷笑一聲，連身都沒動一下，“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讓我血債血償的？”只待楚夕年沖過來，手中火魅鞭一甩，就在楚夕年腰腹撕出一大片血肉。

        當日楚夕年的父神母神也是如此，就是有靈力支撐，杏林天宮的仙術殺傷力極小，根本不足以對狄無及構成威脅。

        狄無及抬腳踩上楚夕年的胸口，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笑著嘲諷道：“楚夕年，你就這么點兒本事么？真不知道莫知舊是看上你哪兒了？”

        抽出褲腿中淬了毒的匕首，深深刺入楚夕年血流不止的腰腹中，嘴里惡狠狠道：“腰？”

        楚夕年“啊！”了一聲，疼痛迅速傳遍周身，疼得她抽搐不止。

        狄無及很滿意地望著她，拔出她腰腹的匕首，毫不手軟地再次刺入她的大腿，嘴角狂笑不止，“腿？”

        “嘶。”楚夕年咬著牙，強忍著再不讓狄無及聽到自己痛苦的□□聲。

        “還是肚子啊？”又是一刺而過，狄無及把匕首扔到楚懷谷上仙牌位上，鮮紅的匕首一晃一晃，黑色的血珠一串串滴落。

        “哼。”楚夕年咬著牙，鼻腔呼出濃重的氣，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冷汗伴著毒血淌在身下一片，在父神母神的牌位前，畫出猙獰的圖案。

        狄無及嫌惡地把腳從她心窩處移開，冷笑一聲，“還挺能忍痛。”抬頭看見插入牌位上的匕首，似想起了什么，又是一陣嘲諷，“果然和你父神母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楚夕年無法容忍，她對父神母神不敬，不顧匕首刺過的地方鉆心的痛，掙扎著要從這片血污中站起來，嘴里仍是倔強問道：“你說什么？”

        狄無及睥睨她一眼，鼻子哼氣諷刺道：“我說錯了，你父神母神連和我過招的能力都沒有，你比他們強點兒。”

        楚夕年在地上徒勞無功地掙扎了半天，除了把地上的血跡攪得更加難看什么用都沒有，想比于知道父神母神的死因，這些都讓她感覺不到痛了，“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狄無及歡快地笑笑，好像楚夕年的這個問題讓她想起了世界上最好笑最好笑的笑話，“想知道你父神母神的死因對吧？也是，這都快成了你們姐弟三個的心病了吧。最近楚夕歲一直在獸冥天宮繞來繞去的，哥哥為了獸冥天宮能清凈點兒，費了好大的心思，逗得他像條狗一樣圍著仙界亂跑。”

        楚夕年手抓緊衣袖憤恨道：“狄無及！”

        “不愿意我說你弟弟是狗么？”狄無及努努嘴，喜滋滋地點點頭，像是在回味什么好吃的不得了的山珍海味，“這會兒……我算算，他應該和周憬然在神獸山，周憬然的移步換影術修習得不錯，也不知道我哥哥能不能引天火把他們燒死，就算燒不死他們，這會兒他們也趕不回來了。所以……你今日必死無疑了。”

        楚夕年再次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從不曾從她眼底中閃現出來的惡毒幽怨占據了她的眼，“做了這么多惡事，你們一定會遭天譴的。”

        “天譴？”狄無及哈哈大笑，“做了惡事就一定會遭天譴？你父神母神就是這樣教導你們的？”

        右腿和腰腹疼痛麻木得沒有知覺，楚夕年還是踉蹌著站起來了，勉強與她持平，楚夕年仍是糾結道：“你為什么殺了我父神母神？”

        “嗯，看來你是真的很想知道你父神母神是怎么死的。我是真想不通，這人死都死了，還糾結怎么死的有用嗎？”

        狄無渡和狄無及從來沒有糾結過父神的死因。

        父神死了，死了就死了，糾結父神怎么死的毫無意義，他們活著的人，剩下的目標就是要為父神報仇。

        楚懷谷和林憐雨是被她誤殺的，誤殺也就誤殺了，總有一天，她還要親手殺了大帝，親手殺光所有傷害過她的人。

        “你為什么殺了我父神母神？”楚夕年又重復了一遍，依舊是這具質問。

        狄無及覺得好笑，又覺得有趣，像一只貓逗著一只老鼠，玩著世界上最有意思，最不厭其煩的游戲，“你猜猜看？猜猜看是為什么。猜的我高興了，沒準兒我心情一好就告訴你了。”

        楚夕年哽咽道：“我……猜不到。”

        是真的猜不到。

        父神母神那么好的人，生前為什么要經受那樣殘忍的酷刑。

        明明在父神母神出事的前一天，他們還要張羅著要給楚夕年準備嫁妝。

        明明他們走之前還說，他們還有好多事要給楚夕年交待……

        楚夕年不相信，不相信父神母神舍得不要他們姐弟三個，不相信父神母神這樣突然就走了。

        狄無及嬉笑道：“猜不到也沒關系，你求我吧，你求我我一高興，興許也就告訴你了。”

        “不可能。”

        “不可能？”狄無及反問，有些許不滿，調笑道：“很好，那你就永遠也別想知道了，讓你那傻弟弟繼續每天圍著仙界狗一樣的亂跑吧。”

        楚夕年頹然，“我求你。”

        “我要你答應我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會和莫知舊在一起，不能嫁給他，永遠都不能。”

        楚夕年痛苦地閉上眼，“你……殺了我吧。”

        “做不到？做不到也沒關系，我會幫你做到。不過我現在還不想殺你，看著你無比痛苦的樣子，讓我很久都沒有這么興奮了。”

        “……”

        見楚夕年不做掙扎，狄無及又覺得沒有意思，略嫌失望道：“不說話？不說話就是不夠痛苦。罷了，我施舍你一個為什么吧，這樣我們才能玩下去。”

        楚夕年掙開眼睛，星星點點都破碎在這里面，晶瑩剔透得水珠一般飽滿得要從里面溢出來，忙問道：“為什么？”

        狄無及攤攤手，“我誤會他們毒殺了我父神，一時激動失手了。”

        “誤會？”楚夕年難以置信地顫聲道。

        狄無及聳聳肩，“確實是誤會！”

        “你竟然因為一個誤會就害得我父神母神雙雙殞命，你這畜牲！”聲音嘶啞似一只被獵人戳破喉管的小獸。

        “畜牲？”狄無及一只手掐住她的喉嚨，惡犬一般朝她咆哮道：“怕是很快我就讓你想做畜牲都做不成了。”

        楚夕年雙手死死拽著遏制著自己喉嚨的這支毒手，指甲掐進她的手腕的血肉里，“你……陰險……毒辣，蛇蝎……心腸。”

        狄無及吃痛，手上力道輕了一些，但仍不松手，嘴里依舊惡毒，“這么點兒微薄的靈力還敢和我叫囂，簡直恬不知恥。”

        楚夕年松開一只手去拿頭上的瑩白簪子，眼睛瞪著她道：“狄無及，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那你就變成厲鬼吧。”

        還不待狄無及施力，楚夕年攥緊手中的簪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死命地朝狄無及的太陽穴劃去，一路向下。

        “啊呀！”狄無及慘叫一聲放開她，捂著臉怒不可遏揮鞭一下下抽打在楚夕年身上，兇惡道：“楚夕年，你竟敢毀我容貌？”

        楚夕年神志不清地看著狄無及從太陽穴一直到下巴的血污，很深很深的溝壑橫亙在她半張臉上，從太陽穴路過眼尾路過顴骨路過臉蛋一直到下巴，血淋淋一大片骨肉分家。

        看樣子，應該是再也連接不上了。

        再給她一次機會，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可以把狄無及整張面皮割下來。

        終于輪到楚夕年笑出聲音來了，她意識模糊，吐納間的氣流斷斷續續連詞成句：“容貌？你這……人面獸心……的……畜牲，還配……要臉么？”

        狄無及火魅鞭抽得累了，楚夕年整個身體再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她用獸冥繩纏上楚夕年的身體，拖著往前走，“強弩之末，我本想成全你去見你父神母神，如今，怕是連好死都沒法施舍給你了。”

        楚夕年再無絲毫力氣掙脫，全身血肉模糊任由狄無及拖拉著。

        “住手，放下公主！”

        待出了結界，正巧碰上守在暗處的獨活，見他伸手阻攔，狄無及睨了一眼他，火魅鞭隨意抽出，啐道：“你是什么東西，也敢滾出來送死！”

        望著從肚子處斷成兩截的獨活，楚夕年凄厲道：“獨活！狄無及我一定會殺了你。”

        楚夕年是真的相信了，她就是投身酆都羅山做一只惡鬼，也要回來把狄無及撕咬得碎尸萬段。

        “殺了我？”狄無及鄙夷道：“像這坨垃圾一樣嗎？只受了一鞭火魅鞭就癱軟在地上爛成了一坨臭泥，腸子都出來了讓人看得真是惡心。”

        “獨活！”望著嘴唇開合卻再無力氣發出聲音的獨活，楚夕年絕望又憤怒。

        “想不到你還有個這樣忠心耿耿的影子，不過仗著一口靈力的□□凡胎，也敢和我叫囂，果然同你一樣自不量力。”

        “他不是我的影子，他是獨活。”

        “罷了罷了，到底是凡人之軀，不過有口靈力吊著罷了，以后就是連影子都做不成了，管他什么活不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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