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縮頭烏龜
平陽城,皇宮中。
絲樂之聲繞梁,美人衣帶舞動,如旋雪回風,曼妙迷人。
劉聰倚著靳月光,欣賞著歌舞,而靳月華則端著琉璃盞,將一杯杯美酒送到他嘴邊。
姐妹二人都是天姿國色,傾國傾城,兩個伺候劉聰一個,劉聰當真是艷福不淺。
只是,總有些人不愿意讓劉聰安心享這艷福,就在他興致正濃的時候,宮人走了過來稟告:“陛下,光祿大夫求見!”
劉聰皺起眉頭:“陳元達?他能有什么事?”
宮人說:“不知。”
劉聰說:“沒什么事的話就讓他回去,朕現在不想見他!”
陳元達這名字乍一聽是妥妥折漢人,不過,人家其實是正兒八經的匈奴人。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這三百年來,南匈奴漢化程度已經很高了,絕大多數人都拋棄了匈奴姓氏,改了漢姓,其中劉姓是最受歡迎的。不過并不是所有匈奴人都有資格姓劉,那得是王族才行,夠不上資格的只好挑一些比較顯赫的姓氏,等將來發達了也好攀親戚,給自己安排一個很牛逼的祖上。
在這個講究出身門第的時代,大家都是這么干的。
陳元達也算是開國功臣,在劉淵起兵的時候就跟著劉淵混了,這些年他提出了很多行之有效的治國方略,為匈奴漢國的發展壯大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他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從黃門郎、廷尉、左司隸校尉、御史大夫一路干到儀同三司。這個人無疑是很有才能的,只是不會看領導臉色,喜歡跟劉聰對著干,每次劉聰想干點自己喜歡的事情,他總會跳出來直接了當的表示:陛下,你這樣做是不對的!你這樣做會對國家很不利的,趕緊收回成命吧!次數多了,劉聰也給搞煩了,一度想剁了他,但是念及他的功勞還有后匈奴的勢力,最終還是沒下手,只是晉升他為光祿大夫,明面上升官,暗地里卻剝奪了他的實權,想讓他消停點。
事實證明,劉聰還是太天真了點,失去實權的陳元達并沒有消停下來,每次碰到什么他看不順眼的事情依舊是犯上直諫,跟劉聰頂心頂肺,弄得劉聰一聽到他的名字就腦殼疼!今天這老家伙又找了過來,準沒好事,劉聰不想見他。
宮人說:“陳大人說有關系著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事要面見陛下,陛下若不見他,他便在宮外長跪不起,直到陛下愿意見他為止!”
劉聰哼了一聲:“他能有什么大事?無非就是朕加了點稅,殺了幾個貪官而已,多大點事,在他眼里就成了亡國之暴政了,簡直就豈有此理!”
咒罵了幾句,知道自己拗不過那個犟老頭的他還是認命的嘆了一口氣:“讓他進來吧。”
很快,陳元達便兩腳帶風了走了進來,禮數周到:“臣陳元達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聰擠出一絲笑容讓他平身,并且給他賜座。等他坐下后,劉聰問:“愛卿匆匆入宮,所為何事?”
陳元達拱手,正色說:“啟稟陛下,出大事了,關系著漢國生死存亡的大事!”
劉聰努力打起精神來:“哦?什么大事?”
陳元達那老是板著的臉難得的露出了笑意:“據洛陽方面的探子傳來的密報,晉軍在中原跟石勒打起來了!”
劉聰說:“他們幾乎年年都要打一兩場,沒什么出奇的。”
陳元達說:“這次不一樣!據探子密報,此次晉軍是精銳盡出了,祖逖、北宮純、北宮靜這三位最能打的柱國將軍全部掛帥出征,張宣、裴悅、蘭夏、段文鴦、耿忠、蕭育、李烈、蘇峻、桓宣、桓彝、周訪、陶侃……這些一流戰將也悉數出動,他們這是要與石勒決戰了!”
劉聰吃了一驚:“規模這么大嗎?為何朕一無所知?”
陳元達比他還要吃驚:“密報三天前就送到平陽了,陛下到現在都沒看嗎?”
劉聰有些茫然:“沒有啊,沒人跟朕說過這件事!”
陳元達臉上那興奮的神色頓時就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仿佛耗盡了燃料似的,變得黯淡無光。
這等軍國大事,都三天了劉聰這個帝國最高統治者居然還一無所知,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劉聰對此漠不關心,只是沉迷酒色,下面的人察言觀色,識趣的沒有把這些煩人的事情往他面前遞;
第二,劉聰在隱隱之中已經被手下那幫臣子給架空了,以至于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壓下,不向他報告;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對于這個原本就亂糟糟的、危機四伏的國家來說都是災難性的。一想到這里,陳元達心中便悲憤不己,有種指著劉聰的鼻子破口大罵的沖動!
他強行壓抑下內心的悲憤,用還算平靜的語調說:“此番晉廷與石勒都是傾盡全力,投入所有精兵強將爭奪中原,對于漢國而言,既是天賜良機,又是絕大的危機……操作得好,漢國將可以再次東出,躍馬中原,一舉將這兩個對手全部消滅,從此天高海闊,再也不會被困在汾北一隅;操作不當,等到二者分出勝負,占據了中原,漢國將不得不面對一個空前強大的對手,這無疑將是滅頂之災!攸關國運,還望陛下振作,小心應對,萬萬懈怠不得!”
劉聰聽說晉廷和石勒都是投入全部精銳爭奪中原,不由得精神一振。
晉廷與石勒這種不戰不和的局面已經維持了數年之久,而在這幾年時間里,這兩個貨都在拼命擴大地盤,積蓄力量,短短幾年時間,一個曾經的手下敗將,一個曾經的臣子,都變成了龐然大物,其力量強橫到讓劉聰為之窒息的地步。現在的匈奴漢國,單獨面對這兩個當中的任何一個都有些吃力了,有這兩頭猛虎盤踞在中原,匈奴漢國壓根就沒有半點跳出汾北,到更廣闊的天地去闖蕩的機會,只能一直被困在汾北,在長安與晉陽之間徒勞的沖撞著,直到自己筋疲力盡……
現在好了,這兩個貨總算是打起來了!
他猛的起身,下令:“立即召集文武百官商議國事!”
看著他振作起來的身影,陳元達稍稍寬慰了一些。
謝天謝地,劉聰雖然消沉了多年,但還是有躍馬中原的雄心的,只是苦于找不到機會,只能借酒澆愁而已。現在機會來了,馬上就振作起來了……真的是謝天謝地!
希望整個匈奴漢國都能夠振作起來吧,在這個殘酷的時代,一個斗志消沉的民族是沒有生存空間的,這些年晉人的遭遇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了!
在劉聰忙著召集文武百官商議國事的時候,北宮靜已經率領神武、驍果二軍推進至許昌城下,一路上都沒有受到什么像樣的抵抗,只有驍果軍的先頭部隊在路過受禪臺的時候遇到了一股羯胡騎兵,雙方干了一仗,驍果軍沒費多大的勁便將這股羯胡騎兵給殲滅大半,斬首近兩百級。
北宮靜嘆氣:“王陽這是打定主意要憑著堅固的城墻跟我們耗啊,野戰什么的他是連嘗試都懶得嘗試了!”
事實也正如她所說的那樣,當大軍推進至許昌城下的時候,看到的是緊閉的城門,城墻上是林立的箭塔,城墻下是連綿的壕溝、柵欄,偌大的許昌城,跟個鐵桶一樣,先不說別的,光是那密密麻麻的箭樓就讓人頭皮發麻,不難想象要是強攻的話,這些箭樓火力全開,所形成的交叉火力將會讓攻城的晉軍造成何等可怕的傷亡。
鎮守許昌的依舊是老對手,王陽。
從永嘉五年至今,王陽已經在許昌呆了七年之久,這七年里他數次與晉軍交手,雖說沒有取得什么像樣的勝利,但也沒讓晉軍占到多大的便宜,即便是司馬范和北宮靜聯手,也沒能在他鎮守的許昌城上撬下哪怕一塊夯土。
這幾年王陽別的沒干,就一門心思加固城墻、完善城防工事了。他一直都在努力收集晉軍的情報,研究晉軍的裝備與戰術,他很清楚,憑他手中這一萬多步騎軍,想要在野戰中擊敗北宮靜、祖逖等晉軍名將所率領的精銳大軍是極其困難的事情,最穩妥的法子就是躲進許昌城,靠著高墻深壕硬扛,堅持到羯胡主力渡河南下,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這幾年他年年征發大量民夫加厚加高城墻,在容易遭到攻擊的地方挖掘深深的壕溝。鑒于晉軍的配重投石機威力巨大,王陽在容易遭到配重投石機集火的城墻段加了一層用青石砌起來的磚皮,雖說還沒有辦法做到用磚皮把整個城墻都包上,但是也讓城墻的防御能力得到了極大的增強。
這一番布置下來,晉軍再想像攻擊其他城鎮那樣用配重投石機投擲巨石砸塌城市然后沖進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這次一聽說北宮靜率領大軍渡過潁水朝許昌殺了過來,王陽便毫不猶豫的下令許昌周邊的羯胡軍隊全部退入許昌城,同時火速派人前往鄴城求援!
這個縮頭烏龜,可真不好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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