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煢從宕機中反應過來，提著自己的劍想去幫忙的時候，雪懷就已經結束了戰斗。一人一劍干脆利落，結束了這倆人罪惡的一聲。姬煢捏著鼻子自窗戶跳進室內的時候，雪懷已將配劍上的血珠抖落，收劍回鞘了。

        他見到姬煢進來，蹙了蹙眉，說道:

        “師姐，別看了。我將這處理干凈，師姐再進來吧。”

        姬煢沒搭理他，環視室內。屋子里有一股揮散不去的、濃郁到令人作嘔的異香。昏暗的燭光因風忽閃，除了那坨需要被打馬賽克的邪修夫妻的遺體，還有不少凡人的尸骨，作為裝飾點綴在處處。那男修手邊還有幅魂幡，其上怨氣扭動凝結，只可惜沒被主人拿到手上，便被斬落半途。

        “…看來他們真的殺了不少人。”

        姬煢喃喃，雪懷殺這二人似乎完全不需周旋，一劍封喉，劍上靈氣絞入軀體，只有星點血跡外滲，并不算特別重口味的兇殺現場。也因如此，姬煢才能勉強維持正常狀態，在這里分析。

        直到看到那張人皮制成的帷幕。

        腦子里嗡的一下，姬煢愣在那里。這種極其強烈的視覺沖擊感立刻將她勉強壓抑的反胃感擴大到極致，毛孔在燭光下油到發膩，面容也被完整的保存下來，但凡是個三觀正常的人類，都會對這幅景象有極強的生理性排斥。

        暈眩感充斥大腦，姬煢只覺得遍體生寒，手腳麻痹，她從未如此確切地感到，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虛擬的書中世界，而是真真切切存在著的。

        雪懷見她目光頓住，側身擋住姬煢的視線。

        “大抵都是他們殘害的那些凡人夫婦的。”

        姬煢止不住的有些戰栗，面上還強裝鎮定，捏緊了劍柄。

        “我知道。你不用擋著，我有心里準備。”

        雪懷沉默了一會，似乎仍舊不愿意讓步。姬煢抬眼看他，語氣堅定。

        “雪懷，你不應該這樣。”

        “……師姐。”

        雪懷明白了姬煢話里的意思，并不做辯解，似乎在等待姬煢說服他。

        “雪懷，你叫我師姐。”

        姬煢嘆了一口氣，算是適應下來了這個令人反胃的場景。握著劍柄的手慢慢松開，神情卻無比堅定，這讓她煥發出一種別樣的光彩，雪懷微微戰栗，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唇緊抿，神情哀切起來。

        姬煢想，或許自己真的應該認真的面對一下這個世界，面對現在的自己，面對雪懷。

        于是她慢慢的、一字一頓地同雪懷說著。

        “我知道我修為不如你，但我不想一直被你庇護。雪懷，我想站在你身邊，與你一同作戰。即使會受不必要的傷，我認為這也是不可免除的。”

        “這是我必須要經歷的，我不需要你單方面的付出與保護。我會變強，變得不再害怕與畏懼。”

        “雪懷，答應我，下次我們一起，好嗎？”

        “……我知道了。”

        雪懷倒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垂眸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緒，帶些無奈的、輕笑著應聲。

        “師姐，你說得對，是我錯了…”

        “在害怕的人是我，是我自作主張的禁錮你，覺得如果你一直在我身后，就是…只屬于我一個人的。”

        “…等等，雪懷…？”

        姬煢呆住，怔怔的看著他，似乎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面前的雪懷分明外貌沒有任何改變，卻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有種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燭光忽閃，雪懷像是沒聽到姬煢的話一般，繼續喃喃自語般的自白，眉眼間多了幾分凜然的冷意。

        “果然師姐就是師姐，即使重新相遇一次，也不會變的。我不該想著能改變你——不如說，師姐就是這一點才讓我著迷啊。”

        “雪懷…？你在說什么？”

        姬煢的話音有些顫抖，雪懷說的這些話，實在讓她不知其意，仿佛記憶中有什么缺失了的部分，但無論怎么想都沒有忘記什么類似的劇情。那這個病嬌般的展開…

        “啊，師姐，你現在還不應該知道這些。”

        雪懷的思緒似乎終于從回憶中剝離出來“，丹鳳眼漆黑如墨，神情晦暗，并不由姬煢再繼續震驚下去，上前一步以指節扣住她的后頸，姬煢立刻覺得眼前一黑，身體癱軟下去。

        而昏迷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

        “師姐，好久不見。”

        夜風呼嘯著灌入，姬煢勉強自那無邊的深沉的黑暗中蘇醒，只覺得頭疼欲裂，記憶混沌。所幸屋內光線并不昏暗，四肢的觸覺逐漸恢復，姬煢撐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被雪懷打橫抱在懷里。

        “師姐，你醒了？”

        雪懷正垂眸看她，姬煢總覺得他的神情同從前有點不一樣，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里。抵著自己額頭按了按，姬煢努力回憶自己昏迷的原因。

        “我怎么回事…？”

        “方才師姐進來，看到那邪修的收藏，大抵是嚇著了。…那塌上……不太干凈，師姐定不愿躺上去，故而我才唐突了。”

        雪懷將姬煢輕輕放下，見她狀態依舊不佳，半摟著攙住。姬煢依稀有些這樣的印象，順著他的話拿目光去找，卻找了個空。屋內空空蕩蕩，邪修的尸體、收藏都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些凡人做的家具，和那幾盞燭臺。

        大抵是怕燭火晃到姬煢的眼睛，雪懷將蠟燭熄到只剩一盞，此刻正在桌上搖搖晃晃地發著暖光色的光，香味也淡了許多。

        “現在好些了嗎？”

        雪懷關切的神色不似作偽，姬煢雖仍舊有些困惑自己的神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孱弱了，看到點惡趣味的收藏就暈了過去，但想著雪懷也沒理由欺騙自己，也就不再糾結，把這歸結為女主這具身體的鍋。

        “我好多了。”

        姬煢點一點頭，感覺氣力恢復了不少。窗外早就沒了焰火，有更夫的聲音自遠處傳來，細細聽去，已是在叫四更天了。

        “接下來，我們怎么辦？說是偽裝成他們潛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溝通的…”

        還沒等雪懷回答，原本系帶姬煢腰間的號牌向下墜了墜，掙脫了穗子，懸浮在他們面前，甕聲甕氣地應答。

        “殺魔道筑基中期修士一人，加十五點。殺魔道煉氣期八階一人，加兩點。初階任務階段未獲取情報，扣兩點。共計十五點，初階任務階段結束。”

        “中階任務情報，獲取魔道修士接頭方式，偽裝成擊殺的兩名修士，參與到遺跡探索中。”

        ……

        …這感覺為什么那么熟悉？！？

        姬煢和那號牌大眼瞪平板，面面相覷，強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撥開雪懷的手，捉住那號牌上下搖晃。如果不是雪懷還在場，姬煢都想揪著這號牌大聲質問是不是那倒霉玩意系統附身到這里面來了。

        ——這分配任務的語氣和計算點數的方式簡直如出一轍啊喂！！！

        姬煢在前面翻來覆去的研究那號牌，全然不覺身后雪懷的目光已變得晦暗不明。待到姬煢轉身來同他說話的時候，雪懷又恢復了那副冷然出塵的姿態，微微斂目聽著姬煢嘀咕。

        “雪懷，你說這玩意不會無時無刻都在監視我們吧？這是有人操控的還是它自己就有意識…”

        “師姐的靈器課一定沒好好聽。靈器有識而無意，且這號牌是子器，作用只有傳達和記錄。當它檢測到設定好的目標被完成或者聽到關鍵的詞句時，才會自主運行脫離母器。”

        “原來是這樣…”

        姬煢表示自己聽懂了，然后表示自己不理解。

        “…什么靈器課？”

        雪懷震驚。

        姬煢也震驚。

        “我還以為，師姐每日的晨課都不來，是不想見我。”

        我不知道啊！！！什么晨課啊！！從來沒有人和我提過這個啊！！！！

        姬煢在心里狂嚎，但是為了維持師姐的尊嚴，她還是咬牙切齒地捏緊了號牌，面帶(虛假的)微笑說。

        “……回去我一定要找長思算賬。”

        當然也要在心里偷偷給獻明記上一筆。

        知道自己無故曠課一年后的姬煢感覺整個人都頹了，想往床上癱，又想起了不太好的畫面，觸電般跳到一旁。煉氣期后倒是不會因為幾天不睡覺而有什么困倦感，只是這樣和雪懷僵持在屋子里也不算事…

        “咱們要不要先幻顏成那倆邪修的樣子？修為也需要遮掩一番…”

        姬煢沒話找話說。

        “師姐說的有道理。”

        雪懷看著有點不情愿，也不知道是不是對那辣眼睛畫面有了心理陰影。皺了皺眉，還是順著姬煢的意思，給二人均施了幻顏術法。

        “我采了那邪修二人的靈氣做引，結丹以下修為看不出幻顏術的破綻。不過仍需小心模擬神態。”

        姬煢略微回想了一下…

        ………信女愿一生葷素搭配換一個忘掉了那個場景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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