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閔文函就沒再來過畫室。而云齊果然什么都沒發現，安安穩穩地上滿了一個月的課。

        四月底，顧青山陪著云齊去了東城區。

        門店的位置靠近區一中后門，整條街上全是怒放的白玉蘭，地上畫著白色的斑馬線，石墩上畫著卡通人物，街道兩邊的自行車位上停滿學生們的自行車，車后藏著奶茶店和早點鋪。

        云齊笑著拍了張照，新奇地問：“中學和大學有什么區別嗎？”

        “區別可大了，”顧青山低頭看了眼尚不顯懷的小腹，“等孩子出來你就知道了。”

        云齊點點頭，在小路的分岔口見著了琴行。

        門面一看就是很大的，大概是為了與這條街上的氛圍相符，裝修并不十分藝術，玻璃門上的白框上刷了彩色的油漆，進門的墻面上貼著的音符也是彩色的。

        大廳中央的鋼琴上擺著一排可愛搞怪的手辦。

        “兩位好，請問有什么事嗎？”前臺小姐姐禮貌地問。

        “我們約了你們老板，”顧青山說，“請問他在嗎？”

        “你們是……”小姐姐不確定地問道。

        “是似杉介紹來的吧？”側面的小門里走出一個高挑的男人，臉上帶笑。

        顧青山點頭，“是。”

        “我就是負責人，姓趙名楷，你們好。”趙楷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是顧青山，”顧青山回握，另一手朝著云齊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掌心向外，“這位是我的愛人，云齊。”

        云齊禮貌一笑。

        趙楷略顯吃驚地挑眉，隨后做了個請的手勢，鎮定自若道：“我帶你們看看？”

        琴行有兩層，每一層的面積都很可觀。雖然裝修得比較孩子氣，但墻面地板之類的都維護得很好，店面的布置也很利落，隨時都可以變成一間畫室。

        “我主要還是因為馬上要移民了，也無心再打理這邊的生意，你們要是還滿意，我們今天就可以把這件事定下。”趙楷說。

        “你覺得呢？”顧青山低聲問云齊。

        “我沒想到東城區離家那么遠。”云齊小聲說。

        “這個沒關系，咱們那邊的畫室已經很多了，你再開也爭不過似杉，這邊遠是遠了點，但總體地段還是可以的，又靠近學校，學生多。何況你又不用親自盯著，開業后一定要雇些老師員工的。”

        顧青山想了想，又補充，“現在把店面的事解決了，稍后還要去辦理營業資格證，還要聘請老師，宣傳招生，事情非常多。”

        云齊糾結了一陣子，最終還是把門店定下了。

        手續有中介的人走，他們只要在最后確認無誤付款就行了，于是兩人當天下午就回了遇城。

        懷孕后，顧青山就開始有些貧血，最近更嚴重了些，又不敢隨便亂吃藥，云齊就每天想方設法地給他補鐵，連家里炒菜的不粘鍋都換成鐵的了。

        顧青山白眼一翻，喝著云齊剛給他打好的紅豆漿說：“你怎么不直接給我找塊鐵來啃啊？”

        “我查過了，鐵塊里面的鐵元素是不能被人體吸收的常量元素，人吃了會中毒的，”云齊乖順地回答，一邊盯著顧青山手里的杯子，“還有一口，不要剩，喝完。”

        顧青山瞪著他，“吃鐵不會中毒的話你就真的讓我啃鐵了？”

        “我會陪著你一起的。”云齊說。

        顧青山心里突然產生了一種無力的感覺，“你怎么一點都不考慮我的感受？”

        “嗯？”云齊一愣。

        “你都答應我了不拿孩子綁架我，可你看看你做的，”顧青山嘭的一聲把杯子擱在茶幾上，“又是追著我補鐵又是逼著我休息的，我不想這樣，你這樣讓我覺得你只關心寶寶。”

        “你怎么會這樣覺得？”云齊眨巴著眼睛，“我沒有只關心寶寶，我是真的擔心你的身子，你知不知道你這段時間狀態一點都不好，嘴唇都是白的。”

        “我不喜歡紅豆！”顧青山瞪著他。

        “那……那以后就不吃了好不好？你別生氣，對身體不好，”云齊小心翼翼的，“對寶……真的對身體不好。”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顧青山突然問。

        “我怎么會不愛你？”云齊心里一緊，“我最愛你了，你現在還懷了我們的……你又為我做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不愛你？”

        顧青山冷哼，“你就是更喜歡小孩了是不是？”

        “青山哥哥，”云齊嘆氣，“我真的沒有，你怎么總是喜歡和自己的孩子爭寵？況且那是我們的孩子，是你受了那么多苦懷的，以后我們還要一起養育他，光是想想我就覺得幸福得不得了，我怎么可能不愛他？”

        顧青山皺著眉頭看他。

        云齊起身摟住他，右手溫柔地摩挲他的后背，“乖，別想那么多，你只是壓力太大了，但沒關系，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不是你說的嗎，我這輩子都是你的。”

        他捧著顧青山的臉，在他的額頭上溫柔地親了一口，“我會一直陪著你，等孩子長大了離家了，你的身邊還是我。這輩子那么長，我跟叔叔保證過最愛你只認你的，我得做到。”

        顧青山眼眶一熱，抿唇憋了半晌，最終還是摟緊云齊的腰把臉埋進他懷里。

        云齊揉揉他的頭發，“那你呢？陪我嗎？”

        懷里人立馬點頭，發絲輕輕跳動，從輕緩到劇烈。

        “那以后不許再爭寵了，寶寶以后知道了會笑話你的。”云齊笑著說。

        “他敢，”顧青山嘟嘟囔囔地說，“臭小子敢笑話老子，我就斷了他糧。”

        “萬一不是小子是姑娘呢？你也斷他的糧？”云齊問。

        顧青山一梗，臉在云齊懷里拱了拱。

        孕婦的情緒起伏變化本就不可捉摸，顧青山一個男孩子，精神壓力只會更大，情緒說來就來，但好在不至于太過難纏，小小的糾結過后就沒事了。晚上睡前躺在床上回想一下自己的無理取鬧，還會有些尷尬臉紅。

        “你會不會笑話我？”顧青山問。

        “笑話你什么？”云齊一邊給他熱敷一邊輕描淡寫地反問。

        “沒什么，”顧青山喜滋滋地閉眼，兩秒后又睜開，“你看我肚子有沒有大一點？我的腹肌還在嗎？”

        “還沒到三個月，沒那么快的，”云齊說著，輕輕描繪了一把他的肌肉輪廓，“帥得很。”

        顧青山嘆氣，“回頭該練多久才能恢復啊。”

        “你底子那么好，要恢復不會太難的，”云齊拿掉毛巾，親親他的小腹又溫柔地幫他穿好衣服，“別擔心。”

        “那我……不會長那啥吧？”顧青山憂愁地問。

        云齊反應了一下，意識到顧青山說的是妊娠紋，心里有一絲不忍，“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等月份大一點我會給你涂油或者是乳膏，不會讓你留紋的。”

        “嘖，你說我媽當時生我的時候該花多大的勇氣啊。”顧青山搖搖頭。

        “為人父母……”云齊想了想，實在無法準確描述出父母的奉獻與偉大，只好輕聲說，“都是勇敢的。”

        “我就是覺得吧，我現在多多少少的還是……有點娘。”顧青山把手搭在肚子上，臉色不太好看。

        云齊心里滿是愧疚，說白了，就是他一時自私沒顧及到顧青山的身體也沒考慮過他的意愿就貿然給他吃了藥，才會讓顧青山變得像現在這樣……

        脆弱不安，缺乏自信。

        云齊握住他的手。

        “怎么了？”顧青山問他。

        “你才不娘，”云齊低聲說，“這個字不是這樣用的，你在我心里就是噙齒戴發的大英雄。”

        “你……”顧青山一愣，隨后失笑，“你吃瓊瑤了？說話那么矯情。”

        云齊俯身抱住他，“我愛你。”

        顧青山莫名其妙地回摟他，“我也愛你。你怎么了？”

        “你會不會怪我？”云齊問。

        “怪你什么？”

        “讓你懷孕了。”

        “我怪你干嘛？”顧青山揉揉他的后背，“這不是我自己不小心嗎？再說了，孩子來都來了，生下來就是，到底是咱們親生的。”

        “你怎么突然對孩子那么有感情了？”

        “廢話，我懷的是你的崽，”顧青山白眼一翻，有些臉紅，“你起來，壓我肚子了。”

        云齊蹭了蹭他的脖子，“我愛你。”

        顧青山被他整得連焦慮都忘了，不好意思地推推他，“睡了睡了。”

        從東城區帶回來的幾只白玉蘭被插在客廳陽臺，三三兩兩的，車車從貓爬架上跳下來，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好奇地撥弄一下花心，白玉蘭隨之輕輕一顛，掛在上面的小水珠滑落，花香填了滿屋。

        門店的事解決以后，裝修隊就正式開始工作了。顧青山托顧尋南幫他們辦理相關證件，云齊在網上發了招生簡章和招聘信息。顧尋南怕耽誤他們養胎，干脆給他們安排了專業的助理，云齊要做的只是在文件上簽字就行了。

        “會不會太麻煩叔叔阿姨了？”云齊看完助理傳過來的文件信息，有些不安地問顧青山。

        “這有什么麻煩的，你是我親媳婦，四舍五入就是我爸媽的親兒子，”顧青山說，“當初你第一次來見我爸媽時，他們沒給你見面禮就已經很懊悔了，這會兒他們又以為你給他們懷了孫子，更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你。”

        顧青山抱抱他，“你最好別有負擔，不然咱們這日子可就親密不起來了。”

        “可是是你懷的孩子啊，我一點力都沒出。”云齊喪氣道。

        “我們倆誰懷都一樣，還有啊，你最好別說這種話，我不愛聽，”顧青山咬了一口云齊的下唇，“你沒出力，那孩子是哪來的？”

        “我，我就……禍害了你一把。”云齊心虛地說。

        顧青山沉默著，突然揚眉，“今天幾號？”

        “十六啊，怎么了？”

        “五月十六了，”顧青山眼睛一亮，“三個月了！”

        他興奮地問：“是不是可以禍害好多把了？”

        云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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