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蒙蒙亮。

        凌晨穿上媽媽給買的新裙子，剛把水壺裝進背包里，就聽見了專屬于張宇數的敲門聲。

        “篤篤篤”十分有力，這是張宇數的敲門聲，不似嚴小書三下一頓的輕柔敲窗。

        凌晨打開門，對張宇數批評道：“你是強盜嗎！敲門這么響干什么？”

        “我不是怕你沒起嘛，就貼心地想當你的鬧鐘啦！”張宇數輕輕撫了撫鼻子笑瞇瞇地說。

        凌晨鄙夷道：“你還真是貼心！”

        “哈，呵，謝謝夸獎啊！”

        “你真是好賴話都聽不懂啊！”

        “是啊，我好像是沒什么辨別能力呢！”

        “你……！”凌晨氣憤地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張宇數仍是一副嬉皮笑臉樣，脖子伸很長，挑釁地問道：“我怎么樣啊？”

        凌晨索性不說話了，手一伸，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

        “啊呀！又動手啊你！”

        “動手又怎么樣，都是你自找的！”凌晨不以為意，覺得似乎還不夠解氣。

        說了好多回，他每次都不改，敲門聲像來奪命似的！

        張宇數揉了揉微紅的胳膊，剛要開口追究，就聽見后面傳來平靜無波的聲音，“太陽快出來了，前面一段路沒有樹蔭，提前出發比較好。”

        站在門外的嚴小書見他倆兒像是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似的，只得出聲提醒。

        斗嘴的倆人一起望向東面，此時天邊已經泛起的魚肚白，他們這才止住話，趕緊關門上鎖。

        八月底的陽光是毒辣的，誰都怕。

        幸好三個人趕在太陽升起前，來到到中東山的山腳下。

        中東山不高，只能算是個丘陵，但樹植茂盛，小道蜿蜒，風景秀麗，算是天然的風景區。

        許多孩子放假后都愛來這里游玩，還會偶爾在林子里遇到一些小白兔、小刺猬等可愛的小動物。

        樹蔭下的石階濕漉漉的，空氣里漂浮著冰冰涼涼的水汽。

        “哇，好清爽呀！要是沒蚊子，夏天的夜晚要是能住在這里該有多好啊！”凌晨發出感嘆，她最怕熱了。

        “這里水汽很重，睡在這里會生病的，老了會得風濕。”張宇數提醒道。

        “切，你怎么知道！”凌晨走在中間，目光轉向張宇數，滿臉不相信。

        “沒騙你啦，我奶奶說她小時候家里人口多，屋子又小，人都睡不下，所以夏天就會在外面找陰涼的地方睡覺。”

        “真的？那沒蚊子咬嗎？”凌晨覺得比起涼快，她更怕被蚊子咬。

        “沒有，聽說那時候蚊子很少，不像現在到處都是大花蚊子。”

        “唉，真希望能有一種房子，里面種上各種清香的植物，夏天睡在中間，可以躺著看星星和月亮，沒有蚊子咬，不會很悶，又很涼爽，那該有多好啊！”凌晨幻想道。

        張宇數側首看著她白皙紅潤的小臉，濕黑的大眼睛上睫毛忽閃忽閃，像小扇子似的，……很漂亮……嘟嘴的樣子也……很可愛！

        看著看著心就跳亂了節奏，他突然覺得面上有些熱，收回目光時卻發現嚴小書正盯著自己，他頓時有些心虛，快速輕拍了一下凌晨的丸子頭，欲蓋彌彰似的嬉皮笑臉道：“大白天的，你就做夢吧！”說完就朝前大步走去。

        凌晨沒察覺到他臉上異常的顏色，反應過來只覺一陣惱怒，追上去捶打他，“又打我的頭，變笨了你負的起責任嗎你？”

        張宇數笑了笑，張開嘴，“怎么負不起，我將來……”

        “快走吧！不然去寺廟來不及。”嚴小書突然快速走過來，打斷他的話，對凌晨提醒道。

        說著又從包里掏出一盒牛奶，遞過去，“快喝，等會兒會沒力氣的。”

        凌晨看到牛奶，笑道：“真是及時奶呀！還是大書懂我。”她接過，開心地喝起來。

        張宇數望著前面愉快的身影，默默站在原地，他把剛剛差點說出的話咽回去。

        他想告訴她；‘我愿意負責，將來我們生活在一起不就行了！’

        他把目光轉向嚴小書，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家伙像是能猜到自己下一步會做什么，會說什么。

        打斷他像是無意的，可有意無意只有天知道。

        從小到大，凌晨把他們當做最好的朋友，沒有除了這份感情之外的東西。

        他和他一直都很清楚。

        嚴小書和他一樣都很珍惜這份感情，所以誰都小心翼翼的。

        他們的年紀太小，沒有人會捅破這層薄薄的紙。

        友情如果變了味，就像餿掉的飯菜，吃不能吃，聞著難受，倒掉又惋惜。

        選擇裝聾作啞，懵懂無知，嬉笑怒罵是掩藏這份感情的最佳方式。

        至少要將這份友情深藏到成年以后，才有資格……說出來啊。

        所以這一刻，他并不怪他打斷了自己未經思考將要說出的話，只是，他怕他會比自己下手快。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該怎么辦呢！

        他從小時候就已經喜歡她了呀！

        望著前面的那兩道并肩而行的身影，張宇數漸漸覺得四周的涼意都緩緩都包圍著他，很涼很冷，仿佛四肢都凍僵了。

        在八月的大夏天里，他只覺得周身襲來冰涼的冷意……

        穿過中東山，他們在一家餐店簡單吃了飯，才趕到中北山的寺廟。

        古剎寂靜，今天來燒香拜佛的人并不多。

        三個人一起進入廟中，大殿內莊嚴沉肅。

        靠北的一尊佛像跪坐在長案上，雙手疊于胸前做禪定印。

        凌晨跪于蒲團上，虔誠地拜了三拜，有聲許下真誠的心愿，“我希望我們三個人即使分開了，也永遠是最好的朋友，這份情誼永遠不會改變。

        希望張宇數和嚴小書學業有成，平安健康，夢想成真。”說完她又拜了三次。

        而跪在她兩側的人，均是一愣，誰也沒想到她會許下這樣的心愿，徒然不知是喜是悲。

        “喂，心愿都是默默許下，哪有你這樣大聲說出來的？”張宇數想讓她重新許下愿望。

        “這樣大聲說出來，神明才會聽到呀！”凌晨認真地說，她不想在佛祖面前和他爭論打鬧。

        “可是……”張宇數變得支支吾吾。

        嚴小書也突然沉默起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干嘛？希望你們好，還不樂意呀！”凌晨沒想到他倆竟然對她特意為他們許下的祝福愿望感到不開心！

        后來他們誰也沒有再說話，在寺廟里參拜完便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凌晨從一個小販手中買了三根新鮮的黃瓜，殷勤地遞到那兩個人手中，然后又買了一把小白菜和幾根胡蘿卜。

        凌晨對著黃瓜尖，咬下一口，脆爽清甜，“唔，這黃瓜真脆！”她回過身，詫異道：“噯！你們吃啊，別回頭再說我小氣，不請你們吃東西啊！”

        張宇數看著她給買的黃瓜，青青的上面還有許多冒尖的小毛刺，雖然洗過，但還是帶著刺人的鋒利。他咬了一小口，有點扎嘴，咀嚼了幾下，硬邦邦的，還有幾分澀意。

        嚴小書沒有吃，而是走過去把她手里的小白菜和胡蘿卜接到自己的手里拿著。

        凌晨笑瞇瞇地問他，“你猜我買這些菜是做什么用的？”

        “喂山里的兔子。”嚴小書淡淡地說。

        “哇！你怎么知道？”

        嚴小書抿抿嘴唇，沒有回答，漸漸放緩腳步落在后面，和張宇數一起并肩走。

        在來時就他發現她一直盯著樹叢中小動物們，一會開心地笑，一會忍不住追上去，跑幾步又失落地無功而返，像個頑皮的孩子。

        可是，孩子也有心啊！

        但她的心卻是這樣……到底是懵懂，還是堅硬！

        在樹屋里他對她說的話，難道一點也沒有聽懂？

        凌晨一個人走在前面，她不想別人看到她此刻繃緊的表情。

        媽媽已經明確地和她說過，不可以對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產生不必要的情愫。

        所以，他們三個永遠是最好的朋友。只有當眾許愿才可以打消掉所有人的想法，包括自己。

        就快要分開了，也許只有這樣才是對大家最好的告別方式吧！

        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小臉，恢復從小就早已學會的完美笑容，回過頭去，笑嘻嘻地看向那倆人，擺擺手道：“快走啊，等會天太晚，我就找不到兔子了！”

        “在小道上是找不到兔子的。”嚴小書走過來，溫柔地說。

        “那在哪里能找到？”凌晨憧憬地望著他。

        嚴小書看著她澄亮的雙眸，頓了一下，才開口道：“跟我走吧。”

        張宇數也跟上來，三個人一起離開了小道，走向小樹林深處。

        雜草叢生的偏僻山路并不好走，凌晨腳下坎坷，差點絆倒進荊棘叢，幸好嚴小書和張宇數眼疾手快一齊扶住了她。

        “要不還是我牽著你走吧！你腿短腳小，等會兒摔倒磕傷還不得我和嚴小書背著你回去。”張宇數拽拽地伸出手。

        嚴小書沉默地看她，也在同時向她伸出了手。

        凌晨呆呆地看著那兩只修長的手掌，只猶豫了一秒，便坦當地笑了，“放心，不會再摔了。”說完便分別朝那兩只手愉快的擊掌。

        站在原地的那倆人木木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各自默默收回僵住又尷尬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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