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云齊輕手輕腳地起床，先去廚房煲了昨晚睡前顧青山突然想喝的湯，然后去浴室洗漱，再回到主臥時顧青山正瞇著眼坐在床頭。

        “醒了？”云齊湊過去親親他的嘴角問。

        “沒，你走了我再睡。”顧青山睜著惺忪的睡眼啞聲說道。

        “我現在就要走了，”云齊又親了親他，“你睡吧，我燉了湯，煨在鍋里，你中午多喝點。”

        “好，”顧青山點頭，“我下午去接你。”

        “要不你還是在家等我？”云齊跟他商量。

        “不。”

        云齊嘆氣，“那你來時一定要注意安全。”

        顧青山這才滿意放人。

        孩子快兩個月，雖然顧青山的形體沒什么變化，但害喜的癥狀依舊嚴重，幾乎是吃多少吐多少，食物在肚子里幾乎就是走一個過場，導致他最近嘴唇都有些發白。不跟著去畫室，云齊看不見，也少一點擔心。

        六舟人孕期只有八個月，再過兩個月，他們就要離開遇城去六舟了。顧家夫婦不可能跟著，云初望是女士，自然不可能事事都替他置辦好，如此，需要自己做的就多了。

        顧青山嘆氣，只覺得長路漫漫，任重道遠。

        畫室，云齊到的時候似杉還沒來，他已經習慣了這個老板整天吊兒郎當的樣子了，把東西放在三樓后就去了教室。

        “云老師，”閔文函笑著，給他遞了個牛奶，“早上好。”

        “早上好，”云齊一邊收拾畫筆一邊說，“我吃過早飯了，你自己留著吧。”

        閔文函沒覺得尷尬，甚至眉眼更加柔和，“云老師，你從來不收我給的東西，為什么啊？”

        “啊？”云齊一愣，“這有什么為什么，你一個學生，我怎么能總是收你的東西。”

        “這樣啊，”閔文函了然點頭，“我也不止是學生的，我……”

        “好了，上課吧。”云齊打斷他。

        閔文函聳聳肩，收回手。

        來畫室的人基本上每天都不一樣，很多人都只是把畫畫當成一個放松，一周來個一兩次就不得了了。閔文函不一樣，自從他發現自己對這個色彩老師有意思之后，美術課就不再是一個興趣課程，而是成了他求愛的渠道，每天來上課跟上班似的，要是可以打卡的話絕對全勤的那種。

        云齊無知無覺，毫無負擔地上完了一天的課程。五點整，似杉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教室門口，“小齊齊，先別急著回家唄。”

        收到云齊的短信時顧青山剛好停完車，他看完回了個表情包，然后開門下車。

        他沒急著去三樓，云齊的意思是似杉找他有事要商量，他就在一樓看了會兒墻上的掛畫，約莫著時間混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地上樓。

        “顧青山？”閔文函疑惑的聲音響起，“下課了，你怎么這時候來了？”

        顧青山輕輕眨了下眼睫，不動聲色地反問：“你怎么還沒走？”

        “我等云老師。”閔文函靦腆地笑道。

        “等他干嘛？”顧青山眉頭一挑。

        “你是不是看出來了？”閔文函脾氣極好，無論干什么都一副笑瞇瞇的樣子，“我喜歡云老師，我想追他。”

        顧青山沉默著，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怎么了？”閔文函開著玩笑說，“你不會恐同吧？”

        聞言，顧青山嗤笑一聲，“不。”

        閔文函松了口氣，“那就好。”

        顧青山饒有興趣地雙手抱胸，身體隨意地靠在走廊上不著痕跡地堵了他上樓的路，“我就是挺好奇的，你追人之前，沒打算了解一下他嗎？云老師……是否是單身，你知道嗎？”

        “我留意過，云老師和似老師是朋友，他說了是來幫忙，那么如果他有對象的話似老師十有八九會認識，也會在畫室給他行方便，但云老師來代課半個多月了，他對象一次都沒有出現過，”閔文函抬抬下巴，“所以我猜測，云老師還是單身。”

        “似老師認識云老師對象這一說法太過牽強，再有，”顧青山睨他，“萬一他對象剛好有事來不了呢？你注意云老師那么久，就沒發現他無名指上帶了戒指嗎？”

        戴戒指而已，又不是結婚。閔文函不以為然，似老師十根手指還經常一戴就是七八個呢，能說明什么？

        顧青山冷笑，“強詞奪理。”

        閔文函一愣，在原地思索片刻，突然笑了，“顧青山，你是不是打算做我的情敵啊？”

        “不打算。”顧青山果斷道。

        “那你為什么……”

        話沒說完就被顧青山打斷了，他慢悠悠地說：“因為我是他正兒八經的男朋友，而你，不過是無數傾慕我男朋友的人的其中一個，根本算不上情敵。”

        “你別胡說，你怎么可能是云老師的男朋友？”閔文函勃然變色，臉上終于沒了笑意。

        “不信？”

        顧青山低頭滑手機，幾秒的功夫就挑出相冊，屏幕對到了閔文函面前。

        閔文函瞥了一眼，呼吸立刻就滯住了。

        屏幕上是一排排五顏六色的預覽圖，云齊蹲在陽臺上插花，云齊盤腿坐在客廳逗貓，系著圍裙在廚房切菜，叼著棒棒糖打電玩，躺在床上安睡……

        顧青山只給他看了兩秒就收了手機，“我跟云老師，是互相見過對方家長的關系，現在在同居，以后會結婚，我們兩個人的感情……”

        顧青山嘆了口氣，盯著他手里沒送出去的牛奶說：“你以為幾瓶不痛不癢的牛奶就能撼動了？”

        閔文函心里一痛，堅持道：“那又如何？你只是比我先一步認識了云老師，但不一定就是他的良配，我會跟你競爭。”

        “競爭？你拿什么跟我爭？你又把他當什么？”顧青山收了收臉上恣意的表情，冷著眼看他，“我男朋友他不會喜歡你，以后眼睛放亮點，別瞎來獻殷勤。”

        “那你也不能代替云老師去拒絕別人對他的示愛！”閔文函說。

        “我能！”顧青山盯著他，臉色還帶著一絲蒼白，沒怎么打理的頭發軟軟地垂在額前，但這些都擋不住他臉上的確信，他又重復一遍，“我能！”

        “你追求我男朋友那么久，”顧青山挑眉，意態閑閑地問，“他理過你嗎？”

        閔文函：“……”

        的確沒有。

        他以前只以為云齊不回應自己是天性內斂，現在想來，倒像是在為了顧青山而刻意和自己撇清關系，保持距離。

        “我要是你，就及時止損，遠離傷心地，免得在這段注定得不到回應的感情里越陷越深，最后難受的還是自己。”顧青山輕輕說。

        閔文函盯著他看，眼眶通紅。

        幾分鐘后，顧青山雙手搭在二樓玻璃走廊的扶手上，看著閔文函略顯落魄的背影，得瑟揚眉。

        盡管云齊在努力適應群居生活，但下意識的動作騙不了人，他依舊不習慣陌生人的接近，不會和生人多說一句廢話，也因此，顧青山甚至沒提醒云齊一句關于閔文函對他有意思這件事。

        開玩笑，云齊現在說不定連閔文函是誰都不知道，跟他一說，云齊反而記住了這個名字，倒時候再對他上了心……

        這不是給自己找虐呢嗎。

        不管云齊對閔文函的反應是什么樣的，顧青山都不允許云齊記住一個喜歡自己的人。

        傍晚，顧青山開車帶云齊回家。

        云齊抱著顧青山買的草莓蛋糕吃得很愉快，顧青山微微一笑，“怎么那么高興？”

        “嗯，似杉剛才跟我說，他朋友有個門店要轉讓，以前是琴行，周圍的環境很好，很適合再開一間畫室。”云齊說。

        顧青山輕輕應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那個朋友不急著用錢，只是不想繼續做生意了而已，似杉說，如果我想要，他可以聯系那個朋友暫時把店面留下來。”云齊笑瞇瞇地說，又低頭舀了勺蛋糕。

        “在哪里啊？”顧青山問。

        “在東城區。”云齊說。

        “嗯，可以啊，以前開過琴行，那么地段就沒有問題，錢的話我可以……”

        “青山哥哥，我說了要自己接稿賺錢的。”云齊打斷他。

        “你是打算接到下輩子嗎？”顧青山看了他一眼，“云齊，你可能對這里的物價不太了解，東城區的房價和我們這里有的一比了，你又不是租店面，想要拿下那家店，少說也要千萬。你現在接的稿平均萬元一張，那你也要接一千張才行，就算你一天畫一張也要三年。”

        “寶貝，要真等你靠自己盤下那家店，十幾年都過去了。”

        “怎么會……”云齊怔怔的，稍微有些泄氣，“說不定我可以多努力開展一下副業？”

        “你別開展了，”顧青山嘆氣，“回頭我陪你去看看那家店，如果沒什么問題就暫時先定下來。你在家先接一部分畫稿攢點錢，等孩子出生我再給你補上差的那部分。”

        “還是要花你的錢。”云齊低聲說，蛋糕也吃不下去了。

        “不白花，”顧青山停車等紅燈，順便掰過云齊的腦袋對著嘴親了一口，“你以后掙的錢都要交給我，知道沒？我還要漲利息，漲到你還也還不清，這輩子都得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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