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明芮希被她這句話整得發懵，看了看四周，不是她那個富麗堂皇，宛若公主寢殿的家。

        記憶慢慢回籠，明芮希終于反應過來，她現在寄人籬下，得伺候俞嫻這個她曾經的小跟班。

        俞嫻看著她逐漸晴朗起來的雙眸，瞥過她胸前鼓脹起來的衣服，原本應該寬松的polo衫穿在她身上不知為什么就變成了緊身衣。加上條紋針織的款式，在視覺上讓她有種特別飽滿的錯覺。

        “困死了……”明大小姐伸了個懶腰，打哈欠，“要不今天就別去了吧，天都快暗了。”

        明芮希又倒回到床上，一頭烏發散在白色棉被上，柔光順滑。

        俞嫻站著不動，撩起眼皮看她：“給你五分鐘收拾，五分鐘后看不人，你就打哪來回哪去吧。”

        話落，明芮希頓時睜開眼，眨了眨眼睫毛：“俞嫻，菜市場本小姐明早再去也可以的，大不了我問路。”

        俞嫻留給她一道背影，以及一道關門聲。

        俞嫻站在門口，計算著時間，聽到里面的大小姐不情不愿起來，嘴里一邊罵著自己：“遲早有一天本小姐要報復回去，俞嫻，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怎么能這么對待本小姐……”

        “這文胸好緊，勒得本小姐難受死了！”

        “菲格拉慕怎么那么臟，叫本小姐怎么出門啊……”

        五分鐘一過，俞嫻準備敲門提醒她，對方倒是先一步開了門，提著她那個小手包，頭發被她束了個丸子頭，顯得她有幾分俏皮年輕。

        “走吧，本小姐可以出門了。”

        走了兩步，明芮希突然想起來什么，問俞嫻：“你有沒有看到我那個鈴鐺？系在腳上的。”

        明芮希站在她眼前很近，大概是因為關上門的原因，俞嫻垂在腿側的手微微動了動，目光隱晦，好似在考慮要不要將鈴鐺給回她。

        給回之后意味著，接下來的日子，她要每日遭受一些折磨。

        俞嫻呼吸放輕了些，她到底沒有將他人物品私自占有的癖好，轉身朝她房走去：“在我那。”

        明大小姐挑眉：“是嗎？”

        不一會兒，俞嫻將鈴鐺拿到她眼前：“給你。”

        明大小姐下意識伸出左腳，說道：“幫本小姐系上吧。”

        俞嫻猛地攥緊鈴鐺，鈴鐺聲在她手里溢出來，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學校有一年開學典禮，去往禮堂集合的時候大小姐的鈴鐺掉了，當時很多人都說沒看到，就連校長都親自為她發布一則尋物通知，還是沒有人歸還。

        于是大小姐想著以懸賞的形式，詔令同學們去幫她找。

        當時那個懸賞在堂堂一個大學竟出了名，上萬塊的賞金讓許多同學都為之震撼，以至于在懸賞通告發布之后，那兩天內很多同學有空都會在校道的角角落落低頭尋找。

        不巧，她俞嫻在美術課結束回來的路上撿到了她的鈴鐺，這筆賞金對她來說猶如沙漠里的一杯水，能夠解決她一整個學年的生活費。

        那時候她還能繼續上美術課，因為中途插班，她是以一個完全不懂美術的初學者進入到一個美術教堂，老師教的東西她學得很吃力，而因為資助人的緣故，美術老師也愿意在課外額外給她補補課，讓她趕上同學們的進度。這樣一來，她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繪畫，第二天的早餐午餐甚至根本沒有著落。

        撿到這位大小姐的鈴鐺，她當時覺得連老天爺都在幫她，沒有多想便拿著鈴鐺兌換賞金。

        當時大小姐在校外做spa，嬌生慣養地，接過她手中的鈴鐺，隨意看了一下：“找到了呀，本小姐還以為找不回來了，行吧，幫我系上，再幫我把手機拿過來，給你轉錢。”

        “我只幫你找到，系上不在我服務范圍內。”

        “哎呀，你這人怎么那么煩？不系也行，本小姐不要了，反正我爸已經讓人重新打造一副新的，一萬塊賞金你也別想要了。”

        大小姐又說：“本來呢，這個懸賞通告應該在今天早上就撤下來的，誰知道忘了，本小姐也不想失信于人，這錢給你也就給你了，哪知道你連幫我系上都不肯，既然這樣，那本小姐只好——”

        “我系。”

        那時候周圍的工作人員都看著她親自給這位大小姐系上鈴鐺。

        俞嫻目光變了變，落到明芮希臉上：“你再說一遍？”

        明芮希訕訕收回腳：“不好意思，可能在家里習慣了。”

        俞嫻將鈴鐺擱到桌上，頭也不回下樓。

        明芮希只好自己彎腰系上，匆匆下樓跟上。

        傍晚的日落正好，不冷不熱，照得余閑客棧仿佛歐洲小鎮，添了幾分童話色彩。

        走了十多分鐘的路，到了湘陵鎮，兩人穿過拱橋，來到一處街道。

        “這里是菜市場嗎？”明芮希看著門店名，露出了幾分匪夷所思的目光。

        這哪里是菜市場，明明就是美甲店。

        她懂了，俞嫻肯定是因為過意不去，要帶她重新做一個美甲。

        俞嫻看著她小臉忽然眉飛色舞起來，好似有什么好事要發生似的，雙手提著手包，神采奕奕望著自己：“俞嫻，你要是沒有那么多錢的話，其實也不用非得做一萬三那么貴的美甲，一萬的也行，本小姐不嫌棄。”

        “一萬？”俞嫻反問。

        明芮希點頭：“對，本小姐所有的美甲都是一萬起步，所以……”

        俞嫻沒說什么：“進去吧。”

        明芮希歡快點頭：“好！本小姐就知道俞嫻你不會那么對待我，這次本小姐想做個跳色的……”

        俞嫻對著工作人員說：“麻煩幫她把手上的美甲卸了。”

        明芮希那一刻，腦海里閃過一絲怪異，但很快就被驚喜壓下去，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伸出一雙蔥白玉指讓人幫忙卸美甲。

        不卸怎么上新的呢，對吧。

        “你們這店里最貴的美甲是什么，都拿上來給本小姐看看。”

        明芮希興致勃勃單手翻看著例圖：“有沒有跳色的？”

        工作人員聽著她這一口腔調，對視了一眼，都把心中的揶揄按下，面帶微笑給她介紹。

        “俞嫻，你快過來看看，這個好不好看？”

        俞嫻難得去附和她，嗯了一聲。

        明芮希得到肯定：“這個要多少錢？”

        工作人員說：“這一款要六千八。”

        明芮希頓時跨臉，頗有些嫌棄：“才六千八啊，本小姐做的都是一萬塊以上的。”

        工作人員心里一驚，笑著給她介紹：“我們這也有上萬塊的美甲，小姐你要看看嗎？”

        明芮希正想說拿上來看看，但想到這一刻俞嫻也說好看，還是她出錢，搖頭道：“算了算了，六千八就六千八吧，省一點。”

        工作人員心里一喜：“小姐，卸好了，我們馬上就給你做這款跳色美甲。”

        “不用了。”

        兀地，一道淡漠的聲音從旁響起，把坐著的兩人都驚到，工作人員啊了一聲。

        而大小姐則是直接炸了起來：“俞嫻，你怎么回事？不是說好了給本小姐做新美甲嗎？你怎么能出爾反爾！你不講信用！”

        俞嫻自始至終一副不溫不淡的模樣：“我什么時候說過？”

        明芮希倒吸一口冷氣：“就剛剛啊，在門口，你親口說要給本小姐做一萬塊的美甲，我、我剛剛還體諒你，沒做上萬塊的，只做六千八的跳色美甲，你、你、你這個人怎么能這樣——”

        察覺到周圍的人好像都在看她笑話，明芮希說話都氣短結巴起來，那些人的目光就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她明芮希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大小姐，你記性可能不好。”俞嫻掏出手機付了卸甲的錢，“你再仔細想想，我到底有沒有承諾過給你做新美甲？”

        明芮希仔細想了想，俞嫻好像還真的沒有承諾，但現在騎虎難下，那么多人看著，她怎么能不做這個美甲！

        她的臉要往哪擱……

        “俞嫻……你能不能……”明芮希快要哭出來了，揪著俞嫻的手，細若蚊蠅央求道：“能不能先讓本小姐做了這個美甲。”

        那么多人看著，都有人在嘲諷笑她打腫臉充胖子了。

        俞嫻把手抽出來，反手拉住她，拉著她徑直走出美甲店。

        明芮希想掙扎，但是掙不開，每往外走一步，她就越委屈。

        短短十幾秒的路程，她從難堪到心如死灰。

        兩人站在街上，俞嫻看著她眼睛不爭氣地紅起來，秀挺的鼻翼一掀一掀，豆大的眼淚頃刻間一顆一顆砸下來，無聲控訴著她。

        俞嫻對她的眼淚視若無睹：“走吧，給你辦張手機卡。”

        俞嫻轉身進一家手機店，街上只剩下明大小姐孤零零站在原地，路過的人看到她哭，好奇打量兩眼。

        明芮希抬頭看向這快要暗下來的天，心里更難過，最后內心掙扎了一番，到底還是進了手機店。

        俞嫻在和工作人員談套餐事宜：“一個月10g流量套餐就行，家里有無線網。”

        說完，轉頭看了一眼大小姐：“身份證拿出來，人家要登記。”

        明芮希不想搭理她，別過頭。

        俞嫻：“那就不辦了，反正家里有無線網，有卡沒卡都一樣，出門買菜我盡量給你現金。”

        兩秒后，明芮希把手包放到俞嫻面前，閉了閉眼，不想看她。

        俞嫻知道她在生氣，但她生氣，她就得哄么？

        打開她的包，翻出身份證出來，給手機店人員登記。又拿過她的手機，裝在里面，試了一下，確認能使用后放回到大小姐包里。

        付了錢，俞嫻走出手機店，大小姐在后面不情不愿跟著，給她買了內衣和鞋子。

        當然，這些購物袋都是明大小姐提著。

        最后，俞嫻帶著她來到菜市場：“早上過來買最新鮮，中午就焉了，晚上再買就是買剩菜，所以你得早上六七點過來買菜，懂了嗎？”

        明芮希冷哼了一聲。

        俞嫻看了她一會，并不在意她對自己的態度，反正以前都熬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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