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沖進嚴小書家的院子時，他正趴在窗前寫字。

        嚴小書耳力好，以為又有人來打擾，也沒太在意。

        抬頭間，見來人是凌晨，他立刻驚喜地站了起來。

        即便是早就學會了語言，但見到她的這一刻又好像什么都忘了，可能她太久沒來，又或是自己太笨，竟僵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臉上也不知道要掛個什么表情才好……

        她以前說過，開心的時候要笑，可自己從小到大從來都是一個人慣了，沒她在，沒人教，所以不會。

        他似乎早就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上次還是她用手指幫自己笑的……

        她站在窗外凝視他，他站在桌前回望她。

        嚴小書正猶豫著要不要用手給自己弄個笑臉時，凌晨卻走上前來，透過打開的窗子嚴肅地問：“小書，你還想不想讓我和你做朋友？”

        他盯著她近在咫尺的小紅臉，呼吸還有些喘，便猜想可能是她來時一定跑得很急。

        他不由得愣怔了幾秒，隨即反應過來，堅定地回答道：“想。”

        每天都想，連做夢都想，他想這樣說。

        “想？那我怎么看不出來你想呢？”凌晨微笑地盯著他問。

        聞言，嚴小書毫不猶豫地伸出兩根手指戳在嘴角上，然后用力地向上揚起，連蘋果肌都鼓了起來。

        凌晨見他漂亮的臉被自己折騰出的滑稽可愛，不禁地大笑起來。

        跟隨在身后的張宇數，見狀，也不由得“嗤”笑了一聲，但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只是靜靜注視著他們。

        年后的春季漸漸回暖。

        放學鈴聲一響，教室里的學生蜂擁而至地朝外攘去。

        值日生一走，教室里經常會留下三個人坐在一起寫作業。

        張宇數的成績實在是差，整天嬉皮笑臉，下課時專和一些調皮搗蛋的孩子們在一起闖禍。

        經常被他爸爸當著全班人的面擰耳朵。

        孩子大了漸漸有了自尊心種東西，就連凌晨也覺得背不掉古詩被老師當眾點名批評也蠻丟人的。

        不過……幸好他們有嚴小書這個小老師。

        凌晨認為小書是非常討大人喜歡的那種孩子。

        俗稱；別人家的孩子。

        但卻不是眾人共憤的那種。

        他相貌俊秀，有禮話少，人特聰明，學習又好，任何家長都不會反對自己的孩子和他做朋友吧！

        凌晨看得出來，張宇數并不怎么喜歡嚴小書，但他成績實在太差，估計是怕又被他那有錢的爸爸當全班人的面，再次上演擰耳朵的片段才會跟著她和小書一起留下寫作業的。

        寫著，寫著，時間長了，三個人在外人看來竟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時間像是水中的游魚，時而游快，時而游慢，隨心隨性。

        春天的暖陽和微風最令人愜意。

        坪壩下的淺水面上的冰早已融化，枯萎的蘆葦下又重新發出嫩黃的芽兒，然后又慢慢變成一片新綠，在春風中肆意灑脫地飄搖。

        坪壩上停放著兩輛自行車，坪壩下有三個光腳丫的孩子。

        凌晨提著一只水桶站在岸邊激動地指揮道：“游到你腳后面去了！快點啊！哎呀，張宇數你速度太慢了，魚都被你放跑了！真笨，我說我下去，你們還非攔著，我鞋白脫了！”

        張宇數皺眉直起身子，無奈又不爽地看向她，“到底是你抓還是我抓？本來到手的魚，都叫你一嗓子給嚇跑了！”

        “怎么是我嚇跑的？明明是你抓魚技術不行！”

        “我技術不行？那你桶里的魚是誰抓的？”

        凌晨心虛地看向桶里，里面足有十好幾條魚。她不服地咬了咬嘴唇說：“也有小書抓的。”

        “哦？那他抓了幾條？”張宇數故作一副好奇狀。

        凌晨松開咬唇，“沒錯，小書是只抓了一條，但他抓的最大！”

        張宇數不以為意，嘚瑟地笑道：“大有什么用，沒我抓的多呀！”

        凌晨被他氣得鼓成了一個圓圓的包子臉，她平時最看不慣他這副自以為是的嘴臉，有些抓狂，“你的魚小，只能喂貓！”

        “什么？喂貓？”張宇數站在水里，卷起的褲管早已被河水打濕。

        再看看那個叫嚴小書的家伙，褲管和袖口卷的整整齊齊，一如來時潔凈如初，沒有半點狼狽。

        那家伙整天一副書呆子樣，也不怎么說話，只會傻站在那里看他們斗嘴，也不知道來勸勸架，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像個影子似的。

        也不知道這個傻丫頭凌晨是怎么想的，無論到哪里都要叫上他一起去，還總是幫他講話，像一個十分偏心的小后媽。

        難不成就因為他學習好？

        那自己現在也不算太差呀！

        至少……至少上次發下來的試卷已經考及格了呢！

        想到這里，張宇數心里涌出一口悶氣來，“你要是把我抓的魚拿去喂魚，那他抓的也要喂魚！”他氣憤地指著嚴小書說道。

        凌晨搖搖頭，“我不要，小書抓的可以做一大盤紅燒魚了。”

        “那我抓的可以煮一大鍋魚湯了呢！”

        “我不喜歡喝魚湯。”

        “不行，必須喝！”張宇數一邊與她爭辯，一邊趟著河水緩緩走向岸邊。

        嚴小書見他倆兒又吵起架來，便也跟了上去。

        張宇數氣呼呼地走近凌晨，他較真的不是她對魚的處理方式，而是每次她偏向嚴小書的態度。

        大家都是朋友，為什么不能公平對待！

        別的孩子對他都是巴結諂媚的，可凌晨這個小丫頭卻是截然相反，對他半點討好都沒有，甚至有時候還會把他當成小弟一樣來使喚！待他反應過來，想要怨懟追究時，又覺得自己氣量小。

        時過之后，反而不好再發作。

        在凌晨那里，人沒有高低，只有偏不偏心。

        凌晨和張宇數四目相對，像一對正在斗架的公雞，怒目圓睜，一眨不眨，斗的是氣，也是耐力。

        兩人身體一動不動，漸漸的，那專注的對峙竟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正在兩人快要“僵持”不住時，一只潔白修長的手突兀地伸進了他倆的目光間。

        “哇！小書，你哪來的茭白？”凌晨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嚴小書手中的茭白。

        嚴小書將茭白不緊不慢地剝好，遞給她，很輕聲地說：“蘆葦蕩里剛長出來的，還有些嫩，不過野生的營養好。”

        張宇數見她突然的“變臉術”也有些呆呆的。

        凌晨仿佛忘掉了剛才和張宇數的賭氣，專注的將手中那根白白嫩嫩的茭白掰成三段。

        她把最大的那段遞給張宇數，“喏！給你的，放心，你的魚我不會給貓吃的。小氣鬼，計較鬼！”說完便繃不住地笑起來。

        張宇數看著手中的茭白，心里頓時甜甜的，他忍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破防，咧開嘴跟著笑起來。

        嚴小書沒吃，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倆各自咬了一口。

        “唔，小書，好脆，好清甜呢！”凌晨滿足地笑著咀嚼。

        三個孩子的臉上都各自有著幸福快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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