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下不為例
李睿端著茶杯的手僵住,半晌才問:“你們那是拿這種茶祭祖的?”
羊智說:“偶爾也會當成藥給病人喝。”
好吧,不是給死人喝就是給病人喝,反正正常人是不喝的。
李睿惡狠狠的咬了一口餅,然后喝了一大口濃茶,說:“你們那地方的習俗可真是夠古怪的!”
羊智認真地說:“并不是只有我們那里才這樣,絕大多數(shù)州郡都這樣……莫非曲侯老家不是這樣的?”
李睿說:“我們老家是把這種茶當提神醒腦的飲品的!羊智,我勸你喝兩杯,你得守到子夜呢,很困的,喝兩杯可以提神,讓你撐過子夜。”
羊智不大信:“真有這等妙用?”
李睿說:“那當然!我跟你講,這茶……”
正想狠狠地安利一波,冷不丁的聽到甲葉碰撞之聲,有人在叫:“參見少將軍!”他急忙探出頭望去,只見北宮靜一身戎裝,鐵甲在火把的光芒之下閃耀著森森寒光,正帶著數(shù)名黑甲劍士朝著這邊走來,所到之處,軍士們紛紛躬身致意。他頓時就有點慌了,因為他這種屬于開小差行為,北宮靜治軍這么嚴,讓他逮住了,他怕是得……
他想把這些東西藏起來,可還沒來得及行動,北宮靜已經(jīng)來到他的面前了,他只好用身體擋住那一堆東西,擠出一個笑臉打招呼:“參見少將軍!”
北宮靜掃了他一眼:“李曲侯也在城墻上與軍士們一起值守?”
李睿倒也誠實:“剛上城墻,剛上城墻!”
北宮靜說:“倒是難得。”抽了抽鼻翼:“你們方才在吃什么?”
李睿心里一慌,把東西遮得更嚴實:“沒什么沒什么,少將軍你肯定聞錯了!”
北宮靜招招手,一名軍士拿來一張胡床放在地上,他坐下,根本就不聽李睿的解釋,非常篤定的說:“拿出來。”
李睿萬般無奈,只好讓開,將身后的小火爐、茶具以及煮好的茶、烤好的餅全給暴露出來。
北宮靜看著那一堆東西,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說:“你倒是會享受!”
李睿只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強行挽尊:“我……我平時都很遵守軍紀的,只是這次晚飯沒吃飽,餓得慌,又要在城墻上值守,只好……”
北宮靜隨手拿起一個烤得噴香的餅咬了一口,咀嚼一番后作出評價:“還不錯,烤得很香。”
李睿一聲不吭,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羊智同樣如此……這位能開一百二十磅強弓,能使馬槊,算得上是武藝高強,也頗具膽氣,但現(xiàn)在他卻在瑟瑟發(fā)抖。北宮靜治軍有多嚴他是知道的,這絕對是一臺冷酷無情的戰(zhàn)爭機器,麾下士卒犯下再微小的過錯也會遭到懲罰,他投奔熊耳山大營的這段時間里,親眼所見的因為犯了各種軍紀而被斬首的軍士就有數(shù)十人之多,三軍盡皆股栗。而現(xiàn)在,他和李睿在值守的時候開小差,縮起來吃東西,這怕不是要挨刀子了!
千不該萬不該,真不該開這小差啊!這下好了,直接把自己的脖子伸到少將軍的刀口下了!
北宮靜今晚心情還算不錯,又咬了一口餅,品嘗一番,可能是美食真的能讓人心情變好,他并沒有發(fā)怒,只是睨了一眼羊智,說:“明天自己去領二十軍棍。”
羊智如逢大赦,一迭聲的說:“多謝少將軍,多謝少將軍!”
北宮靜說:“下去吧。”讓羊智退下,又端起茶來呷了一小品,眉頭先是因為茶的苦澀而擰成個疙瘩,隨即緩緩舒展開來,說:“先苦后甘,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李睿低頭盯著地面,一聲不吭。
北宮靜指了指他那個馬扎:“坐吧,站著不累嗎?”
李睿哪里敢坐?硬擠出一絲笑容,說:“驃下站著就好,站著就好!”
北宮靜說:“讓你坐你就坐,怎么,還要我仰著頭跟你說話?”
李睿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坐下。
北宮靜幾口吃完了一個餅,又拿起一個,繼續(xù)大口大口的咬,一點也不客氣。李睿見狀,忍不住問:“少將軍你是不是沒吃晚飯?”
北宮靜說:“嗯,剛拿回新城,要處理的事情極多,忙得頭昏腦脹,也就沒顧得上吃晚飯。”
李睿說:“你應該按時吃飯,不然的話很容易落下病根的……”
北宮靜說:“知道我還沒吃飯,不趕緊多烙幾個餅?怎么,要我請?”
李睿一聽就樂了,少將軍主動開口讓他烙餅那說明了什么?說明他的小命穩(wěn)得很了啊!他立馬動手,將自己偷偷做的餅一古腦的放上去烤得黃焦焦香噴噴。北宮靜肯定吃不完這么多的,多出來的他分給了北宮靜身邊的那些黑甲劍士。這些黑甲劍士跟著這么個工作狂人式的老大,肯定也沒法按時吃飯的……身為家將,少主都還沒動筷子,你敢大吃大喝?吃飯的家伙還要不要了?
不出所料的,這幫黑甲劍士接過餅后那叫一個狼吞虎咽,吃相只能用“兇殘”來形容。
看到他們吃得這么香,李睿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端起自己那杯還沒喝完的茶津津有味的喝了起來。北宮靜一連吃了三張餅,見這家伙一開始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現(xiàn)在居然喝起茶來了,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家伙,還真的是順著竿子就往上爬啊,剛才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現(xiàn)在居然開始喝上茶了!
他說:“下次可別再帶東西上城墻吃了,否則軍法從事!”
李睿一迭聲的說:“不敢了,下次絕對不敢了!”
北宮靜顯然對他的自覺性不抱什么希望:“但愿吧!”見這家伙還在悠哉悠哉的喝著茶,他不禁有些無奈,說:“李睿,你是有真本事的人,這等亂世,正是你這等身懷絕技的男兒大展拳腳的良機,你還是多花點心思在帶兵打仗上,別只顧著一時的享受!”
李睿撓撓頭,說:“少將軍你太看得起我了,我除了會射箭之外什么都不會……”
北宮靜說:“但是你有百步穿揚的絕技,只要你愿意,靠著這一絕技,要建功立業(yè)又有何難?別的不說,今天攻城的時候胡虜?shù)挚诡B強,要不是你在百步外一箭射死了敵軍大將,動搖敵軍軍心,我軍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攻下這新城呢!”
李睿有點驚訝:“被我射死的那個家伙是敵軍大將?”
北宮靜點頭:“章泥的副將,姓趙名成,是一員力大無比、勇武過人的將領。據(jù)俘虜交代,當時章泥帶人去堵截從缺口沖進去的裴樂所部了,趙成負責指揮城墻上的軍士繼續(xù)抵抗,結果被你一箭射死,敵軍失去了指揮,群龍無首,頓時大亂,我軍這才輕松攻下了新城。”
李睿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算是知道為什么北宮靜今晚對他這么寬容了。同樣是在值守的時候開小差吃東西,羊智這個從犯明天還得去領二十軍棍,他這個罪魁禍首卻屁事都沒有,還能坐在這里跟這位冷酷無情的少將軍談笑風生,敢情是人家念在他今天的功勞,沒跟他計較啊!
沒錯,射死趙成的那一箭是他射的。當時涼州軍已經(jīng)有多股突擊隊登上了城墻,但胡人抵抗依舊頑強,一名胡人將領往來沖殺,不少涼州軍勇士都被他殺了下來,李睿見這貨跟頭野豬似的在戰(zhàn)場上橫沖直撞,一時沒忍住就給了他一箭……
然后就把他給射死了,立了個大功。
所以說啊,運氣來了,拿城墻擋都擋不住。
他嘿嘿一笑,說:“看樣子我的運氣還是挺不錯的哈!”
北宮靜說:“是挺不錯的。希望你的好運氣能夠繼續(xù),也順便給我們也帶來好運。”
李睿說:“會的,會的,一定會的!”
開心完了,聯(lián)想到剛進城時見到的那種尸骨如麻、血流漂杵的慘狀,他有些悵然的說:“建功立業(yè)什么的我就不想了,只要這世道能少一些殺戮,少一些滅州屠城的悲劇,我就開心了……”
北宮靜有點意外:“你就是這樣想的?”
李睿點頭:“嗯!我是真的不想再見到今天這種血流成河的慘劇了!滿當當一城的軍民,就這樣被殺光了,好好一座城池變成了死城,不應該這樣的!”
北宮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那你更應該拿出十二分的力氣去建功立業(yè),去終結這個可怕的亂世。只有打敗了胡虜,這個亂世才會結束,這樣的慘劇才不會繼續(xù)發(fā)生!”
李睿:“……”
謝謝,完全沒有被鼓勵到。
他都不忍心告訴這位玉樹臨風、濁世無儔的大帥哥:眼下匈奴人這潮水般的攻勢只不過是持續(xù)近三百年的大分裂大混戰(zhàn)的序幕,在匈奴人后面還有更加兇殘的羯人,他們會將整個北中國變成人間地獄;在羯人后面還有更猛的慕容鮮卑,慕容恪、慕容垂這絕代雙驕將成為整整一代漢家將士的噩夢,連東晉第一名將桓溫都栽在他們手上了;慕容鮮卑霸業(yè)衰落后又會冒出個雄才偉略的氐人君主,他叫苻堅,在一代名相王猛的輔佐下統(tǒng)一了北中國,飲馬長江,險些就干掉了東晉,統(tǒng)一了全中國……
這還沒完,后面還有更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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