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寂靜了一瞬，誰都沒想到，周翠能突然動手。

        只有李花知道，她媽從來都不是個善茬。

        下意識地，她后退了兩步。

        周翠的手從她的發尾穿過，抓了個空。

        小丫頭片子，竟然還學會躲了。

        周翠愈發惱怒，隨手抓起一根樹枝就抽了過去，一邊抽一邊罵，“我把你養大還有罪了，我養出了一個白眼狼，早知道這樣不如淹死你，我就不該留你這條命。”

        擱以前，挨打是沒辦法。

        現在都從那個家里逃出來了，憑什么還要挨打。

        李花腳步靈活地閃躲，借助陌生人的身形阻攔周翠。

        在娘倆拉出較大的差距后，李花停下腳步，看著人流中的周翠，鏗鏘道，“這些年我沒少幫家里干活，弟弟妹妹幾乎是我一手帶大，媽，我不欠你什么。”

        要欠，也是欠父親李餅生。

        說完這些，李花頭也不回地鉆進人群里。

        出于謹慎，她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在附近繞了幾圈，確定身后沒有尾巴，才回了小區里。

        李草正坐在窗臺前認真描摹，聽見開門動靜，她欣喜地站起身，剛想分享繪畫的喜悅，就看見長姐滿身狼狽。

        雖然沒挨一頓結實的打，可這樣被人追逐，還是讓她從頭到腳寫滿了凌亂。

        “大姐。”李草失聲，“這是怎么了，被搶劫了嗎？”

        李花沒回答，只在心底默默地說了句“跟搶劫也差不多”。

        今天她也算撂了狠話，周翠應該很傷心吧。

        李花抬起頭，目光穿透數個街道，抵達菜市場門口。

        誠如她所料。

        周翠的確是被大閨女那番話鎮住了，確切的說是氣住了。

        “她居然說不欠我？十月懷胎不欠我？母乳喂養不欠我？她小時候可都是我把屎把尿，沒有我她能長這么大？”

        “是，這些年她幫我帶孩子做家務，可誰家老大不是這樣，我當年也是親手把你帶大的呀。”

        周翠失魂落魄地看著弟弟周虎，眼底有星星點點的淚溢出。

        她是真的被傷到了心，李花的那番話相當于否定了她的十月懷胎，否定了她的孕吐，否定了她喂養的奶水。

        “姐。”周虎也不好受。

        沒抓到李花，親戚朋友那也都借不來錢，他的閨女兒子就上不成學了。

        “你別聽小花那丫頭胡說，都是親母女，還能有啥隔夜仇不成。”

        “姐，咱們再在這蹲兩天，你跟她好好說，她一定能想明白。”

        擱以前，親弟弟說的話，周翠就沒有不聽的。

        但是今天，她有點遲疑，“還能咋蹲？小花又不傻，肯定繞開這走。”

        再說了，抓到又如何，誰的閨女誰清楚，李花從小看著聽話，骨子里卻裝滿了倔強，母女倆都鬧到這種地步了，再鬧下去，不會真的反目成仇吧。

        周翠突然有種隱隱地擔心，她好像要失去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了。

        周虎怕她心軟，忙不迭道，“這事兒交給我，我一定把小花給勸回家，你放心，我可是她舅舅，她一定會聽我的。”

        天色將黑，周翠被周虎扶著回了李家。

        同一時間，李花也炒好了茄汁豆腐，煎至兩面焦香的豆腐塊，燉在西紅柿碎逼出的汁水里，加上調料及水淀粉勾芡，出鍋時撒上蔥花碎，看著就誘人。

        “吃飯了。”她朝次臥喊了聲。

        李草放下筆，捏著有些凌亂的帆布包，忸怩著走到她跟前。

        因為剛學繪畫，連丙烯筆都拿捏不好，布中央的畫歪歪扭扭，著實有些慘不忍睹。

        她怯懦地道，“對不起大姐，我把包畫毀了，我還得再練練。”

        李花輕輕瞟了兩眼畫，沒有夸贊也沒有貶低，只點了點頭，“比空著好看多了，你有時間就把五個帆布包都畫出來，想畫什么畫什么。”

        李草霎時像得到了鼓舞，認真地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小姑娘一直忙到十點多才睡覺。

        第二天，李草去上學，李花拿著五個干透的丙烯畫帆布包小跑著去了布店。

        為了躲避周翠姐弟兩個，她還特意繞了條小路。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地方，把五個色彩各異的帆布包拍在小蜜蜂上，李花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驕傲，“這五個帆布包你先賣著。”

        布店老板伸過頭來，就看見上面歪歪扭扭畫著一朵花和一根草，再往后翻，則是一棵樹與一朵花，再往后是簡單的幾個色塊，再往后則是藍天與白云。

        他這個外行都能看出來，這畫畫的師傅的手……有點生。

        “這樣的畫，真能賣出去？”布店老板有點犯愁。

        李花不以為意，“不試試怎么能知道？”

        也罷，區區幾個帆布包，賣得出去就賣，賣不出去留給自己人用也不是不可以。

        布店老板一拍大腿，“你先做著，我讓我媳婦去學校門口賣。”

        這天，李花做了三個拉鏈包，加上之前那個，一共四只包，帶回家讓李草描畫。

        為了躲避周翠與周虎，她也不去菜市場了，改在小區門口的攤販上買，雖然貴了幾毛錢，但無形中避免了很多麻煩。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六月即將過完。

        李草期末考試結束，在家愈發賣力練習繪畫，只因李花告訴她，她畫的包都很受歡迎。

        雖然構圖筆法都很稚嫩，但勝在獨一無二。

        “大姐，等開學我一定能畫出好看的小貓小狗。”李草立下壯志豪言。

        為什么是開學，因為學生們都放假了，學校門口的攤子必然擺不下去了。

        李花也不著急，這段時間好好做書包，開學之前肯定有一波購買潮。

        相比較而言，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考試成績。

        七月底，小學放出榜單排名，李花帶著李草在人群里擠來擠去，終于在榜單最前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姐你考了第一。”李草驚呆了。

        她大姐以前也就是中等水平，怎么幾個月功夫就竄到了第一名，全校第一啊。

        李花也有些怔愣，怎么就是第一呢，那么明晃晃的位置，但凡是有心的人都能看到。

        可以想象，李家也會知道，周翠周虎都會知道。

        李花抿著嘴，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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