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修建車棚的工期提前了三天，抱冰和麥艾久短暫的親密期隨之結束。

        抱冰慶幸，麥艾久的媽媽并未找她麻煩。可該來的，總歸要來的。

        那個星期的周末下午，抱冰彎腰正在二樓擦拭著茶幾，聽到樓下傳來斷斷續續的閑聊聲。抱冰一抬頭，她看見媽媽拎著掃把，正和一個穿西裝皮鞋的女人，在院外的道上閑聊。

        抱冰覺著眼熟，她左看右看，她認出來了，那是麥艾久的媽媽！那晚的情形立即映上心頭，抱冰全身不禁一陣顫栗，完了，麥艾久到底把自己給捅出去了。

        抱冰趕緊安慰自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別往壞了想，其實大家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麥艾久的媽媽也許只是散步路過，恰巧看見媽媽在掃地。鄰居嘛，見了面以后，互相之間拉拉家長里短的，是一種很正常的社交禮儀，無須多心。

        抱冰曲著身子，趴在窗臺，心驚膽戰地注視局勢的演變。

        咦？不對，她和媽媽怎么聊了這么久。咦，更不對了！她怎么和媽媽一起進來院子了。天啦！媽媽為什么會舉手指著我的房間！

        復仇者找上門了！抱冰徹底慌了，她想藏，可慌里慌張地在房間里亂轉了兩圈，卻發現無處可藏。

        看見擺在桌上的外婆的藥片，抱冰靈機一動，要不要干脆躺到床上假睡裝病，就說自己病得很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躲過這一劫？

        “冰冰，冰冰。”媽媽的呼喚聲從樓下傳來。

        算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抱冰狠下心，硬著頭皮，應答：“在呢。”

        “你快下來，前排的麥阿姨找你有事，快下來。”媽媽在樓梯口催著。

        哎呀，我的好媽媽呀，抱冰在心里大聲叫苦，你知不知道，你嘴中的麥阿姨是來找你女兒算賬的，明年的今日只怕就是你女兒的忌日。您老人家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快拐到太平洋對岸了。

        抱冰正躊躇著，下面又傳來，

        “哦，不用下來了。”

        抱冰剛剛松一口氣。

        “麥阿姨上去和你說話。”

        抱冰怔在原處。

        抱冰大大方方地坐在長椅一端，這是她所受的家教，無論何時都要得體大方，至少表面上抱冰穩住了，就算贏了。

        然而她的內心早就像上百只兔子一起蹦跳，那樣慌亂。

        “那個”

        長椅另一端的麥阿姨剛吐兩個字，抱冰全身忍不住輕輕一顫。

        “從前，你和阿久最近總一起回來。”麥阿姨把話補齊。

        “是，應該說是他送我回來，夜路太黑，我一個人不敢走，真是太謝謝他，他真是一個樂于助人的好人，阿姨你的家教真厲害。”抱冰解釋：“現在恢復原狀了，我們各走各的。”

        “我從來沒教過他什么，我一直忙事業，沒空理他，從生下他，都是他爸爸教他道理。”麥阿姨一臉遺憾。

        “有的，叔叔是言傳，阿姨你是身教，為家在外奔波，本身就是一種教育。”抱冰出乎意料地說出這一句。

        麥阿姨怔住。

        好一會，麥阿姨的臉色微微好轉：“今天我來找你，是有事請你幫忙，他最近有些反常。”

        抱冰險些脫口而出，他不一直那樣嗎？

        “還好吧，他”

        麥阿姨強行打斷抱冰：“你聽我說。他最近忽然開始早起練拳，這很令我擔心。”

        “鍛煉而已嘛，從前他也天天跑步”

        麥阿姨再次強行打斷抱冰說話，語氣里充斥著不耐煩：“你先聽我講完。”

        抱冰無奈地癟癟嘴，悄悄地小幅度抬起手掌，對著樓梯旁的綠植拍了拍。艾阿姨的強勢讓抱冰很不舒服，又覺著莫名的熟悉。

        “這還好，畢竟在家里，出不了亂子。最近他多了個習慣，偶爾周日下午會去野外畫畫。我十分擔心，想請你陪他一起，監督他，當然你可以提錢。你媽媽不用擔心，我剛才說服她了。”

        抱冰正糾結著，忽然聽見媽媽同意了，立即笑顏展露，能脫離媽媽的視線，這種好事去哪找啊。根本不用給錢，倒貼都可以，抱冰立馬答應了。

        “那就好，謝謝了。”麥阿姨起身將走。

        但抱冰實在按捺不住，她站起，一字一句說道：“艾阿姨，麥艾久同學很正常，他只是和別人不一樣而已。”

        如今的抱冰很感謝她當時會那樣想。那個時候，人們信息閉塞，了解不到抑郁癥之類的醫術用語，大家只會將其歸類為不正常。但是抱冰慶幸，她只是覺著他不一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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