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暑假凌晨幾乎所有時間都陪在嚴小書和張宇數身邊幫忙設計水渠。

        雖然她一直在追偶像劇……又雖然她一直在跟他們講述電視里女主角的玻璃花房有多漂亮……然后被張宇數笑話，而后一直打架……

        反正她也算幫上忙，就算沒人贊同，那她也是幫了忙的，至少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很快，愉快的暑假生活結束了。

        凌晨承認自己從讀小學就已經開始崇拜嚴小書，亦或是說崇拜他的高智商。

        他看著總是悶不吭聲，實際很有自己的想法。

        從村里設計好的水渠就足以看出來他的智慧。

        他做事講話有條不紊，不卑不亢，無端給人一種孤高冷淡的感覺。他的好樣貌好頭腦令學校女生趨之若鶩，可他難以言喻的陰郁氣質卻讓那些女生望而卻步。

        在初三的開學的第一天居然就有一個大膽且又漂亮的女生在只剩三人的車棚下大聲向嚴小書告了白。

        “你好，我是三二班的李甜甜，我知道暑假里你幫村里人設計的水渠特別實用，村里的人都夸你聰明，也特別感激你，我……我也，也很仰慕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心意。”說完那個叫李甜甜的女生便舉著一個大大的灰色精致禮物盒遞到嚴小書面前。

        她的語氣與神態有種鋌而走險的孤注一擲。也許她早就了解過站在嚴小書身后的兩個人與他的關系，所以并不避諱。

        凌晨見慣了寫情書表白的學生，卻從未見到過這樣明目張膽告白的，而且還是個女生呢！

        她目瞪口呆地觀望著，不光是驚訝，還有點……小興奮！

        張宇數走過去，摟住他略微僵硬的肩膀，笑得賊兮兮的，“不錯嘛，竟然有小迷妹告白了，快點接受吧，很漂亮的女孩子呢！”

        他說完不等嚴小書反應，轉身握住凌晨的手，樂呵呵地經過嚴小書身旁，往車棚外走，“電燈泡，我們快走吧！別在這兒壞人家好事了，等會兒，你大叔該不好意思了！”

        “哦。”凌晨呆呆地點點頭。其實……她還挺想看一下大書被人告白時的表情呢！

        可張宇數說的不無道理，站在這里他們肯定尷尬。

        她也只能跟著張宇數識相的閃人了。

        嚴小書聽到他們離去的腳步聲，不由朝他們望去去，順著張宇數的手臂看見了那兩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他不禁皺起眉，高聲喊道：“等一下！”由于他提高音量，聲音顯得粗重，仿似帶了幾分薄薄的怒氣。

        張宇數和凌晨一起轉回頭，站在原地。

        他恍若未見地越過李甜甜，走向那兩個人，轉過身，站定在兩人中間，然后不動聲色地輕輕后退了一步。

        李甜甜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們三人。

        由于嚴小書的加入迫使凌晨與張宇數交握在一起的手不得不分開。

        凌晨抬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嚴小書，倍感欣喜。

        哇哈哈！嚴小書實在太夠意思了，不枉小時候總偏心對他好，有心留她在這里見證他的第一次……

        呃，不對，應該是見證他的大型尷尬現場……

        呃，好像還是不對啊！

        算了，管他的呢！

        她就喜歡看這種“激動人心”的場面，也許是受暑假里那些熱播的偶像劇影響吧！

        嗯，要是再能來段熱烈的吻戲就更好了！歐耶！

        不料，這畫面竟被他輕而易舉地反轉了！！！

        只見嚴小書從容不迫地向李甜甜解釋道：“很抱歉，同學，我想你可能了解的并不全面，關于水渠占地的計算大部分都是由這位張宇數同學完成的，所以你的仰慕應該向他表達。”

        話音剛落，他便一本正經地將呆住的張宇數輕輕推向前去，然后徑直拉過凌晨的書包帶往教學樓走去。

        那里只留下張口結舌的李甜甜和尷尬呆傻的張宇數。

        凌晨被他輕扯著，不滿又失望地抖了抖書包帶，拂開他的手，“喂，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啊！剛剛那個李甜甜在向你告白耶！你就這樣把張宇數推給她，傷害的可是兩個人呀！太不厚道了！”

        聞言，嚴小書驟然頓住腳步，轉過身凝視著她。

        凌晨從沒見過這樣的嚴小書，此刻，他眉頭緊蹙，眸色濕黑澄亮但又像是淬了寒冰，那雙眼里藏了什么，她不知道。

        從小到大他和她說話時都隱約的遷就，或者是小心翼翼，今天卻是一反常態，有種想要翻身為主的氣勢……

        他難得率先開口，沉聲問道：“你很希望我答應她嗎？”

        凌晨被他的低氣壓凍住了，突然想不起該怎么回了，便笑臉相對，“啊，也不是吧，我就是純粹想看熱鬧！呵呵，看熱鬧。”

        凌晨嬉皮笑臉時又偷眼瞄他。

        只見他胸口似乎猛烈地起伏了幾下，而后頗為郁悶地開口道：“我不喜歡她，你以后不要再想著看我的熱鬧。”

        “哦，好吧！”凌晨悶悶不樂地回道。

        嚴小書輕輕呼出一口氣，恢復以往溫柔的語態，“快走吧，你不會想第一天上課就遲到吧？”

        凌晨看了一眼四周，“啊”了一聲，便丟下嚴小書獨自往樓梯口飛奔而去……

        嚴小書望著她倉皇的身影，無奈又失落地自言自語道：“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

        自李甜甜事件后，嚴小書一連許多天情緒低落，表現為不太愛搭理另外兩個人，尤其是對凌晨淡漠。

        她第一次有了危機感。

        張宇數推出自行車悠悠然的與凌晨并肩而行，“喂，你是不是得罪他了，那家伙已經有一個星期沒理我們了吧！”

        “一個星期零三天。”凌晨郁悶且認真的回道。

        “要不要記得這么清楚啊！”張宇數撇撇嘴。

        “是你太臭屁吧！”凌晨看向他，暗幽幽地說。

        張宇數“切”了一聲，接著道：“你以為我不知道？要我說就是你那個大叔心眼太小。

        你看，他就這么把那個李甜甜推給我，當時都差點尷尬死了，我都還沒有生氣，他有什么資格跟我們憋氣！

        依我看，就是你平時太過區別對待，一碗水總端不平，對他太好，才會讓他這樣肆無忌憚地走在我們前面。”

        凌晨一路上沒怎么說話，一直深思著張宇數剛剛說的話。

        確實，這別扭鬧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難道真是因為李甜甜？

        仔細想想又好像不是。

        可他從來不會走在她和張宇數的前面，也不會生氣，甚至連笑都很少。他在他們面前，雖不寡言，陰郁也沒有那么嚴重，那是什么事令他產生了變化……

        凌晨把記憶追溯到從前，難道是小時候被鐵鏈鎖住的后遺癥？

        自卑嗎？

        除了村子里那幾個被張宇數封口的小伙伴們，大人幾乎將那些事遺忘，鎮上也沒有人知道他小時候的遭遇……

        她知道童年的那段回憶多多少少給他造成了某些說不清的影響。可又有誰的童年是完美的？

        漸漸的，她回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曾對他做過過分的事。

        可他那時從來不會生氣，更不會賭氣，反而次次都是自己心虛不理他，他會繳械投降，主動找她說話，仿佛她再不理他就會難過死去一般，那副渴望和懇求的樣子，她到現在都還記得。

        凌晨一直不太想承認，嚴小書可憐巴巴這招，對她屢試不爽。每每看到他清冽澄澈的雙眸時，她總會產生一種沉沉的保護欲。

        而他也似乎很喜歡她的“偏愛”。

        也許是作為回報，他才會對無限她包容，那是一種小心翼翼，他從未向外人展露過的姿態，仿佛只對她，唯獨對她。

        難道……他，他喜歡自己？！

        這一想法產生，跳動的心臟驟然一緊！

        凌晨停下來，隨即搖頭否定這荒謬的胡思亂想。

        “喜歡”這樣的詞，對他們來說太大膽，太渺茫。

        媽媽的情愛之路給了她太多啟發。

        “喜歡和愛都太難得，小孩子只要友情就好，也許長大了連友情都會沒有，做人最好不要奢望太多。”

        這是她上初中后媽媽對她說的至理名言。

        她無從得知媽媽這一變化性言論。

        記得小時候，張宇數總愛來找她出去玩，自己不情愿出去，趴在桌子上寫字，媽媽還嚴厲地指責過她，“快點出去呀！聽說那小子家還挺有錢，叫你去玩就去，別讀成了書呆子，將來我還有什么指望！

        我們做女人的就是要懂得抓住有錢的男人心，你現在就要用心學啊！要是能找個有錢的姑爺，你媽我也可以跟著吃香的喝辣的了……”

        媽媽說那些話時的畫面仿佛歷歷在目，可是她才不想這樣呢！

        所以，她要渾渾噩噩，沒心沒肺的做自己，這樣就是對自己最大的保護，也是對別人最真心的保護。

        她不想成為第二個凌美琳。

        隨意的感情泛濫重傷別人也會反噬自己，她一直都知道，因為媽媽是她的反面老師。

        起風了。

        凌晨抬頭看向遼闊的遠方，風時柔時狂，但卻令人感到舒爽。

        入了秋，天就會漸漸變涼變冷，這是自然規律。

        不知不覺，她已經在這個村子里生活了八年。

        真好，能夠認識他們兩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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