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秋月結局·1
提著行李抵達車站的時候,信子給雪兔發了一條短訊,告訴他自己快到友枝町了。
推著行李箱往下一個轉車的車站走去時,信子詫異地發現今天的街道格外冷清。
“咦?為什么人這么少?”她不解地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車站,“難道是哪里在舉行慶祝活動,人都過去了?”
夕陽照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電車的軌道穿過路面,信號燈孤獨地閃爍光芒。
殘陽把天地都染成昏黃色。高樓林立背對光線,投下龐大的陰影。
信子仰頭看天空,陡然升起一絲不妙之感。
黃昏正是逢魔時刻。
她在空蕩蕩的月臺大喊:“有人在嗎?有人在嗎?”
只有她的聲音回蕩,再投射回來。
這下她是真的慌了。
信子拖著行李箱快步往通道口走。鞋跟敲打在地磚上,發出單調又清脆的聲響。
聲音在環形的通道里回蕩。
平常最多十分鐘走完的通道此刻變得無比漫長,好似怎么也走不到盡頭似的。
信子喘著氣往前跑,心里焦急。
明明每次看到扶手電梯就在眼前,距離卻始終沒縮短。
頭腦發熱漸漸降下溫度后,她終于冷靜一些,停下來思考處境。
她環顧四周,空無一人的車站僅有她一人。不光是店鋪里沒有員工,平常在車站里巡邏的工作人員也不見蹤影。
信子摘下一枚發夾,放在腳邊,隨后拖著行李箱朝前走了幾步。
她的面目好似被一張迎面而來的塑料薄膜給擠壓過去,好幾秒不能呼吸。
一陣奇怪的拉扯感之后,她睜開眼,發現自己還站在原地。
發夾依舊躺在腳邊。
冷汗沁滿信子的后背。她緊張地抓住行李箱的把手,警惕地環顧四周。
不妙,走進隱世里了。
隱世,是一種代稱,指的是正常人世之外的區域。神的領域、妖怪布下畏的巢穴、魍魎的幻境,都能被稱為隱世。
它們通常與現實世界有部分重疊,卻又幾乎完全隔離。走進隱世里的人會以為自己只是在平常的街道行走,毫無征兆就當了妖怪的晚餐,或是被徹底神隱。
信子在心里叫苦。她剛剛才學習過有關隱世的知識,僅限于紙上談兵,現在就自己走進來。
不知是要面對什么樣可怕的怪物,強大到能在人來人往的車站棲息的妖怪……信子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她拍了拍臉頰,敦促自己按照的場靜司教導過的內容,集中精神,尋找隱世與現世的重疊點。
那里通常是能逃出去的出口。
只要趁妖怪還沒找到她之前逃出去就能活下來。信子咽了下口水,閉上眼,放棄被干擾的視覺,抬起手指在空氣里摸索。
不知道她徒勞無用地努力了多久,手指突然碰到了什么。
冰涼、光滑。
有著截然不同的氣息從手指下的位置傳來。仿佛屏息凝神聆聽,還能聽到車站嘈雜的聲息,川流不息的人群,車水馬龍鳴笛……
就是這里!
信子激動地睜開眼,當場愣住。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她自己的身影。
準確來說,這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鏡。足足占據一面墻的空間,頂天立地,鑲嵌在通道的墻壁上。
看起來像是某種裝飾,但旁邊卻全都是粉刷滿墻的海報和廣告燈板。
信子下意識拍了拍鏡面,鏡子里的“信子”照樣做出相同的動作。
她湊上前盯著鏡面觀察,鏡子里的“她”也湊近上來。
鼻尖對鼻尖。
手掌貼手掌。
可是一絲疑云始終籠罩在信子的心頭。她緊緊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然后是鏡中倒映出的風景。
她貼得越來越近。
可是信子渾然無所察覺。她的注意力全被鏡中的風景吸引去了,原本在她身后的對面建筑空無一人,可鏡中卻能隱隱綽綽看到有人在走動。
突然之間,她發現了不對勁。
鏡中的少女沖她一笑。
信子一愣,隨即尖叫起來。
她條件反射往后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鏡中的“信子”順著與她相貼的手掌,猛地抓住她的手。
信子尖叫著拽回自己的右手,作用力讓她踉蹌著跌坐在地。等她爬起來,那鏡中的少女已經大半身子鉆出鏡面,正抬頭朝她一笑。
那張與信子一模一樣的面容,陰森得令人不寒而栗。
信子幾乎在那一瞬間大腦全是空白。
強烈的求生欲促使她繼續往外逃。盡管雙腿嚇得發軟,壓根使不上力氣來。
有什么辦法能對付它……?
對,符咒。
信子壓住顫抖的呼吸,從提包里取出符紙。然而比她更快的是,一道白影嗖的竄出提包,朝著和信子長得如出一轍的妖怪撲去。
她驚呼一聲,就見那巴掌大的白影在空中展開,呼啦一聲鋪開,啪的糊在妖怪的臉上。
猝不及防的妖怪發出一聲惱怒的尖嘯,把白紙從臉上撕扯下來。四散的碎紙零落一地。
信子一看提包里的書,夾在書中當書簽的那張舊符紙果然已經不見。
她心中一抽痛。
妖怪撕扯下擋住視線的白紙,眼瞳已變成血紅色。那層模仿信子面容的偽裝逐漸褪去,宛如畫皮脫落一般,一個蠕動著的爛泥似的軀體從畫皮后剝離出來。
原本人類的雙臂變成細長如枯枝般的昆蟲節肢,末端刺出銳利的鐮爪。
從昆蟲似的口器里發出恐怖的尖嘯。
信子正拈起符紙,默念出驅邪的口訣。冷不丁長鐮爪橫掃而來,一把將她搠倒在地。
信子不禁慘叫。她竭力撐起身體往后退,躲開垂直穿刺下來的鐮爪,小腿卻傳來鉆心似的痛楚。
信子這才發現,方才她摔倒時,小腿已被鐮爪切割出一道細長的口子。
鮮紅的血液爭先恐后從傷口涌出,腥甜的血氣剎那充盈整個封閉的空間。
受到血液的刺激,妖怪愈加發狂起來。
就在這時,信子突然聽見一聲極細微的震動。
仿佛是很遠很遠的地方,有蝴蝶輕輕閃動了一下翅膀,隨即形成氣流的漩渦。
剎那間,無數的漆黑鳳蝶從天而降,風暴般呼啦涌進通道。
有一個纖細高挑的人影,徐徐降下來,足尖懸浮在空氣里。
那人一頭及腰長發散漫在身后,宛如海藻般濃密,受到氣流的吹拂,緩緩飄動。
而在那人背后,漆黑的蝶翼正不疾不徐地展開。
信子緊攥著符紙,另一只手暗握著匕首,看見那個身影時一愣。
“秋月……?”她不可置信地喃喃。
正欲大快朵頤的妖怪對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自然毫無耐心。它暴躁地敲打著地面,張開滿是涎水的口器,揮舞著雙足鐮爪,朝著空中的秋月撲去。
它并未能如愿。
秋月連看都沒多看它一眼,全程的目光鎖定在信子身上。即便破空之聲近在咫尺,他也只是抬起手臂,輕輕一揮。
空氣都似乎靜止了幾秒。
磅礴的黑色液體從怪物頭與身的連接處噴發出來,它連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三角形的頭顱便如一顆籃球般掉落下來,砸在地上。
頭顱半躺在黑色的黏液里,碩大的復眼依舊不甘地盯著跌坐在地的信子。
信子驚魂未定地喘息著。
鋪天蓋地的黑蝶們趨之若鶩地撲向黑色的血泊與怪物斷頭的殘肢。
不一會,它們的數量越來越多,徹底將妖怪整個覆蓋,連一絲空隙都沒露出來。
就連落在地上的黑色液體也被蝴蝶們一擁而上。
密密麻麻的蝴蝶們翕動著蝶翼,遠遠一看,宛如是無數只黑色毛蟲在蠕動。
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啃噬聲在空蕩的通道里回響,一層疊一層,往復回環,令人毛骨悚然。
剛扶著墻壁爬起來的信子,還沒來得及喘勻氣,又被這幅詭異的畫面嚇得汗毛倒豎。
——蝴蝶是食腐的。
這個念頭突兀地跳進信子的腦袋。
意識到這一點后,她感到一股嘔意上涌。信子捂住嘴,伸手去拽翻倒在旁邊的行李箱。
從斜地里伸出一只手,按住她握著拉桿的手。
“……”
信子身軀一僵。
秋月一只手臂橫過信子身前,將她鎖在自己懷里。
甜膩過頭的聲音,久違地在耳邊響起:“信子?”
信子咽了下口水。
她握住拉桿的手指逐漸收緊,指節用力到發白。
從她的喉間擠出艱澀的聲音:“秋月?是……秋月嗎?”
話音未落,身后的人陡然間化作無數只漆黑的鳳蝶,將她整個從頭到腳全部吞沒。
……
信子猛地睜開眼,電車剛進站,拉起呼嘯的風聲。
月臺上的哨聲吹響,上下車的乘客川流不息。
她心有余悸地喘著氣,發現自己坐在月臺的長椅上,行李箱停在身邊。
信子的視線凝固。
她順著按在行李箱拉桿上的那只纖長白皙的手往上看去——那是一個坐在她身側的一個纖細人影。
及腰長發、精致甜美的面容。
還有緩緩轉過來,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好久不見啊。”
是秋月。
他正語氣輕快地說:“好久不見啊,信子。”
“你有想念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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