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對策
如何重塑已經讓持續百年的天災、瘟疫、戰亂和司馬家的騷操作生生轟塌了的意識形態?
這是個大難題,李睿一時間也拿不出什么好辦法來。他求教于賈攸、羊崇等人,這幾位給出的答案都是強化儒學地位,教化萬民,最好天子和滿朝公卿作出表率,引領大家一點點的重塑道德、秩序。
這答案倒也在理,但是在李睿看來沒啥新意,拿這問題去請教任何一位學儒術出身的大賢,估計對方都會給出一樣的答案。
李睿又求教于大司寇齊煜,一位精通律法的大賢。
這位大賢給出的答案是:“亂世當用重典。這亂世,人心都長了草,寒門布衣稍稍有了點實力都會迫不及待的跳出來興風作浪,世家高門目無王法,窮奢極欲,視人命如草芥,這人心早就亂得一塌糊涂了!當朝野都充斥了暴戾之氣的時候,儒家那套以德行教化萬民的做法已經行不通了,唯有用嚴刑峻法橫掃一切惡行,才能讓宵小敬畏,回歸到正途來。”
李睿擰著眉頭:“這樣子么……”
齊煜捋著胡子說:“只有這條路可選!”
一直跟在李睿后面學習的司馬詮忽然說:“大司寇的說法不無道理,但是嚴刑峻法不一定管用。”
齊煜問:“陛下,愿聞其詳!”
司馬詮說:“太傅曾給朕講過這么一則故事:春秋時期一個國家發生動亂,盜賊蜂起,風氣大壞,國君十分憤怒,下令以嚴刑峻法懲治所有盜賊。為此,國君還花重金聘請了一位最善于察言觀色者,由他指認藏在人群中的盜賊,一日往往能抓獲數十名盜賊,皆加以嚴懲。然而幾個月過去了,治安沒有半點改善,相反,賊賊越來越多,就連那位善于指認盜賊者也被殺害了。”
說到這里,他認真的說:“由此可見,嚴刑峻法也不一定治得了這亂世,畢竟現在的人是心壞了,律法可以懲治他們的惡行,卻沒有辦法懲治他們的歹念。國家是不可能一直維持這種高壓狀態的,總有放松下來的時候,一旦放松,治安和風氣又要敗壞了!”
一番話說得齊煜都沉默了。
李睿說:“陛下這番見解頗有見地,這段時間賈攸、羊尚書他們沒白教你啊。”
司馬詮嘿嘿一笑,沒說話。
這段時間他確實是在拼命的學習,不光向李睿學習,還向賈攸、羊崇等人學習儒家經典和治國之道,向宿衛宮中的羊允學習武藝。他始終沒有忘記李睿讓他學好一門本事,將來可能要靠這門本事生存了的話,這番話讓他有一種緊迫感,他知道,李睿遲早是要過來拿走他這張龍椅的,就算李睿不想拿,北宮靜、神武、橫野二軍眾將士乃至數以萬計在他稅制改革和農業改革中受益的老百姓也不會答應。他也沒什么好怨的,畢竟是他祖上開了“天下是兵強馬壯者的天下”這個極壞的頭,作為子孫,他必然是要受到反噬。相反,他還挺慶幸自己遇到的是李睿,這家伙實在不像個梟雄,他從一開始就告訴了自己:將來有一天我可能會搶你這個位置,你最好提前作好準備!
換了他祖上那幾位,會給你提醒?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去吧!
李睿讓他趁早多學一點本事,并且沒有施加任何限制,愛學什么就學什么。司馬詮學得最多的還是李睿處理政務時的手腕,每一個政策出臺,他都要反反復復地研究,試圖弄清楚他的施政思路和底層邏輯,弄不懂就直接問,而李睿每次都會毫不吝嗇的教他。這段時間以來,他進步飛快,視野也變得越來越開闊,這是以前任何一位老師都無法教他的。
可越是進步,視野越是開闊,他內心就越是絕望:這個人的親和力怎么這么強大?這個人的智慧怎么這么可怕?為什么那么多近乎無解的難題,這個人總是能舉重若輕的化解?自己真的能趕上他的腳步,與他并駕齊驅,與他分庭抗禮,爭奪這江山的歸屬嗎?
他曾經這樣問過羊崇,羊崇沉默良久才說:
“陛下,你怕是遇上天命之子了啊!”
這樣的回答讓他打了個冷戰。
天命之子,多可怕的四個字!
不過想想也是,天災、瘟疫和糧食減產這些字眼幾乎成了大晉的催命符,任你有天大的本事,碰到了這幾樣都是束手無策,可是打從李睿施政以來,糧食產量暴增,而且兩年可以獲得三次豐收,大旱讓他整出來的水車輕松化解,瘟疫雖然仍然時有發生,但始終被他控制在很小的范圍,無法像以前那樣大面積傳播……他仿佛是上天的寵兒,在他面前,哪怕是天災和瘟疫也要為他讓路!
人家都是天命之子了,你還斗個什么勁?
司馬詮已經打定主意了,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要爽快的禪讓,絕不作任何無謂的抵抗。禪讓完后便帶上愿意跟隨自己的人馬到西域去,憑著在李睿身邊學到的本事大展拳腳。西域那么大,總有他的容身之地,打下一片士地來當個小國君主,對祖宗也算有個交代了————以李睿的氣量,這個要求肯定會答應的!
讓他跟天命之子斗?別逗了,他還想多活幾十年呢!
嗯,用現在的話來說,小皇帝算是徹底躺平了,只要他肯放棄,就沒有什么難得住他的!
沒有要跟李睿爭雄的心思,聽到李睿夸自己,那真的是格外的順耳呢,直接就笑出聲來了。
齊煜擰著眉頭沉默良久,說:“陛下說的不無道理,眼下這世道,光靠嚴刑峻法確實是治不了……不知道陛下有何高見?”
司馬詮嘆氣:“連大司農、大司寇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朕哪里拿得出什么對策來!”
齊煜大為頭疼,拿出一本厚厚的律書翻了又翻,邊翻邊喃喃自語:“懷柔教化解決不了,嚴刑峻法也解決不了,到底要怎樣才能解決這些問題?到底要怎樣才能解決這些問題?”
這位是法家出身的,習慣了用律法去解決一切難題。但是很明顯,眼下這等難題不是靠律法能夠解決的,這讓他麻爪了。
在這里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睿有些失望,帶著司馬詮起身告辭了。
走出了齊府,坐上四輪馬車,在返回皇宮的路上,司馬詮緊蹙著眉頭,問:“大司農,這個問題真的無解嗎?”
李睿說:“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無解的難題,只要是難題,就一定能解,只是我們還沒有找到最正確的解法而已。”
司馬詮撓著頭,喃喃自語:“最正確的解法到底是什么呢?這個問題真的有完美的解法嗎?”
李睿說:“沒有完美的解法,但不代表沒有解法,只是可能會有不小的后遺癥而已。”
回到皇宮后,司馬詮打著哈欠去休息了,李睿則繼續處理公務。
諸葛慧在一邊幫忙。
李睿直到現在都沒能適應繁體字,看公文的時候需要諸葛慧在一邊給他翻譯,寫公文的時候也是他口述,諸葛慧執筆,沒有諸葛慧,他辦公的效率起碼得打個五折。
今天的公務不算多,三兩下就處理完了,然后他繼續為如何重塑意識形態而頭疼。
諸葛慧見他眉頭一直擰著,問:“怎么了?是什么問題把我們無所不能的大司農給難住了?”
李睿將一直困擾著自己的難題跟諸葛慧說了。
諸葛慧聽完,沉吟片刻,展顏一笑。
李睿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呀?”
諸葛慧說:“我笑你啊!你不是一直都把‘大道至簡’掛在嘴邊的嗎,怎么這次將這個道理給忘記了?”
李睿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把問題想復雜了?”
諸葛慧說:“對!”
李睿坐正:“詳細說說!”
諸葛慧說:“你反復強調什么意識形態,我不大懂,大概就是普通民眾的道德觀、是非觀,對吧?”
李睿點頭:“可以這樣說。”
諸葛慧說:“一種米養百樣人,這干干萬萬的老百姓,出身不同,家境不同,際遇不同,所形成的道德觀、是非觀自然也不同,有人是天生壞種,有人生來善良,有人生下來就帶著惡,但是遇到明師學好了,有人生下來就善良但是受盡欺壓,最后變成了壞人……就算是無所不能的神靈,也沒有辦法將自己所認同的道德觀、是非觀通過文字和心傳口授,傳播給所有人,讓所有人都去認同它,遵從它。”
李睿說:“這正是我最頭疼的。”
諸葛慧說:“光是靠教化去改變干干萬萬人的思想是非常困難的,但是我們可以換一種法子。”
李睿豎起耳朵:“什么法子?”
諸葛慧說:“漢武帝時期戰事不斷,酷吏橫行,邊庭血流成海水,海內空耗民不聊生,然而卻始終都沒有人跳出來反他。武侯主政益州的時候六出祁山,男子當戰,女子當運,益州百姓負擔極重,然而還是沒有人跳出來反他。大司農,這是什么緣故嗎?”
李睿說:“因為漢武帝要滅匈奴,蜀漢要北伐中原光復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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