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索吻了
唐寄雪扶著樹干,又嘔了口血。
好像讓魂魄上的裂痕更深了。
但是留給他的時日不多。
他要很費力地跑,跑到喘不了氣,膝蓋脫臼。唐寄雪想起來都感到好笑。
他這會兒忙里偷閑,才能和老玄女見上一面,交代幾件事。趕明兒又要去別處。
值得信任的人只有那么寥寥幾個,陵都那個孟浮海,為他死掉的老玄女…還有半個在外頭的林聲愁。
殷涉川和林聲愁真是絕配的父子兩個。兩個都不是好玩意。
他吸了口氣,含混了泥土的血腥氣還在翻,肺部注滿沉甸甸的鐵銹一般,一呼一吸間漫著鈍痛。
唐寄雪慢慢地走進去,在椅子上坐下了,換了好受些的姿勢。
曲和光和老玄女都關切地望著他。殷涉川倒是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子外,手有一搭沒一搭摩挲一下白瓷杯,手上被唐寄雪弄出來的鞭痕,凝成一道細長的疤。
他將唐寄雪的瓷杯子拿了去。樣子好像一條咬到骨頭的狗。
“我爹見了你,怎么沒把你弄死?”曲和光掐著嗓子,有意刺他。
“曲教主的修為大致在渡劫期。”唐寄雪沒說什么,只是不留痕跡地繞開了話頭,“不說弄死殷涉川,弄死在場的,只是輕而易舉的事。”
老玄女原本在倒茶,嘴角的笑聞言一僵:“小唐,我們這邊還有林聲愁。”
“林聲愁的修為,是渡劫期沒錯。”唐寄雪在那幾個白瓷杯里挑挑揀揀,取了個沒人用的,“他們兩個要是打起來,分不出勝負。”
“但林聲愁會一直站在我們這邊么?”唐寄雪話鋒一轉,“他站在十二樓,不過是為我。”
“他苦苦追求的人,也姓唐,是我的先人。”
唐寄雪說到這里,便沒再說下去了。
窗子外的梧桐樹若有所感,窸窸窣窣地響了一會兒。慘淡的太陽光圈印刻在杯子檐上,塵垢清晰可見。
這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東西。
林聲愁當時來找他就不是什么好時候。唐寄雪家里人都死干凈了,姓唐的就剩下唐寄雪一個,他爹把他關戒律堂里,他跟蛟龍打了個半死,蛟龍被關起來了,他爹又狠狠揍了他一頓。
那段日子唐寄雪過得不太好。周遭的人都在罵他,都是戳著他的脊梁骨罵。罵他害死了他娘,罵他是個懦夫。看了唐寄雪他爹的眼色,罵得就更兇了。
唐寄雪那時候以為自己要死掉了。魂魄在同他的身子分離,然后漸漸地破碎出裂痕。
林聲愁來找他,風塵仆仆的,推開厚重的門,帶了十幾箱的寶貝,要跟唐寄雪定下婚約。簡直比凡間帝皇娶親還要隆重。
他們說得很清楚,沒有什么情深義重,唐寄雪長得像他先人,甚至比他先人還要光彩奪目。
林聲愁喜歡他的臉,唐寄雪喜歡他的修為。這是一場明明白白的交易,林聲愁在這場交易里產生什么情感,都與他唐寄雪沒有干系。
但這場交易會在今年八月份終止。
林聲愁要滾去修無情道了。修無情道的,將魂魄和身子捆在一塊兒,修為自然也跟著蹭蹭地往上躥,對林聲愁來說,觸到大道邊緣不是什么難事。
他這是膩味了,想飛升了。
“小唐哥哥,你說他…”曲和光嫌惡道,“他裝出一副情深似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多好的玩意兒…”
唐寄雪拎著他爹留下的那把茶壺,往杯子里添了些水,連著茶渣子也倒進去了:“他動沒動心,那是他的事。”
“他還想著飛升上界去找我先人。”唐寄雪緩緩道,“他那么惜命的人,總不會去同曲教主硬碰硬的。”
“哪怕是我被曲教主弄死了。”唐寄雪又補充道他或許還會發發瘋,為了宣泄一下自己多余的同情愧疚,去和曲教主打上一架。”
唐寄雪說這話的時候,發覺殷涉川又在看他。望他的目光里無端多了不少東西,金眸里落了星點太陽光,也不知道挪開眼。
“小唐哥哥!”曲和光打斷他,“還不如叫他將我弄死,讓我爹發個瘋。我爹相對比較瘋癲,我比較期望他因喪子之痛,英年早逝。”
唐寄雪沒忍住,笑了好一陣。
茶水發苦,砸著存留在口里的血,有股說不清的味。
就連老玄女都沒忍著捂著嘴輕笑了起來,眼角皺紋舒展開:“和光,說什么胡話。”
“我說笑的呢。”唐寄雪說,“不至于,不至于的。”
“若是我碰上曲教主,就算不能重傷他,也能教他吃個苦頭。”唐寄雪又說,“我們找他這么大的仗勢,他沒道理躲在里頭。”
老玄女嘆了口氣,眉上紋路像是又深了幾分:“魔修已經死了很多了。”
唐寄雪敲了敲杯檐,恰好觸到檐上的缺口:“他到底想要什么呢?他在意什么?”
“玄都公主已經去了。他在剩下世上唯一的牽掛,便是和光。和光是他摯愛的血脈。”唐寄雪若有所思,“我原以為他是要為和光鋪出條路來,如今一看,也不是。和光留在十二樓,這么多人照看著。將來也不會有人為難。”
“他想要他自己的命。”殷涉川冷聲說。
他倚著椅背,方才一直沒有說話。
“阿姐同我說的,他不喜歡自己的一生被人安排。”殷涉川說,“那日他去玄都,見了阿姐一面,便這樣說。”
“阿姐不喜歡他。”殷涉川抿了抿唇角。
他望了眼唐寄雪的瓷杯子。唐寄雪看著他的喉結動了動。
“他的腦子,有時候有點問題。”殷涉川想了想,才道,“行事沒有邏輯,想到哪一出是哪一出。”
唐寄雪不動聲色地記下這點。
要是這樣,就更棘手了。
“涉川,你同他見過幾面?”唐寄雪輕聲問他。
“師尊,你同我見過幾面?”
殷涉川望著他,喉結又動了動。
他見過唐寄雪很多次。
比曲山長來找他阿姐的次數還多。阿姐狠狠揍姓曲的,對著姓曲的扇他耳光,姓曲的都腆著臉笑。
“回答我。”殷涉川重復了一遍,“師尊。”
“你要是答出來了,我就將他同我次次相見,都細細講上一遍。”
唐寄雪沒回答他。
殷涉川知道他必定記不清。唐寄雪從來不記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或者,你吻我一下。”殷涉川嘆了口氣。
唐寄雪的薄唇一張一合。
“殷涉川,學你媽狗叫!”曲和光在一邊暴跳如雷,“別一口一個阿姐的,那是我娘,我親娘!”
“那她不愛你。她都不知道有你存在。”殷涉川不慌不忙道,勾下了身子,迫近唐寄雪那側,“畢竟你,只是你爹用禁術造出來的玩意兒。”
唐寄雪向后退了退:“涉川。”
他一動,又露出脖頸上的傷痕。淡淡的淺紅,看上去如同被人吻上去的。
“今日孟長老夸我了,你不該吻我一下么?”殷涉川問他,“一下就好。”
曲和光跳起來,麻利地扇了他一個耳光,扇得殷涉川半邊臉腫了起來。
“你他媽有病吧,殷涉川。”
“唐寄雪,過來,吻我。”殷涉川恍若未覺,側著臉對唐寄雪道,“你知道該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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