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葬在秋天里
鄭司杰很早就等在小區附近的花園,本呈嘉不多時候便出現在四方雪景中,他似乎喜歡上了黑色,黑色毛衣,黑色工裝棉外套,黑色長褲,只有鞋還是一如往日的白,在雪地里也不遜色。
他身上散著草木清香,鄭司杰悄悄聞著,心里安然舒適。
雪花落了許久,有些力不從心,懶洋洋飄著。鄭司杰準備了厚手套大紐扣和冰箱里拿出來的兩只胡蘿卜,他笑著拍本呈嘉,把“材料”展示到本呈嘉眼前:“這些我都帶了!”
本呈嘉把眼鏡推好,輕笑了下,點點頭。
公園很大,結冰的湖面上蓋著雪,幾叢枯草扎露著,上面惹著幾簇雪花。
最近學生們都陸續放了寒假,出來滑雪的人自然很多。鄭司杰領著本呈嘉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
四只手套,兩人戴著,在地上刮了一個雪堆,拍拍打打大致成型雪球,又推著它滾動起來,好半天滾成了一個大雪球。
鄭司杰把它用雪固定在一處,抬手擦擦汗,卻見本呈嘉已經輕輕松松開始滾第二個雪球了。
他瞠目結舌地跑過去看,本呈嘉滾得可謂是規矩飽滿,細致平滑。再看他的,粗糙凹陷,坑坑洼洼。
置換比喻一下,就如《琵琶行》里絲竹琵琶與山歌村笛,仙樂入耳與嘲哳難聽。
“你……”鄭司杰心塞地指著雪球,這也太砂仁誅心了。
本呈嘉笑著,指尖一動,摘掉眼鏡直視鄭司杰,“等我一下,頭滾好了我幫你。”
鄭司杰點頭。男生效率很快,沒一會便搞定,接著來幫鄭司杰滾,也很快滾好。
白茫茫的雪地上,本呈嘉一絲不茍滾雪球,他心里覺得飄悠悠的。
“好了。”輕松完成,本呈嘉朝鄭司杰勾唇,“可以堆了。”
不得不說,本呈嘉戴眼鏡是多了幾分溫柔書卷氣,摘下來則更多了些生人勿進的氣質,冷漠好看。
脖子上戴著一條銀質項鏈,墜著一個墜子,更點綴出一身黑色的貴雅。
不過,鄭司杰看著他露出的脖子,這脖子本來該是雪白的,卻凍得發紅,甚至發青。
腦子還沒反應,手就順著摸了一把,“為什么你老是光溜溜的不戴圍巾啊,很冷的,脖子都發青了。”
前一秒還為脖子被人觸碰而驚慌,下一秒卻被鄭司杰的疑惑問得滯神,本呈嘉頓默半晌,“我不喜歡戴圍巾。”
“為什么?”
他記得他之前還給本呈嘉戴過圍巾呢,原來他不喜歡。
那為什么當時不說出來?
本呈嘉抬腕順了順劉海,“……沒什么。”
這就奇怪了,鄭司杰感覺本呈嘉有什么隱情,但知道問不出,就作罷了。
他們又繼續堆雪人。
鄭司杰穿著白衣服,上面別著一只銀色的小馬胸針,是江純欣之前送的生日禮物。剛才他忙活來忙活去,小馬別針松了墜進雪里他都沒發現。
本呈嘉眼快手快,瞬間就盯準了鄭司杰胸針掉落的位置,手毫不猶豫的扎進雪里,一把拾起來送到鄭司杰眼前。
“咦。”鄭司杰眼前微光一晃,定睛一看,是他的小馬胸針。
他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掉的,欣喜地接過重新戴上,贊道:“你近視的眼睛比我還靈光,厲害厲害。”
“不客氣。”本呈嘉目光在他手上一頓,把胡蘿卜尾部戳進雪人鼻子的位置,淡淡道:“其實我沒有近視。”
“啊?”鄭司杰愣了下,“那你為什么戴著眼鏡?”
本呈嘉滯住,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幾下,從口袋里摸出一瓶滴眼液滴了兩下裝回去,又把才摘下一會的眼鏡戴上,繼續打扮雪娃娃。
鄭司杰見他不回答,沒再問,心里卻更奇怪了,為什么本呈嘉總是隨身帶著滴眼液啊?
兩人專心忙活,沒多久,兩只胖乎乎的雪人就堆好了。
就像上次在學校見到的雪娃娃一樣,紐扣的眼睛,胡蘿卜嘴巴,樹枝劃拉上揚的嘴巴。
想到上次見到的雪娃娃的領結,鄭司杰便用裝了紐扣蘿卜的紅塑料袋粗略的做成兩個領結,拿小樹叉扎進去。
又思索了半天,在雪人上面刻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本呈嘉。
“寫吧。”本呈嘉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寫好看點。”
鄭司杰卻惱了,他用習慣給劉知青說話的方式瞪了本呈嘉一眼,轉身邊一筆一劃些邊丟出一句氣呼呼的話:“走開,我的字好看著呢!”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尾的淚痣隨他一瞪,竟生出綺麗的顏色。
本呈嘉腦海驀地閃過幾段最新錄入腦海記憶猶新的文字,清澈的眼眸忽而流出一絲近乎害羞的顏色,掩飾性地低頭盯鞋子。
……
“喂。”鄭司杰剛收完本呈嘉名字的最后一畫,聽見身后本呈嘉叫他,轉身一看,本呈嘉低垂著眸,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弧度,語義不明道:“你的夢想是什么。”
“啊?”鄭司杰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有點懵,思考了下,“翻譯官。你呢?”
本呈嘉兩手插到褲兜,邁著步子往橋欄邊走,“律師吧。”
“你這個可以,跟你爸爸一樣。”
“不,我只是自己喜歡。如果非要說,可能是因為從小涉獵培養了興趣吧。”本呈嘉說完,清冽的聲音在冷空氣里有些低沉,他望著冰雪覆蓋的湖面,猶豫片刻,像下了什么決心一般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那,如果我做了律師,你愿意服從一切判決嗎?”
“哈?”鄭司杰沒聽明白,以為是跟他開玩笑,眼睛眨了眨,走到本呈嘉旁邊的欄桿半倚著,一臉老實地舉手投降,笑道:“不不不,本大律師,我是三好公民,良人!可不敢判不判的。”
本呈嘉被他逗得勾了下唇,清俊的臉上一抹失落稍縱即逝。
鄭司杰發現,自從本呈嘉堆過雪人之后就變了,發消息也不怎么回,也從來不主動給他發訊息,就好像在刻意躲著他一樣。鄭司杰完全沒搞懂怎么回事,他干啥了?
本呈嘉為什么不理他了?!
可惡。
他本來打算這兩天去找陳新洛,弄清楚之后告訴本呈嘉,可是本呈嘉毫無緣由的冷漠讓他心煩意亂。
鄭司杰不明白,他到底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明明本呈嘉走那天走的時候還跟他拍了雪娃娃的照片,他們還合照,甚至走的時候本呈嘉還跟他笑呢。
怎么會這樣,鄭司杰持續郁悶。
這天早上,鄭司杰登上企鵝號,剛準備點開本呈嘉的頭像,忽然看見躺在列表里一學期的人的消息欄上標了個紅點。想也沒想就點進去,看見周雪茵最新發給他的消息:
【雪無霜】:在嗎
【雪無霜】:今天天氣好,劉知青說一起去玩,林云暢也在
【雪無霜】:你來嗎
鄭司杰頓了頓,回復:嗯。
他吃過午飯就趕到了逛的地方,周雪茵跟一個女同學走著,秀氣淑女,林云暢穿得保暖又有青春活力。
只有劉知青一身酷哥朋克,眼神晦澀,虧得鼻梁上銀框眼鏡將他的凌厲壓去一些,倒還不至于太過陰郁。
“玩什么啊?”鄭司杰一邊笑著問一邊巧妙避開林云暢的熊抱。林云暢激動道:“誒喲,司杰你這次考得真不錯呀,真有出息!逆襲成功,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你簡直就是天縱奇才,鳳中大佬。”
“去你的。”鄭司杰不耐煩的推開他,這些話他都要聽吐了,自從在他們四人小群里說了成績,林云暢就一直嘮嘮叨叨喋喋不休,就好像一個老父親一樣欣慰流淚一樣,聒噪。
林云暢才不管他,繼續自我感動。他纏著鄭司杰的脖子,“真的,我太震驚了,你一學期居然做到了!”
“行了行了。”劉知青鐵著臉把他扯到一邊,“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你看司杰本人都很淡定,你倒螞蚱一樣活蹦亂跳的。”
“咦。”林云暢朝劉知青搖頭,轉而笑嘻嘻朝鄭司杰湊過去,“你不開心?”
開心?鄭司杰腦子里一片亂麻,林云暢則意有所指地看向走在側后邊穿著淺粉色衣服正和朋友小聲交談的周雪茵,朝鄭司杰挑了挑眉。
他就勢往過一瞧,周雪茵正好抬頭迎他的視線,清秀的臉露出一抹問候的笑:“嘿。”
“嗯。”鄭司杰回了個笑,又心不在焉的走神。
“你這是干嘛呢師姐。”林云暢拍他回神,簡直不敢相信:“你……你對她就這態度?”
“我怎么了?”
“你,你你你。”林云暢脖子朝他和周雪茵一直來回扭了半天,驚訝的湊到鄭思杰耳邊,極其小聲道:“你……不喜歡她了?”
鄭司杰皺著眉毛,腦海里模模糊糊的泛起回憶,記憶停滯在暑假那趟公交車上……
那是第一次見本呈嘉,也因為那個見面,他的學渣生涯開始發生變化,他開始戒游戲,戒各種不良習慣,開始朝著本呈嘉的方向奔跑,努力地改變自己,提升自己。
他的目的是為了當成學霸追周雪茵,可在這個過程里,本呈嘉無疑是幫助他很多的人,以至于他不知何時忘了,本呈嘉是他的情敵,是他最開始咽不下的惡氣。
可這惡氣,卻成了陪伴他的伙伴。
一路走來,櫛風沐雨,那唯一的傘,唯一的手,都是本呈嘉給予他的。漸漸的,他不嫉妒本呈嘉,也不氣憤自己破碎懵懂的心思了。
原來,他早就釋懷了。
想清楚后,鄭司杰坦然地笑了笑,小聲道:“我跟她現在這個距離,挺好的,很舒適。”
人與人之間,太近會傷,太遠會疏。只有不斷地調整位置,才能找到那個不傷,也不疏離的位置。
他跟周雪茵,顯然就是找到了合適的位置。
那份無疾而終的悸動,早在凌冽的秋風里就已經逝去了,他現在再也不會因為看見周雪茵而內心泛起任何波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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