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縣城要轉兩趟車，路程不算太遠，就是等車太耗時間，所以凌晨每次去縣城都要起很早。

        凌晨在家獨居這幾年，她媽媽也帶她去過好幾次縣城，上初中后，她偶爾自己坐車去，也算熟門熟路。

        盛夏的清晨伴著風有幾分涼意。

        凌晨穿戴整齊，鎖好門窗，剛走出院子，就聽見“啪”地一道拍巴掌的聲音。

        凌晨悄然瞧過去，那兩個人竟站在院門口！

        發現他倆正專心致志打蚊子時，她的捉弄之心徒然而升。

        她躡手躡腳地踱到他們身后，突然“哇”地一聲大叫，果然兩人同時嚇得渾身一抖！

        “哈哈哈……”看到他倆被嚇得大眼瞪小眼的吃癟囧樣，凌晨笑得前仰后合，差點流出眼淚。

        張宇數看著她這副耍壞的模樣，氣憤道：“都多大了，還玩小時候的幼稚把戲，能不能有點女孩的矜持樣了！”那痛心疾首的神態，有點恨女不成鋼的意思。隨即又是一副委屈兮兮的樣子：“我們都快被你家門口的蚊子給吃了，你還來嚇唬我么！你比蚊子還壞呢！”

        凌晨看向他倆裸露在外的皮膚，果然多處留下了被蚊子親吻的證據。

        “干嘛不敲門進來呢！我給你倆噴點花露水吧。”說著便把背包取下來，拿出小噴壺，對著他們的大紅包，噴了好幾次。

        花露水清清涼涼的，止癢，很舒服。

        兩人均是沉默，饒是張宇數沒忍住，小聲嘀咕道：“都長大了，敲門，進去，都不方便。”

        凌晨聽見，悄悄笑了一下，“走吧，我給你倆買早餐吃去。”

        “哇塞，這么大方！”張宇數立刻露出一副夸張的表情，好像她從來都沒請他們吃過東西似的。

        凌晨沒接話，只是悄悄在他身后比出一個中指。

        三個人來到鎮上的汽車站，見發車時間還早，便找了一家早餐店坐下來。

        此時正趕上吃早飯的高峰期，店內陸續坐滿了人。

        張宇數讓凌晨留下占座，他和嚴小書去取吃的。

        鎮上的早餐店內食物幾乎一應俱全。

        嚴小書在點餐臺要了一籠鮮肉包，三碗蛋湯，端走前，他拿起裝有胡椒粉的調料瓶在其中的一碗中點了幾下。

        張宇數則端來一碟蝦餃和一些精致的小菜放到桌子上。

        嚴小書將撒有胡椒粉的湯端到凌晨面前，再把剩下的碗筷一一擺放整齊，這才坐下來。

        早餐店內，幾乎沒有人說話，都在安靜地吃東西。

        店門口上方放了一臺老舊的電視機，里面播放著早間新聞，坐在里面的客人一邊吃一邊時不時抬頭看新聞。

        播報員坐在播音臺后正在播報一條掃黃新聞，話畢，接著屏幕畫面一轉。

        某一ktv內足有七八個男男女女衣衫不整地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臉上全部打了馬賽克，雖然看不清面容，但能看出他們十分難堪與狼狽。

        被采訪的警察有著一口地道的方言，令凌晨聽得稀里糊涂，不過還是大致明白了，國家非常重視掃黃這一塊。

        凌晨只知道掃黑禁毒很重要，并不了解播報員口中的“掃黃”到底對社會會造成什么傷害！而且那個“黃”到底是個啥？

        她將最后一口鮮肉包塞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輕輕把撒了胡椒粉的蛋湯攪開，正欲開口問坐在對面的嚴小書時。

        一位大約將近六十歲的阿姨突然拍案叫絕道：“該！真該！早就該這些不正經的雞子抓進去了，盡是些個禍禍人家庭和睦的妖精！槍斃都不為過！”

        那位阿姨此刻的怒意洶涌，仿佛要是現在遞過去一把機關槍，她就能立刻對著電視屏幕肆意掃射一般。

        坐在她對面的白發男人大概是她的老公，一言不發，對四周投來的目光視若不見，自顧自喝著眼前的一碗粥。

        片刻后，可能是喝得太急，又或是粥太燙，被嗆得直咳嗽。

        那阿姨白了他一眼，從桌子上抽紙盒中煩躁地扯出兩張紙巾，丟給他，紙張輕薄，輕飄飄地落在她老公的手邊。

        男人默默拿過，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嘴，仍舊沒有說話。

        凌晨突然覺得那位阿姨剛剛丟紙巾的姿態居然有點像在丟一塊垃圾。

        從早餐店出來時，太陽明顯毒辣。

        嚴小書從小賣部里拿了兩瓶常溫水遞到凌晨手中，“天熱，路上喝。”

        凌晨笑著說：“又不算太遠，路上應該不會渴。”主要是不想拿，嫌重，不過還是盛情難卻。

        嚴小書看著她接過，抿抿嘴唇沒有說話。

        彼時，張宇數也從小賣部里走出來，看到凌晨手里的水，微微怔了一瞬。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兩瓶水，猶豫片刻后，徑直走過來，將一瓶水水遞給嚴小書，自己則開了一瓶，當著兩人的面灌了一大口，“啊，這水真解渴，天太熱了！”

        凌晨鄙視道：“就你最怕熱了！”

        這次張宇數卻是沒有貧嘴，干干笑了兩聲，“快上車吧。”

        凌晨看一眼手表上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嗯，你們快回去吧，一會兒發車，你們站在這里，我就不想上車了，快走吧。”

        “我們看你上車后，再走。”張宇數笑著說。

        嚴小書也跟著點點頭。

        凌晨對他倆固執的關心實在沒有辦法，只得照做。上車后便透過車窗玻璃對他倆擺了擺手，催促他們回去。

        誰知只擺了一下手勢，他們竟頭也不回的走了。

        哼，就這么迫不及待嗎！

        剛剛的堅持和依依不舍呢！真是比她還涼薄啊！

        回去的路上，嚴小書與張宇數并肩走著。

        來之前大家的自行車放在街道的存車棚中，走過去要一點時間。

        “嚴小書。”張宇數突然開口叫他。

        “嗯？”

        “我們有多久沒有抓過魚了？”

        嚴小書想了下，回道：“小學四年級后就沒再抓過了吧。”

        張宇數點點頭，“要不今天再抓一次？上了高中也許就沒有機會了。”

        嚴小書側首看他，平靜地回道：“好。”

        坪壩下。

        清凌凌的河水在炎熱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兩個少年卷好了褲管，彎下腰在淺河中不斷摸索。

        驕陽似火，炙烤著他們的脊背，汗水像豆子似的不斷滴落在河水中，濺出一小圈一小圈的水花。

        魚并不難抓，考驗的是受熱的耐力。

        天越來越熱，水光越來越晃眼，人也越來越暈沉，看不清，只憑感覺來摸索。

        沒有人站在岸上幫他們撿魚。裝魚的長網綁在腰上，抓到的魚放進去，在網里也在水里，死不掉。

        有位老伯看到他們在抓魚，趕忙來阻止，“孩子啊，不要命了，天這么熱，要中暑的，趕快上來！”

        兩個人對他的話根本不為所動，依舊不改變姿勢，在水中奮力摸索。像是一定要一較高下才肯罷休！

        老伯見自己勸不動，便找來村上強壯的勞動力來拉他們上來。

        幾個人剛走上坪壩，就望見嚴小書扛著張宇數艱難的緩緩往岸邊走來。

        老伯低喊道：“看看我說什么來著，中暑了吧！哪有人在大中午抓魚的呀！你們快去幫幫小書，我估計他也快不行了。”他話音剛落，嚴小書像是被抽盡了所有力氣，終于和張宇數齊齊倒向岸邊的草地上。

        一眾勞動力紛紛奔過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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