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要拍攝的是比武奪魁的戲，而這次相樑扮演的則是個侍衛，需要他佩刀站在主辦賽事的王爺——也就是女主的父親——座位下方的左側。

        相樑只要板著一張臉即可，真正的背景板，不需要任何表情，唯一的難度就是劇組財大氣粗的，這套侍衛鎧甲有些重量，大冬天的可能五六個小時站著，枯燥又耗費體力。

        之所以換他上這個角色，是因為他上午入了導演的眼，長得又著實突出。

        這場比武戲是今天真正的重頭戲，飾演男主的席元野，飾演男二的錢辛以及飾演男三的方九旗，飾演女主的穆童，飾演女二的封熠熠，以及眾多配角，全部都要在場。

        圍觀比武的群演、前景、特約等，都安排了上百號人，從今天凌晨副導演就帶著一群工作人員在此調度布置。

        真正的大場面。

        不過相樑的關注點并不是這些，因為打從方九旗出現之后，他的眼中就只剩他一人了。

        方九旗自幼出道，但在相樑的記憶里，他已經有四五年沒拍古裝戲了。

        等到今天這古裝造型出場的時候，相樑只覺得他的模樣，陌生又驚艷。

        貌美，膚白，挺拔的身姿，完美的上下身比例，流暢的肩、腰、臀組成的弧線。

        相樑可以想象出這樣的方九旗打起來，是怎么的瀟灑漂亮。

        如果一定要挑挑缺點，就是那纖腰一握屬實太瘦了點兒，甚至與兩個女演員不差上下。

        “得多吃些啊。”他站在原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而自從方九旗出現后，現場很多人也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他。

        哪怕他的名聲再不堪，外貌也是毋庸置疑的美，要說現場能與之一戰的，也只有相樑了。

        畢竟前世能讓他和相樑并稱雙子星的，絕對不可能是演技——相少爺那車都上不去的演技，和誰并稱都和罵別人似的。

        純純是因為二人的臉和身材，是難分伯仲的美。

        大部分時候，陽光外向的相樑會好看地更惹人注目一些，而多看幾眼，就會發現永遠站在相少爺身邊的方九旗，不但五官同樣優秀，還有種含蓄且正直的柔美。

        封熠熠看看他的腰，再比量一下自己的腰，不由咋舌，擔憂地問穆通：“童姐，他腰好細啊，等下在鏡頭里不會顯得我們比他還寬吧？”

        穆童心中一緊，掃了眼在另一邊湊堆的席元野和錢辛，一巴掌拍掉她還在比量的手，沒好氣地說：“看他干什么？想死別連累我。”

        一個圈子里混著，誰不知道席元野最忌諱的就是有他在的地方，別人卻關注他之外的人？又有誰不知道方九旗是君談最厭惡的人？又有誰不知道席元野是君談的發小？

        封盈盈摸著被打疼的手，撇撇嘴，但又知道穆童雖然冷言冷語的，卻是為自己好，就不言語了。

        而那邊，錢辛看著方九旗，哼笑一聲：“裝模作樣。”

        自從方九旗出現之后，席元野的神色就有些沉郁，如今聽見錢辛的話，乜斜著眼冷笑問：“怎么？他很好看嗎？你這么關注他？”

        錢辛的脊背一凜，知道自己犯了忌諱，立刻對著席元野諂媚一笑：“席哥你放心吧，他永遠比不過你。”

        席元野神色這才好了些許。

        錢辛剛剛松了一口氣，方九旗卻已經徑直走到了他身前，沒有看席元野，只對他開口道：

        “錢辛。”

        一旁的席元野見狀，神色又是一沉。

        他怎么敢不和自己打招呼？

        錢辛感受到了身邊的怒氣，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不覺更怨恨方九旗了，沒好氣地說：“干什么？”

        方九旗和看不出別人對自己的討厭似的，只微笑著說：

        “等下第一場是我們兩個人對打，要不要現在套一下招？”

        錢辛聽見這話，立刻大聲嘲笑起來：

        “哈，方九旗，是你壓根兒沒有提前準備，沒有練嗎？怎么？要不要給你找個替身啊？”

        《風袖江山》的投資不小，請來的又是趙圣淼這樣的導演，所以對演員的要求不算低。

        比如趙導向來認為，除非是高難度危險的動作，否則演員就不該用替身，尤其是這場比武戲是影片開局最重要的戲，所以早在開機前三個月，他就要求主演演員訓練，并且和武行套招練動作了，就是為了今天的拍攝，全部是演員本人上場。

        因此此刻錢辛故意大聲喊出來的“找替身”，立刻引起了導演組那邊趙導的不滿，目光掃了過來。

        席元野在一旁看著，神色再次舒朗。

        方九旗的神色不動，只看著錢辛的眼睛，認真說：“你確定不需要套招嗎？我怕受傷啊。”

        錢辛將這句話，解讀為他害怕了，笑意更濃了，眼神中還帶著惡意掃了一眼他的腰。

        他早就問過武術指導了，方九旗的肢體并不是很協調，那些動作不過勉強學了個架子而已。

        可他不同，自己畢竟是練過幾年拳擊的人呢！

        等下，我會要你好看的！

        想著，他壓低了聲音湊近他，挑釁說：“方九旗，你要是現在跪下來求我，我就保證一會兒，不會打死你。”

        席元野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些許笑意。

        方九旗依舊是那樣的平靜中，帶著點點委屈的模樣，目光微微下垂，后退半步避開他，輕聲道：“這樣的嗎？我知道了。”

        說完，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他們。

        錢辛一副我贏了的樣子，得意沖席元野一揚眉：“席哥，怎么樣？”

        席元野笑說：“消消氣，男三號而已。”

        “我就看不上他那個清高的樣子，誰不知道他……”錢辛夸張地擠眉弄眼，欲言又止，引得席元野發笑。

        錢辛見他高興，越發得意，便趁著左右無人偷偷展開手心，給席元野看了一眼：“席哥，這個，怎么樣？”

        席元野眉毛一挑，不置可否，眼神中卻閃過些許興奮。

        錢辛知道自己的馬屁拍得很準，重新握上拳頭：“席哥，我知道明天是君少生日，這個就算我給君少助助興了。”

        席元野看向他，笑了：“你，很好。”

        錢辛更得意了。

        方九旗根本不在意那些人對自己的態度，只避開三兩湊堆的主演們，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安靜地站著。

        豈料剛站定，背后就傳來了一個飄忽的聲音：“方先生得收著點兒打。”

        是相樑的聲音。

        方九旗猛地一激靈，扭頭就見相樑貼著自己站著，臉上還笑瞇瞇地。

        他的臉色一沉：“拍戲呢，你是前景，為什么亂走？”

        相樑一見他這樣，立刻做舉手做投降狀：

        “大人，冤枉啊，我就被安排站在這兒，是方先生您的腿，先動的。”

        和以前無數次一樣，方九旗總能在人群中精準找到他的位置，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

        方九旗總說因為他太高了，人群中想不看見都難；可相樑卻堅信那是方九旗下意識的反應。

        哪怕是小時候玩捉迷藏的時候，無論相樑藏在哪兒，都一定瞞不過方九旗。

        “……”

        無言以對的方九旗負氣地轉身背對著他。

        相樑看著他單薄的背影，抬手點了點他的肩膀。

        方九旗沒理會他。

        相樑再次抬手，又點了點他。

        方九旗不耐煩起來，正想要拍掉他的手，這才發現相樑的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上，手中是一塊巧克力。

        他的心一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發呆，伸出來的手，沒能打下去。

        相樑笑問：“方先生吃嗎？”

        方九旗抿了抿嘴，很猶豫的樣子。

        偏偏就在這時，導演喊演員們入場走戲了。

        方九旗到底沒有接那巧克力，只往前一步，避開了他的手，淡淡地說：“不用。”

        不是“拿走”、“不吃”，而是“不用”。

        就連語氣，都沒了之前的生硬。

        相樑笑了，收回手，將巧克力放進了自己的嘴里，安靜地站在那兒，當一個背景板。

        不是方九旗嗎？亦或是他是方九旗，但卻失憶了？

        誰知道呢？

        他只知道，無論在什么地方，無論自己是什么身份，但只要方九旗需要，他永遠會站在他的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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