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窅娘……窅娘……”進了內殿，卻不見窅娘的蹤影，劉子宸更是迫于見到她，回到外殿，拉了個宮人便問。
“主子呢？”
這口氣大有要責備他們沒看好主子，似要降罪的樣子。
“陛……陛下……”宮人哪里見過這陣勢，嚇得腿都軟了，說話也不利索了，支支吾吾著愣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廢物！”劉子宸一把推開他。
倒是有個小宮女畏畏縮縮地走來，紅著臉，“陛下，方才奴婢見到主子和澄月姐姐在蓮池那邊跳舞。”說完，一張臉已漲的通紅。
“有賞。”
“謝陛下。”小宮女樂不可支，沒想到這樣就能討道賞賜，而旁邊的宮人早就嚇得癱軟在地。
而劉子宸早就往小宮女說的方向大步走去，沒一會兒便不見了影。
沿著掛滿宮燈的長廊，劉子宸一路向蓮池去，迎面走來的宮女太監見到他都紛紛跪拜，“陛下。”
一條長廊，被他走完時，已黑壓壓跪滿了宮人。
果然，老遠便看到一身綠衣的澄月站在月桂旁，卻獨獨不見窅娘的影子。
“澄月，主子呢？”劉子宸走過去開口問道。
“陛下？”蓮池這邊少有人來，所以沿路掛的宮燈并不多，再者澄月只專心看著窅娘跳舞，并沒有注意到有人來。
聽到劉子宸的聲音，澄月趕忙跪拜。
“起來吧。”怎么你一人在這？主子呢？”這滿目皆是樹影花形，并沒有見到窅娘的影子。
可按理說，澄月是該寸步不離的才是。
“喏--”澄月指了指前頭。“跳舞的那個不就是。”
劉子宸詫異，方才并未見到有人影，順著澄月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那片姿影婆娑的蓮池旁，一身白衣的窅娘在隨風起舞。
優美的舞姿，妖嬈的身段，一身白裳飄逸如水，不細看，還真是與其他蓮花無異。
“啪啪啪--”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劉子宸，也忍不住對窅娘的舞姿嘆為觀止。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窅娘的舞姿這人間當無人能及。”
“子宸？”窅娘漸漸放緩舞步，步若蓮行地走來。“你來啦？忙完國事了？”
“嗯。  ”他伸手撫了撫窅娘因為跳舞而有些凌亂的長發，“怎么來這跳舞了？這兒花叢樹影的，蛇蟲多，入夜了還是少來為妙。”
“閑來無事，便四處走走，這兒靜謐幽香，來了興致便隨意跳了。”她撩著鬢邊的發，淡笑著說。
“嗯。是不錯。但安全為重。”為了她的安危，還是謹慎些的好。
“知道了。”她柔情說。“你不覺得入了夜這里就像畫中一般么？一樹一影都這么朦朧雅致，  還有淡淡的荷香，蟲鳴蛙叫。”
窅娘邊說，邊忍不住就地旋轉起來，飛揚的白裳如荷的花瓣樣純潔無暇。
這么想著，劉子宸心中突然有了個奇思妙想。
“在想什么？”窅娘見他突然不語，目光定定的，突又淡笑開來。
劉子宸并沒有說，而是賣了個關子。“過幾日你便知道了。”
“哼。“她哼笑著，不知道這男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樣，卻也不追問，任由他去。
他想讓她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她知道。
“回去吧。夜有些涼了。”劉子宸擁了擁她略顯單薄的香肩。
三人在夜色中緩緩步行，沿著來時的路，一齊回到了清涼殿。
“陛下，您可回來了。主子。”殿門口汪廣海早就翹首期待著  ，終于見到三人從東西方走過來時，趕忙笑著上前迎接。
“陛下金安--主子金安--”眾人也一齊跪拜迎接，聲如洪鐘。
劉子宸開口，“都起來吧。”
窅娘仍是一片淡靜，不驚不楚。
“陛下，主子。”汪公公迎上來，朝兩人躬身納福，“兩位主子是要先行沐浴更衣，還是傳膳？膳食已備好，只等傳召，太液池奴才也派人打點好了”
他征詢著主子的要求。
“窅娘以為如何？”劉子宸低頭詢問窅娘。
“先行沐浴吧。方才跳了那么久的舞，我也有些乏熱了。”一身的粘膩，她也沒有用膳的興致。
“依窅娘所言。”
“諾。主子這邊請。”汪廣海躬身為窅娘引路。
那太液池在溫室殿內，是引了外邊天然的溫泉，在殿內蓄池而建。
整座閣樓雕梁畫棟，以整株香木棟櫞，梁柱皆為上層杏木，門扉已整塊檀木雕鏤而成，門面上飾以玉飾，四周裝以金色花紋，高貴大氣。
尤為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這里竟不見木窗，所有的透光處都是用明貝鑲嵌粘連，不僅透光性更好，在視覺上也更清雅華麗。
“主子，里頭便是您入浴的地方了。奴才便不進去了。澄月，好生伺候主子。”汪廣海陪笑著說道，又厲聲訓教澄月。
“諾。婢子定好好服侍主子。公公放心。”澄月微微俯身。
“嗯。”汪廣海滿意地點點頭，對著窅娘恭敬地道別，“奴才告退。”
“公公好走。”
“主子。我們進去吧。”澄月也是第一回來這太液池，有些躍躍欲試。
“你怎么這么激動？”窅娘笑問。
這小丫頭之前還有些收斂，只張著一雙杏眸四處探望，一臉驚嘆，待汪公公走后，她就再也藏不住了，兩眼直放光。
“主子您不知道。這太液池是天子入浴的地方，除了貼身公公，平時是不讓人進來的。奴才以前也只是聽人說道，早就想來看看了。”可她只是個小宮女，哪里有這個資格。
今天可是跟著主子沾光了，她當然激動了。
“主子你看。”窅娘順著澄月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四周墻壁寶光玉澤，皆以蕓輝涂飾，乍看潔白如玉，仿若真是已大片的玉石砌成。
而墻壁上，間或嵌了玉盤大小的夜明珠，數十顆大小不一的明珠發出潔白明亮的光澤，灑了一室明輝，入夜的太液池竟如白晝無異。
而正中數丈長寬的池子，云煙繚繞，如瓊瑤仙池般美輪美奐，一邊的壁上幾條金鑄的龍張牙舞爪，口中源源不斷吐出熱水。
“主子。婢子伺候您更衣。”澄月雖驚奇的說不出話來，可也沒忘了正事，領著窅娘小心來到池邊，動作輕柔熟稔地為她寬衣解帶。
“主子小心水滑。”澄月自己也褪了衣裳，扶著窅娘進入溫泉池中。
入遲的臺階皆為白玉堆砌，為了防止人滑倒，玉面皆鑿已小孔，人踩上去穩穩當當的。
這溫泉水果然不同凡響，以前只是在書上看過，說是此水天然養顏，久浴能使人膚滑如凝脂，青春永駐。
只是將身子浸在其中便有一種舒坦的感覺，渾身的毛孔仿佛都在水中呼吸一般。
“主子，您要是累了就靠著瞇會兒，婢子伺候您。”
澄月貼心地扶著窅娘靠在一旁的玉臺上，拿過一旁早已備好的玉枕放在她頸后。
跳舞本就有些疲倦的窅娘在澄月的伺候也緩緩合上碧眸，感受著這溫泉水滑。
浴后，澄月為窅娘挑了件煙紫色的裙裾換上，為她挽了個垂云髻，斜斜地插了支紫玉步搖。
不施粉黛，卻光華耀人，在這夜色中，竟讓萬物都失了顏色。
“主子，您真美。”澄月忍不住贊嘆，一雙眼睛愣愣地看著她。
“噗--”看她這副呆雁似的模樣，窅娘忍不住笑出來，“你這丫頭，傻了？”她笑鬧她。
“奴婢說的是實話。”對于主子的調笑，她不以為然，拿了玉梳為她滑了滑發髻與鬢邊的碎發。
“奴婢在這宮里這么多年，什么樣的美人沒有見過，就是那藏書閣秘藏的仕女圖也是見了不少，但像主子這樣美的人，還是頭一遭見。您竟不像這人間的人。”她碎碎地說著心里話。
“哦？我不像這人間的人，莫不成是鬼不成？”窅娘笑說，嫣然一笑，更是流光溢彩。
“您是天仙下凡。”澄月更正道。“您不僅有仙人之姿，更有菩薩般的心腸，氣質又高貴，更有陛下這樣的明君對您一心一意。”
澄月說著，漸漸墜入夢幻中，“如果世上有一個人是完美的，那就非您莫屬了。您與陛下那真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對的璧人。”
“咯咯咯……”澄月這副少女懷春的樣子，讓窅娘忍不住笑的花枝亂顫。
“你這丫頭是雜書看多了吧？”
都在想什么呢？
“什么呀？”澄月鼓著臉頰，像只小豚鼠，“人家說的是實話。人家是夸您，你還來取笑我？”
再次感嘆，伺候這樣與眾不同的主子，真心很累啊……
可又痛并快樂著。
“換了別人，不是該說--”她走到一旁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學著其他嬪妃搔首弄姿的樣子說，“賞--”
說著還刻意翹起了蘭花指。
“不是應該這樣么？”她義憤填膺地辯駁道。
“噗哈哈哈--”窅娘再也受不了這丫頭了，不顧形象地掩唇顫笑著，“你這丫頭不去說書或唱戲倒是可惜了。”
她上下打量著她的小模樣，惋惜地搖頭。
“哼！”她再也不想理這壞主子了。
越想越氣，澄月竟扔下窅娘，快步向前走去，嘴里碎念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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