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嚴小書頓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低聲道：“呃，對不起。”他連忙將她輕輕放下，但手里和心里的余溫卻久久散不去。

        凌晨有些心虛，她怎么會不記得，剛剛明明是自己像受了驚的猴子一般往人家身上竄的，饒是嚴小書大度，包容了她的倒打一耙。

        彼時，誰也不敢看對方。

        凌晨還是不敢離他太遠，比起害羞她還是更害怕蛇。

        她垂首，然后將眼睛瞪得大大的，緊緊盯住地面，用目光仔細搜尋草地上任何的蛛絲馬跡，那戰戰兢兢的模樣像是從草叢里隨時會鉆出一條蛇似的。

        凌晨這樣懼怕蛇的原因，還是六歲那年發生的事。

        王婆婆給凌美琳介紹了一個比她大二十歲的丈夫，那是個滿臉胡茬的男人，凌晨到現在對他還記憶猶新，因為太深刻了……

        他是個養蛇人。

        凌晨每天晚上都能聽到那個男人都把媽媽折磨的大叫慘哭，起初她還試圖拿刀想要從背后砍死他，即使她的力量太小，也想要這樣做，她要保護媽媽。

        可是，很快被媽媽發現，用眼神阻止了。

        他會強迫媽媽做一些她不愿意的事，如果媽媽不順從就會從籠子里拿出一條蛇，用他那只大腳踩住她的小腹下，一只手握住蛇頭對著媽媽的臉吐信。

        后來，媽媽嚇得連叫都不敢叫了！

        每每看到這些，凌晨既無可奈何又痛不欲生，只能縮著身子蹲在角落里，雙手緊緊捂住耳朵……

        那兩個月，媽媽和她簡直快要被逼瘋了，猶如陷入魔窟之中。

        逃走時媽媽拿走他所有的錢，凌晨還用剪刀剪開他所有下身穿的衣服，讓它們全部變成露襠褲！

        草叢里時時發出蛐蛐兒的鳴叫，前面的樹葉太過繁茂，擋住了清亮的月光，顯得陰沉沉的。

        “快走吧，我害怕。”凌晨縮著頭，搖了搖他的手臂。總覺得那里隨時會竄出一條大蟒蛇！

        嚴小書一直覺得凌晨算是膽子大的女孩，有時候甚至比男孩子的膽子都大。

        三年級那年她帶著幾個女生去玩，結果回來后的女生個個臉色蒼白，有的都哭了，因為她把大家帶進了后山的墳場里。

        被老師批評時，凌晨卻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反覺是那些女生沒用。

        當時，他和張宇數站在一旁無不佩服她的膽量。

        現在看著她，從不知道她居然怕蛇，嚴小書情不自禁地握住她微微冰冷的手，柔聲道：“有我在，不要怕。”

        凌晨看向他，不知為什么，他有力的手掌，堅定的語氣竟令她無比心安。

        他牽著她來到一顆十分粗壯的大榕樹前。

        樹蔭下，黑暗中。

        嚴小書提醒道：“來，抬腳。”

        凌晨揉了揉眼，仔細一瞧，腳下竟是木質的階梯，而且大榕樹的四周緊緊圍著一圈一米多高的木樁，順著木梯拾級而上，上面是一圈原色木質平臺，榕樹后竟然有一間木屋！

        凌晨十分驚訝！

        嚴小書引著她來到書屋前，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屋內的霓虹燈串被他打開。

        一切豁然開朗，這是一間足有十平米的橢圓形樹屋，貼著墻壁圍了一圈五光十色的燦爛燈串。

        燈光下，一張精致的木桌上面擺了幾盆防蚊草。

        小屋中間擺放著兩張搖椅，搖椅之間的小圓桌簡單卻不單調，上面有細致的刻畫，更醒目的是上面擱置的一盆月光花，此刻已經吐蕊。

        墻壁邊還靠了一個半人高的木柜，做工也十分精細，柜門上雕刻的花紋和圓桌上幾乎一致。

        “哇，大書，這些都是你做的嗎？包括這間樹屋？”凌晨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嚴小書被她夸張驚訝的樣子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輕輕地回道：“嗯，做的不是很好，材料有限，有些東西不得不將就。蓋樹屋時別人有幫忙。”

        凌晨知道嚴小書三年級就喜歡跟著村上蓋房子的叔叔后面學習。她不知道的是這座樹屋從設計到打地基，全是他一個人完成的。

        “這還不好呢，我說你怎么一放學就像火燒屁股似的往家跑呢，叫你出來玩，也不愿意，原來是在做這個！可你為什么不跟我說呢，我也可以幫忙的，蓋出這樣的房子多有成就感啊！”

        嚴小書看著她，抿抿嘴唇，沉默不語。

        凌晨見狀，便大咧咧地猜測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給我一個驚喜吧！嘻嘻嘻。”

        嚴小書走到搖椅前，輕輕坐下，搖椅沒有晃動，他沒有抬頭，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凌晨沒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坐上搖椅，她已經迫不及待地坐到另一張搖椅上去，準確的說是睡上去。

        嚴小書貼心地關掉霓虹燈串。

        仰面的凌晨不免暗暗感嘆；

        哇，這樹屋設計的真是巧妙，靠樹的那邊屋頂是木頭，而另一半的房頂卻是透明的玻璃天窗，這里是大樹的間隙區，剛好可以看到月亮，此時屋內一片柔亮。

        樹屋的左右兩側有兩扇小窗，被嚴小書關上。凌晨好奇，便站起身，走過去打開，頓時柔柔涼涼的風從坪壩的蓄水池那邊吹過來。

        天空星光點點，遠方燈火闌珊。

        這個地勢選的真好，真的很美！

        “關上窗，小心著涼。”嚴小書提醒道。

        “舍不得關，外面的景色真好！”凌晨感慨道。

        嚴小書站起來，走到她身旁，眺望遠方，“嗯，真好。”說完又悄悄側首，看向另一個方向。

        “再美的風景，也不能太過貪戀，想要長久，還是要懂得暫時的取舍。”

        “你說什么？”凌晨轉過來一臉懵地看向他。

        “沒什么，關上吧，還沒來得及裝紗窗，屋里有防蚊草也架不住你對蚊子的誘惑。”

        凌晨一聽蚊子，立刻關上窗。

        嚴小書把燈再次打開，室內一片柔亮。

        “唉？大書，這里不通電吧？這燈怎么亮的？”凌晨興致勃勃地挑了挑燈串。

        “我在下面做了發電機。”

        “哇塞，你好厲害哦！”凌晨不由地真心贊嘆道。

        “不厲害，多看書，做幾次實踐，你也能做好的。”嚴小書淡淡地說。

        “我？你確定？”凌晨指著自己說。

        “嗯，你很聰明。”

        凌晨聽到他的夸贊，整個人都飄了，“聰明呢，這我承認，能做好我也相信。只是做好了，我可能會把我自己給電著了！到時還得你和張宇數趕來對我進行搶救那不就完了！”

        聽到她風趣幽默的說辭，嚴小書輕輕地笑了。

        “不會電到的。”

        “我不要學。”

        “好吧，不教你這個，教你功課總不能拒絕吧！”

        “啊？”凌晨垂首想了想，是哦，不學這，也不學那，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那好吧。”她有些不情愿地答應道。

        嚴小書俯首看她，“這么勉為其難？”

        凌晨與他對視，“才沒有為難！”

        “那好，你已經同意了，還要答應我兩件事。”

        “兩件事？”

        “嗯。”

        凌晨頹喪地看著他，“你說吧。”

        “以后每天都要和我一起讀書學習，不能再像以前，只有快考試的時候才找我輔導。”

        “啊，可是和你一起學習，很累，我會累死的？”不想和他在一起，壓力很大呀，有種智商被碾壓的感覺。

        嚴小書盯著她，咧嘴笑了，“不會很累。”

        “會！”凌晨才不要每天都和他形影不離的呆在一起學習，大家私下里都叫他什么……最完美的學習機器，除了吃飯走路不看書，根本就是沒有片刻的休息。

        “放心，我不會逼你看書。”嚴小書誠懇地說。

        “真的？”凌晨半信半疑。

        “嗯，我也不是每天都手不釋卷，蓋樹屋，做發電機的時候就不會看書。”

        凌晨想了想，覺得挺有道理，“那還有一件事呢？”

        “認真聽我講題，不要發呆，不要打岔，或是東張西望。”

        凌晨聽了他的話猛然覺得有點耳熟，好像有誰跟她說過……

        于是，她想啊想啊……

        忽然一個激靈！！！

        嚴小書，你，你，你套路太深了！下午你明明已經說會尊重我的！

        看著她用幽怨哀傷的眼神望著自己，嚴小書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以后要好好學習，不能再貪玩。”

        再由著你，只會害了你。

        “可是馬上就要畢業了，還來不來得及？”

        “能來及，相信我，除非你不好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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