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沈府。
正是日暮時分,天邊晚霞似火,霞光映進窗柩,將屋子也染上一層薄紅。
沈扶雪站在案幾前看手中的畫卷。
這畫是當朝林大家的作品,千金難求,今天剛裝裱好,這也是沈扶雪準備給陸時寒的謝禮。
這事兒還要從前幾天說起,那天從書畫鋪子回來后,沈扶雪便把意外遇到陸時寒,又發現陸時寒就是江州救她的人的事,告訴了沈正甫和紀氏。
沈正甫和紀氏都很驚訝,沒想到救了沈扶雪的人竟然是陸時寒。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都是救命之恩,自然是要奉上厚禮好好感謝一番。
只不過依著陸時寒的身份地位,應是什么都不缺的。
再者說了,當今圣上多疑,若是他們送了太過貴重的禮物,怕是會被懷疑用心。
沈正甫略一思量,決定還是送一副畫為好,既不缺禮數,又不會太貴重,正好陸時寒一向喜歡書畫,送林大家的書畫一定不會出錯。
沈扶雪把裝裱好的畫卷放到錦匣里。
剛放好,沈正甫就散朝回來了。
沈扶雪迎上前:“爹爹回來了,今日朝上的事可忙嗎?”
到底是女兒才會如此貼心,沈正甫只覺得心里一陣熨帖:“不忙,濃濃,你身子弱,還是快坐下吧。”
父女二人坐下,沈扶雪又提起了畫已經裝裱好了的事,沈正甫聞言捋了下胡子:“明日爹娘就帶你去陸大人府上拜訪。”
畢竟是救命之恩,再怎么感謝都不為過,沈正甫和紀氏當然要親自上門,方表誠心。
沈扶雪剛要點頭,紀氏的聲音遠遠就傳來了:“我說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后天宮里要舉行宴會,你可還記得?”
紀氏一說,沈正甫才想起來,好像有這么回事。
如今天氣漸暖,皇上攜著宮眷搬到了行宮暢音園,并著意在后天舉辦一場宴會,遍邀大臣及其家眷。
這種場合,濟寧侯府一向是要去的,陸時寒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這兩天只怕抽不出時間來,他們只能改日再去陸時寒府上拜訪了。
紀氏坐到沈扶雪身側,斟酌著道:“濃濃,要不你也跟著娘參加一下宮宴,也好同那些小娘子們說說話?”
紀氏從前太過緊張沈扶雪,幾乎不敢讓沈扶雪出門,生怕沈扶雪磕到碰到。
可現下紀氏的心思有了些轉變。
紀氏瞧沈扶雪整日拘在府里,也沒什么同齡的小娘子說笑,委實是憋悶的緊,紀氏便想著不如讓沈扶雪出去走走,說不定沈扶雪心情好了,身子骨也會好些。
沈扶雪很驚喜,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好。”
哪個小姑娘不喜歡新鮮熱鬧,沈扶雪當然是愿意去參加宴會的,只不過從前紀氏都不同意,她便也沒開口,不知紀氏這回怎么想通了。
不過不管為何,她都很開心。
紀氏瞧見沈扶雪這么開心,也跟著高興:“正好娘前些日子在錦衣閣給你訂做的衣裙也好了,到時候你就穿著去赴宴。”
東院一時間熱鬧的很,下人們也都跟著忙活起來。
很快,沈扶雪要去赴宴的消息就傳到了西院。
沈扶月捏緊了帕子,嘴唇幾乎都要被她咬破了。
沈扶雪不是一向在府里養身子的嗎,怎么會忽然要參加宴會?
她早已和陸顯約定,要在宴會上碰面,若是沈扶雪也去的話,陸顯定然會看到沈扶雪……
不,不行!
沈扶月站起了身子,她得想個法子,阻止沈扶雪和陸顯碰面。
可能有什么法子呢?沈扶月眉頭緊蹙。
正在此時,沈扶月心頭忽然生出了一個主意……
是了,她可以從沈扶雪的身子上做手腳。
…
轉眼就到了宴會那日。
濟寧侯府一行人乘著馬車往暢音園而去。
馬車里,紀氏一直叮囑著沈扶雪,這是第一次讓女兒參加宴會,而且宴會上夫人們和小娘子們是分開坐的,紀氏有些照顧不到沈扶雪,不免有些擔心,忍不住叮囑了許多。
沈扶雪一一點頭:“嗯,女兒都記住了。”
紀氏還是有些不放心,她握住沈扶雪的手:“等會兒就跟著你扶月姐姐,有什么不懂的就問她。”
“娘,女兒已經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放心吧。”沈扶雪道。
紀氏一想也是,她這次帶沈扶雪出來,本來就是想讓沈扶雪和同齡的小娘子們多聊聊天,她還是別太過擔心了。
正說著話,暢音園也到了,沈家一行人由宮女引著往里走。
到了宴席處,沈扶雪和紀氏便分開了,沈扶雪跟著沈扶月坐定。
皇上和皇后太后坐最前頭,兩側則分別坐了官員及其家眷。
待人都到齊后,皇上略點了頭,場間的歌舞也開始表演起來。
笙簫鼓樂,花光滿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當真是一派盛世繁華景象。
沈扶雪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歌舞,看的很是入神。
不過沈扶雪不知道,在她看歌舞的同時,一旁的小娘子們卻都看向了她。
剛剛及笄的小娘子,嫋嫋娜娜地往那一坐,當真是纖弱媃饒,我見猶憐。
一眾小娘子們都很好奇,這是打哪兒來的姑娘,生的這么好,她們常年參加各種宴會,也從沒見過這么一號人物啊。
眾人都想著等開場宴結束后,便去認識一下沈扶雪。
沈扶月則深吸了一口氣,她把茶盞端到沈扶雪身前:“妹妹,你看了這么久的歌舞,口也有些渴了吧,喝口茶水潤潤嗓子吧。”
她在茶盞里下了一味藥。
沈扶月到底是沈家人,自然了解沈扶雪的身子,她知道沈扶雪的身子與這味藥不合,曾經有一次沈扶雪便因為誤食這味藥而病了一場。
不過此番沈扶月只稍稍加了一點兒,不會危及到沈扶雪的身子,只會讓沈扶雪難受些時候而已。
其實早在府里她便想下藥了,只不過東院被紀氏掌管,她壓根伸不進去手,只能等宴會上才實施。
沈扶雪不疑有他,她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見沈扶雪喝下茶水,沈扶月松了口氣,她目光復雜地看著沈扶雪。
沈扶雪什么都有,高貴的出身,美到驚人的容貌,可她卻什么都沒有。
同樣是沈家的姑娘,沈扶雪是嫡女,她卻只是庶子的女兒。
沈扶雪的未婚夫是定國公府的嫡孫,她議親的對象卻只是些尋常的勛爵子弟……
所以,她一定要抓住陸顯,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藥效很快,開場宴剛一結束,沈扶雪便覺得頭有些暈,臉也有些白。
沈扶月裝出一派懵然不知的模樣:“妹妹,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嗎?”
沈扶雪抿唇,忍著難受道:“沒什么,許是舊疾犯了,頭有些暈。”
“妹妹,要不你還是去休息一會兒吧,”沈扶月說著眉頭都蹙了起來,很關心的模樣。
云枝也跟著道:“是啊,姑娘,您還是先去休息吧,”她最擔心她們姑娘的身子了。
沈扶雪點頭:“也好,”她確實有些不舒服,還是別強撐著了,要是弄出亂子來就不好了。
沈扶月扶著沈扶雪往樓閣處走,這里的廂房都是一早就預備好的,正是防備著貴人們有什么不舒服的時候,可以來此處休息。
沈扶月順手走進左手邊的第一間廂房,扶著沈扶雪坐到美人榻上,“妹妹,你且在此處安心休息,要是還不舒服,就告訴姐姐。”
沈扶雪的臉色還有些白:“姐姐,你先回去吧,有云枝在這兒陪著我就行。”
這種宮宴是難得的場合,她不想連累了沈扶月也留在這里。
沈扶月沉吟道:“也好,要是有什么事的話,你便讓云枝去叫我。”
說完,沈扶月就出了門,出門的同時,沈扶月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她長舒了一口氣。
如此一來,陸顯便不會見到沈扶雪了,她也得盡快想法子讓陸顯解除婚約了。
屋內,沈扶雪躺到美人榻上,休息了兩刻鐘,頭終于不暈了。
沈扶雪坐起來:“云枝,你去告訴我娘一聲,就說我沒事兒,只是身子有些撐不住在廂房休息會兒,讓她別擔心。”
要是紀氏見不到她的話,只怕要擔心壞了。
云枝:“是,奴婢這就去。”
云枝走后,屋里只剩下了沈扶雪一個人。
暢音園畢竟是皇家園林,每人進來只能帶一個丫鬟,不過也不必擔心,廂房外面有宮女和太監守著,不會出什么差錯,也沒人敢在這兒鬧事。
許是方才躺的有些久了,沈扶雪覺得身子骨有些疲乏,她索性站起身繞著廂房散步。
走到桌子前的時候,沈扶雪看到了桌子上的糕點。
糕點是宮里的御廚做的,這會兒雖有些涼了,但聞著依舊很香甜,一看就知道很好吃,沈扶雪便有些挪不動步了。
她自幼身子就弱,飲食上一直嚴格控制著,似糕點這等甜軟之物自是不能多吃,偏她又最喜歡甜食,只好一直忍著。
正好這會兒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云枝又得一會兒功夫才能回來,沈扶雪便動了心思。
她坐在椅子上,拿了一塊桂花糕吃起來。
沈扶雪的吃相很斯文,速度卻不慢,很快就吃完了大半,咽下最后一口的時候,沈扶雪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很快,廂房的槅扇便被推開,有人進來了。
沈扶雪以為是云枝回來了,她一急,不由得嗆了起來,她嗆的厲害,咳嗽個不停。
好在來人輕撫她的背脊,她這才緩過氣兒來。
沈扶雪嗆的滿眼都是淚花,她剛要說話,就發現了不對,入目是玄青色的袖子,袖口上以金線繡了斕邊,這是男子的衣袍。
沈扶雪抬眼,就看到了陸時寒。
“陸大人?”沈扶雪滿眼淚花地看著陸時寒。
沈扶雪的臉上還帶著淚痕,眼尾處染了一層薄紅,猶如桃花碾碎涂在上面一般,越發顯出幾分靡麗。
小姑娘怕是不知道,她這般眼中含淚仰起脖頸看人時的模樣,對男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陸時寒的腦海中不期然地閃過那些纏綿的畫面,夢境里的沈扶雪似是哭的更厲害一些,眼尾也要更紅一些。
陸時寒側過臉,他端過來一杯茶水:“喝茶。”
沈扶雪一時反應不過來,乖乖地聽話端起茶水喝了起來。
喝過茶水,沈扶雪才隱隱覺出不對,她把茶杯放下:“陸大人,你怎么在這里?”這不是她休息的地方嗎?
陸時寒指了下案幾:“我來取下東西。”
沈扶雪這才注意到左邊的案幾上放著個東西。
很明顯,這間廂房原本是陸時寒休息的地方,是她走錯了地方。
沈扶雪的小臉一下就紅了,“抱歉,我不知道大人在此處歇息,我去別的廂房。”
“無妨,我取過東西就離開。”
陸時寒都如此說了,沈扶雪自然不好再說什么。
陸時寒去取東西,屋內一時安靜的很。
沈扶雪越發覺得不好意思,先是吃嗆東西被陸時寒看到,又是誤進了陸時寒休息的地方。
她今兒在陸時寒面前出糗兩回了,往日里她也端莊的很,怎么今天偏生都讓陸時寒撞見了。
沈扶雪決定打破這寂靜,她想了想開口道:“陸大人,不知你何時有空,到時候我一定過府拜訪,好感謝相救之恩。”
陸時寒起身,他想起馬上要發生的熱鬧,這一鬧怎么也要幾天。
陸時寒略一思量:“五日后吧。”
沈扶雪點頭:“好,那五日后我一定前去。”
說過話,陸時寒也要走了。
沈扶雪起身向陸時寒見禮,只不過方才坐的有些久了,沈扶雪起身時有些眩暈,眼見著就要摔倒的時候,陸時寒及時扶住了她。
沈扶雪下意識握緊了陸時寒的胳膊,這才站穩。
沈扶雪的臉又染上薄紅,這是第三次在陸時寒面前出糗了……
許是方才動作太快,陸時寒的袖口略微往上翻了些,沈扶雪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陸時寒的手腕。
沈扶雪的手指細白纖長,這般觸碰在他手腕上,當真是柔弱無骨,細膩如脂。
陸時寒垂眸看著沈扶雪細白的手指。
他想,她實在是太嬌嫩了,比春日里枝頭的杏花還要嬌嫩。
沈扶雪站穩后松開手,許是有些害羞,沈扶雪的聲音越發軟糯:“多謝陸大人。”
陸時寒的聲音有些低沉:“下次小心些。”
“是,”沈扶雪回道。
槅扇復被推開,陸時寒離開了廂房。
外面日光正盛,程周一直候在外面,見陸時寒出來迎上前道:“大人,怎么耽擱了這么長時間,可是有什么事嗎?”
陸時寒回頭看了眼窗柩,“沒什么。”
程周聞言,拱手回稟道:“大人,一切都安排好了。”
陸時寒點頭:“嗯。”
現下,只待好戲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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