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然安靜下來，好幾個助理員工直愣愣地看著她，好像她說出了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豪言壯語。

        牛逼了，步箹悄悄捏了把汗，翹起小下巴看著謝邀，湊合著熱血高校的妝容，還是有些兇狠的氣質在里面的。

        “這個……”老板娘看了看謝邀又看了看顧客，一時沒太明白其中的原委，頓了頓，解釋道，“可是我們之前做的方案……”

        “服裝就不用換了，動作可以臨時定，打架不曉得可不可以換成單方面被我壓制？”步箹說。

        牛逼了。

        步小約你這五年竄上去的可不單單是美貌，還有膽子。

        “臨時做改變的，我們可能需要和男模特重新商量一下，畢竟價錢都是根據方案來定的，然后男模特也……”老板娘話說到一半，忽然被謝邀打斷。

        “可以。”他勾唇笑了下，這個時候也虧他笑得出來，態度甚至能撐得上親切，“可以是這個主題。”

        這下換成步箹驚訝了。

        “只要價格好商量。”謝邀理了理白色衣領，看向她是沒有生氣，眼角還殘留著笑意，“做裙下之臣都行。”

        步箹：“……”

        ……

        原本她以為謝邀只是說說，真的。但當她說完價格翻倍后，他相當淡定的一副任君處置，走進了攝影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套9個動作，按時吃飯是做不到，只得加快拍攝速度。

        有男模的照片優點不少，有時候能加強視覺的沖擊，從中挖掘內藏的張力，尤其是謝邀這種顏值，優勢就更足了。

        前幾張還好，保鏢的狗腿演繹得淋漓盡致，謝邀說到做到，要求盡量滿足，什么抱著她大腿，扯著他領帶的，被她踏在光腳之下的，帶上手銬銬上他的，還有為她點煙的……

        點煙時有些別扭，她認真地解釋了一句：“我可不會抽啊……”

        謝邀看了看她兩指間熟練的指法：“……嗯。”

        安秋秋抱著衣服在一旁看著，越看越覺得奇妙：“……我怎么感覺，這男主不是狗腿保鏢，反而像是……”

        “情侶間的角色扮演。”老板娘在一旁徐徐開口。

        安秋秋：“……！”

        一語點醒夢中人，是了，就是這種感覺。哎操，雖然但是……這兩人奇奇怪怪的氛圍，她也是真的覺得很像啊操。

        老板娘抱胸似笑非笑看了會兒熱鬧。聽見攝影師說換個姿勢了。

        這次的姿勢更過分，說大小姐打架腿受傷了，狗腿保鏢非常心疼，為她腿上的傷口上藥。

        “大小姐將腿啊……”攝影師指揮著，左右移動，“從側面這樣搭上去，能夠顯得腿長……褲子撩高一點，上藥嘛當然不能上在褲子上啊！”

        步箹照著做時，謝邀的手與此同時的碰上了她的大腿。

        她渾身一僵，條件反射就往內縮，立馬就被攝影師說：“大小姐你的表情有些僵硬啊。”

        謝邀在此刻抬頭，看了她：“弄疼你了？”

        她硬著脖子回答：“并沒有。”

        謝邀：“那就是癢了。”

        “……不癢！”她使勁地往他腿上踩了兩下，粗聲粗氣道，“我就是皮膚太細膩了，你的手又太粗糙了，你咯著我了。”

        他似笑非笑，也不曉得信沒信她的鬼話，神經末梢是騙不了人的，她現在頭皮發麻，指尖發緊，轉過頭不想看他。

        也就是她扭頭，而他抬頭笑的瞬間，攝影師定格，按下了快門。

        “最后一個動作。”攝影師似乎很滿意，感嘆，“兩個長得好看的拍照就是無論拍多少張都覺得好看啊……太養眼了，看起來你們的骨相倒是非常般配……”

        “快照吧。”步箹收回腿，不開心地看了攝影師了一眼，“您擺攤還是做媒呢，最后一張了，大家不餓嗎？”

        “哦哦，餓了餓了，”攝影師說，“最后一個是保鏢將大小姐大橫抱起的，但我需要筆直的線條，所以非常考驗保鏢的臂力和穩定，如果做不到，我們可以改成背起來，但是張力會大大降低……大小姐也不重，”攝影師頓了頓，看向謝邀，“試試嗎？”

        打橫抱起。

        不不不，步箹直接退了一步，在還沒來得及說出拒絕時，謝邀的動作比她想象得更快，快得就像提前有計劃似的，一手背脊，一手腘窩，見她整個人抬起來。

        步箹的心臟也被提了起來，她目光怔怔，臉頰因為慣性撞上了男人的鎖骨。

        謝邀穩得相當驚人，按照攝影師的要求，雙腿筆直，胳膊肘彎曲得恰到好度。

        熾熱的氣息鋪面而來，他微重地喘著氣，身上有好聞而清新的氣味。

        “大小姐的表情冷酷一點，”攝影師說，“保鏢低頭，看著大小姐，深情的。”

        “這套的主題，是不是該叫做《不二之臣》。”老板娘忽然說。

        不二之臣。

        步箹面色冷漠，呼吸卻窒了一瞬。

        忽然覺得有些諷刺。

        五年前她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愿望，在今天忽然就實現了，她覺得公主抱好夢幻好甜蜜好深情啊，她想了許多幼稚且無效辦法讓他抱一抱，但一次也沒成功。

        就像在做夢，夢中帶著刺，但她甚至連危險都沒有感覺到。

        “你今天要是覺得別扭，其實也不用做到現在這個樣子的。”步箹與他對視，輕聲說。

        謝邀面不改色，可真是個敬業的男模，就算和她聊著，目光七七八八能達到攝影師說的“深情”兩個字。

        男模可真是屈才了，他應該去演戲才對。

        “我沒覺得別扭，”他笑了笑，回道，“別扭的難道不是你？”

        忽然要求改角色，又忽然說出這種話。

        她解釋道：“我就是怕你覺得太親密了。”

        謝邀說：“沒關系，錢夠了就行。”

        步箹冷漠地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

        對。

        他什么時候都不會別扭，有感情的人才會別扭，沒有感情的人在多年后重逢，只會心如止水甚至只會在乎加錢。

        ……

        上午室內景照終于結束，吃完飯都快2點了，老板娘讓大家休息一下，3點半去室外學校。

        步箹吃飽后溜進了洗手間，坐在最里面隔間里的馬桶上，糾結地扣了下手指。

        糾結了差不多五分鐘吧，她點開老板娘的微信，輸入：老板，請問下午能換個模特嗎？

        對方依舊回得依舊慢吞吞：有什么問題？

        看看，剛剛吃飯老板娘還坐在她旁邊，和她稱兄道弟夸她漂亮，一到微信聊天又端起來了。

        步箹：我不是很喜歡這個模特。

        這次對方倒是回的很快，燈影-早10晚10：怎么？攝影師不是說還不錯？

        步箹：他覺得又不是我覺得，我只要我覺得。

        燈影-早10晚10：步小姐，你今天的要求似乎無理了一些，現在只剩一小時，大概不能立刻找到臨時搭配的男模。

        無理就無理吧，步箹心想，上午就有夠驚悚了，下午再拍她會做噩夢的。

        步箹：那我要堅持呢？

        燈影-早10晚10：他的價一天挺高的，您看您是否愿意負擔？

        然后燈影發了個截屏，上面是謝邀一天的工資。

        臥槽？

        步箹數了一下，這他娘她今天還在懷疑他怎么干這行了，所以這金錢的芬芳就是他干這行的原因嗎臥槽？

        她做自媒體辛辛苦苦剪輯三天的視頻，有時候運氣不好才賺了他的一半。

        她只是來拍照的……不是來揮霍的。

        步箹咬牙，打字：……這男模是我前男友！

        爆炸吧，這新聞是不是超級勁爆，但她原本也沒想瞞著。

        她可是一個坦然又曠達的女人，前任什么的，知道就知道吧。

        燈影-早10晚10：哦？

        步箹繼續咬牙繼續發：我以前超喜歡，喜歡得不了那種，結果他把我甩了，我那段時間哭得那叫肝腸寸斷生不如死……

        老板娘啊，你看著大家同為女人的份上，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步箹：我現在見了他，心臟咔咔的疼，又想起了年少無知的愛戀……

        她琢磨了一下這個愛戀二字分量不足，甚至還有些矯情文藝，她刪除掉，換成了“狂戀”。

        步箹：我現在見了他，心如刀割，又想起了年少無知的狂戀，你也看出來我上午針對他了吧，老實說針對著他實際痛在了我心上，我就是難過他甩了我，我怕我今下午繼續對著他，會當場哭出來。

        一連串發完，為了增加效果，她還發了很多大哭抱腿的沙雕表情，反正這種表情，她以前和謝邀聊天，是絕對不可能發的。

        燈影-早10晚10：……

        省略號是幾個意思，她最討厭別人發省略號，謝邀以前就愛給她發省略號。

        步箹：行嗎(_)？

        燈影-早10晚10：……我商量一下。

        商量吧。

        反正她下午是不會和他拍的。

        要么就延期，要么就換人，要么不要男模也行，步箹從隔間出來，一邊想著一邊在盥洗池洗手，洗了很多遍，仿佛在洗去剛才與他之間的觸覺。

        鏡中不良少女痞子打架受傷妝容，她看向自己，之前就知道熱血高校妝容不良，沒想到這么不良。

        她有點后悔了，早知道就應該化什么青春校園妝，名媛淑女妝，民國古典妝了，她怎么就這么想不開，選了這么個……哎不對，步箹立馬打斷自己思路，后知后覺地想，習慣可真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外面那個人，她前任，還是五年前的前任。她從前為了獲得他好感，隱忍改變，從良從得義無反顧，將溫婉優雅兩個字生生刻在了dna里。

        然后在五年前分手了。

        步箹盯著鏡中的自己，小巧可愛，痞氣十足，又漂亮得不得了，事業蒸蒸日上，還有非常多支持喜歡她的粉絲小朋友，有什么不好的？她簡直完美好么？

        不過就是個前任而已，步箹想，兩人現在就純純的陌生人模式，話都不用說兩句，下次也沒有見面機會，有什么可裝的，老子絕對不會裝了。

        想通這一茬，步箹渾身舒坦了，邁出洗手間的步子都比進來的時候鏗鏘一些。

        然而剛把門推開，就看見洗手間轉角垃圾桶處站著一人，混體漆黑，西裝搭在肩上，身材比例堪稱完美。

        他低頭單手轉了下手機，五指修長而靈活，微信界面一閃而過，但她沒看清。

        謝邀看見她出來，笑了一下，笑容熟悉中透著陌生：“……剛才我們商量完了，沒法換。”

        “你哭個給我看看呢？”

        步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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