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居然能考全校第一！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兒，當天就被孫美麗透露給了周翠。

        “你說啥？”周翠驚呆了，“她不就是個半吊子，不上不下的成績嗎？”

        孫美麗酸溜溜地，“平時看著也不起眼，結果一鳴驚人，小花媽，你家閨女藏得深喲。”

        孫家兒子孫學強那么努力，也不過考了班級前五，在學校勉強排進前五十。

        上個好學校沒問題，但跟從沒補習過，甚至不得不撿破爛掙錢的李花一比，多少讓人心底不舒服。

        “她，她是藏得挺深。”周翠一愣一愣的，心底愈發不是滋味。

        憑什么孩子離開家過得越來越好。

        憑什么。

        晚上。

        周翠心底還沒平衡過來，李家的大門再次被敲響。

        是周虎火急火燎地過來，這次不光他來，還帶了一兒一女過來。

        “姐。”一看見周翠，周虎眼底就蓄滿了淚，“姐，到現在我也沒能借到錢，弟弟沒用啊，只能讓兩個孩子輟學了。”

        周燕燕更是一直抹眼角，拉著周翠的衣角抽噎，“大姑，我不想輟學，我想讀書。”

        周壯壯沒哭，被周燕燕踢了一腳，趕緊低下頭一起抹眼角。

        “我也沒法子呀。”周翠愈發心煩意亂，“家里也沒錢了，你姐夫工資還沒領，我能怎么辦。”

        “姐，我有辦法。”周虎突然抬起頭，“小花不是考了第一嗎，她那么好的成績，不管上縣里哪個高中，都得是學雜費全免，要是她能帶著燕燕和壯壯進二中，說不定三個人都能全免，到時候又不要借錢，三個孩子還都能有學上，這多好。”

        “是嗎。”

        周翠有些遲疑，她不傻，知道初中跟初中之間是有區別的。

        p縣有三所初中，最好的是一中，三中和四中算中等，二中雖然名字排在前頭，但卻是最差的。

        據說二中的學生，一半以上都是混子，考上高中的比例也是四所初中里最低的。

        以李花的成績，上二中著實有些惋惜。

        “是啊姐，你別嫌棄二中不好，那些都是謠傳，實際上二中挺好的。”

        周虎繼續游說，“再說了，小姑娘家家的，上完初中就行了，哪能繼續上呀。”

        這年頭，能上高中，考大學的都是鳳毛麟角，雞窩里的鳳凰。

        周翠逐漸動搖，但還是有些躊躇，“小花主意越來越大了，她能愿意？”

        這倒是，通過這幾次接觸，大家都看出來了，李花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周虎眼底閃過一絲森冷，咬牙道，“她會的。”

        周虎父子三個沒呆多久就要走，周翠出門相送的時候，遇見了下班回家的李餅生。

        “姐夫。”周虎只打了個招呼，“那姐，姐夫，我們就先走了。”

        爺仨離去，李餅生莫名其妙，“他們來干什么？”

        “我弟當然是來看我。”周翠瞪了他一眼，“給你留了飯，吃完趕緊睡。”

        李餅生嘆息一聲，把大杠車倚在墻上，洗洗手進了屋。

        六月底小學放成績榜單，七月一就是擇校的日子了。

        李花要上初中，必然得來擇校，所以周家人只需要在小學門口蹲點，就能守株待兔。

        這件事情，周翠周虎姐弟知道。

        李花也知道。

        一大早，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只身前往學校。

        李草不愿意，拽著她衣袖，“大姐，我想跟你一起。”

        自家妹妹的倔強，李花很清楚。

        迫于無奈，姐妹倆一起拴上門出發。

        在路口，李花見到了放榜時缺席的趙茹茹。

        一看見她們，趙茹茹就飛奔過來，激動地握住她手，“小花，真沒想到，你居然考了全校第一，這次肯定能上一中吧。”

        李花張了張嘴，還沒說話，趙茹茹又低下了頭，“我是上不了了。”

        李草還以為趙茹茹成績不好，出聲安慰，“茹茹姐，三中和四中也是不錯的。”

        “不是這個。”趙茹茹失落地搖了搖頭，“是我沒法上學了。”

        此言一出，李花李草全都愣了。

        李草是不敢置信，李花則是想起了上輩子隱約打聽到的事兒，她皺起眉頭，“是家里出什么事兒了嗎？”

        趙茹茹含淚點了點頭，“前幾天我媽查出來身體不大好，家里的錢都得給媽媽治病，沒錢給我交學費了。”

        果然如此。

        李花的心沉進谷底。

        上輩子發生的事，真的無可避免，上輩子的結局，一定會重復嗎？

        就像趙阿姨會因為乳腺癌去世，趙茹茹因此輟學，李花為弟弟勞碌一輩子，落得個孤單自殺的結局？

        不，她不要這個結局。

        李花猛地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直視蒼穹。

        上天既然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絕不是讓她重復走一遍上輩子的路。

        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選擇決定未來。

        “不哭了。”李花反握住趙茹茹的手，“要是不交學費，你上不上？”

        “啊？”趙茹茹呆愣愣地，“那，那肯定上啊。”

        “那就好。”李花微微一笑。

        三個女孩手牽手，挺胸抬頭地走進學校。

        不出意外，在門口被周翠周虎等人攔下。

        “小花。”

        周翠還沒開口，周虎就熱情地竄了過去，“小花，聽說你考了全校第一，真厲害啊，舅舅先恭喜你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時，也這么熱情。

        李花皮笑肉不笑，“媽，舅舅，你們怎么來了？是來給我交學費的嗎？”

        李草在心底給長姐喝彩，好個一招制敵，簡單兩句話，讓周虎的笑容僵在臉上。

        “你這孩子，你這成績哪里還用交學費，p縣的學校不得任你挑。”

        姜到底是老的辣，周虎僵硬兩秒，也就反應了過來，“好孩子，跟舅舅說說，你要上哪個學校？”

        這話可說不得，李花費盡心思忍到考初中，就是為了防著周翠動不動辦理退學。

        “這得看哪個學校招我了。”她看了一眼門口，“時間不早了，我們得先進學校。”

        三人抬腳要走，被周燕燕和周壯壯姐弟攔住。

        “表姐，你不能走。”周燕燕急了，“你得帶我們去二中。”

        小孩沉不住氣，氣氛還沒烘到位就透露了真實目的。

        周虎瞪了周燕燕一眼，可話都說出來了，他也只能接著往下續，“小花啊，是這樣的，二中的副校長跟我說了，只要你愿意去二中，你們姐弟三個的學雜費全免，這可是多好的條件，舅舅就擅自做主，替你應了下來。”

        擅自做主？

        李花露出玩味的笑，“舅舅也知道是擅自做主就好。”

        李草就沒這么好脾氣了，尖著嗓子大喊，“二中是什么學校，你們安地什么心讓我大姐去二中。”

        “二中是個好學校。”

        周虎兀自辯駁，“上了二中，你們三個都不用交學雜費了，這不是好事兒嗎？”

        李草的聲音更尖利了，“我大姐的成績能上一中，你讓她帶著兩個賴皮蟲上二中？”

        “他們配嗎，讓他們自己考，連二中都考不進去。”

        這話算是把周燕燕和周壯壯姐弟倆貶進了塵埃里。

        周虎氣個仰倒，要不是周圍人多，他都想揍這個外甥女。

        “你你你，我不跟你說，姐，你說句話呀。”

        周虎求助了外援。

        李花也把目光放在了周翠身上。

        雖然早就知道周翠不疼她，不愛她，作踐她，但一次次被刷新底線，李花還是有點失望，“媽，我不要你交學費，也不要你養，你都不能放過我，還要一次次來喝我的血，吸我的骨髓？”

        李草剛才是激動了，但話糙理不糙。

        周燕燕成績一般，努努力能上四中，周壯壯就純純是個倒數，連考二中都費勁。

        為了讓他倆有學上，就把能上一中的李花給拽到二中里去。

        這是親媽嗎？這得是多狠的心啊。

        “我……”

        被閨女這樣盯著，周翠臉上火辣辣的，“二中其實也不算差，再說了，這不也是為了你弟弟妹妹嘛。”

        “親弟弟妹妹要操心，表弟表妹也要操心。”李花搖了搖頭，“我不是圣人，操不來那么多心。”

        “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我不可能上二中的，也不要再來找我們。”

        說完，她拉著趙茹茹和李草，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學校。

        周燕燕和周壯壯呆傻在原地，好大會子，周燕燕傷心地哭了，“爸，表姐不同意，又借不到學費，可咋辦呀，我想上學，我要讀書。”

        “爸，我也要讀書。”周壯壯跟著嚷嚷。

        他們不一定很熱愛讀書，但他們知道，不讀書就得下來打工。

        跟枯燥的流水線工作比起來，讀書至少是自由的，舒服的，他們才不要打工！

        只是，借不到學費，李花又不肯帶他們去二中，好像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周虎陰沉著臉不說話，像是在思索什么。

        周翠既心疼侄子侄女，又惱李花不聽話，這會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大會子，周虎把一雙兒女推進學校，“你們先去擇校，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等周圍人都空了，才擼起袖子，握緊拳頭，看向周翠，“姐，你先回去吧，等放學我再跟小花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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