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桂河三人再次回到審訊室，就見到江寧呆愣愣地盯著自己母親出車禍的照片瞧，眼神空洞，神情呆滯，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揚看江寧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就來氣，他裝作壓低聲音的樣子靠近桂河說話，但聲音一點也不小，對面的人完全能聽到，“不知道他這么負隅頑抗，到底保護了誰？總不會是他出車禍的老娘吧？”

        “依法執法，也不能給他一拳打醒他！”想想就來氣，他們警察面對蚌殼罪犯真是空有一身武力卻毫無用武之地。

        吳隊長用眼神示意周揚不要再無能狂怒，也不要吐槽現在的執法標準。現如今警方執法必須要嚴格執行法律標準，就比如說在審訊室提審犯人，都要錄音、錄像齊全，且完全不能有任何觸碰犯人身體的行動。

        要是拽犯人衣領的時候犯人失足跌倒，那就是妥妥的警局暴力了，違法的。

        周揚因為警察的身份限制不能一拳打醒腦子進水的江寧，吳隊長和桂河也不能。

        “別著急，咱們和江寧先生打交道也不是一兩回了，今天提審還沒超過5小時，這才哪兒到哪兒，這會兒你就受不了了？”

        周揚翻了個白眼，默認吳隊長的打趣+勸阻。

        審訊室的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似乎空氣都因這份安靜變得稀薄，突然，桂河清了清嗓子開口說：“江助理，你猜猜我剛才在辦公區抽煙，到底遇見了誰？”

        桂河的語氣十分平淡，好似兩人還是同事，在同一所辦公室，在茶水間開展同事之間的閑談一般。

        江寧抬了抬眼皮，似乎在問“誰？”

        “哦……”桂河拉長了音調，“是鴻遠集團的老總趙欽。”

        江寧還沒出聲，周揚在一旁夸張地大叫：“誰？趙欽！”

        他雙目圓瞪，嘴唇張大，呼出一口氣，右手五指張開掩唇，好似說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神態之夸張，動作之浮夸，讓人一看就知道這驚訝是造假的。

        江寧心里清楚，顯然，對面的三人都知道了趙欽來探望自己的事情。

        “我向領導打聽了一下，趙欽是來探望我們四人中的一個。”桂河說。

        周揚：emmm……總有種脫褲子放peach的感覺，他們三警察，行動自由；對面一囚犯，獄中求生，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趙欽來看誰的。

        桂河話音一落，江寧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張開，死死盯著桂河看。他原本就消瘦的臉頰瞬間變得毫無血色，像是恐怖片中餓死鬼一般，用餓狼一般的眼神盯著對面的食物，看著驚悚又嚇人。

        看到時機成熟，吳隊長就像是看不到江寧的表情一般，十分自然地接口道：“江寧，見趙欽一面在外界可是出了名的難，我怎么不知道一個背叛了趙欽、進了監獄的員工，竟然能時常見到趙欽？直白點說，這里有趙欽不得不屈尊降貴的理由嗎？”

        江寧牙齒緊緊咬著嘴唇，唇色發白。

        “雖然不知道這個理由是不是與你有關，是不是趙欽用了什么方法讓你死死閉嘴，但是，江寧！”吳隊長大聲喝道，“你要好好考慮一下，你的母親已經傷重住院，你現在身陷囹圄，你還有什么怕的？你害怕他們加害你的父母？可你的父母早就不安全了。你害怕他們對你做手腳？我可以今天就申請將你作為秘密證人轉移，誰也找不到你。”

        回應吳隊長的，是江寧雙手的手銬微微的顫動聲，顯然江寧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再加一根稻草，就能打倒他。

        “趙欽到底有什么把柄，有什么弱點握在你手上？”桂河輕聲詢問，語言誠懇又真切，“作為同事，看在我倆的同事情上，我勸你一句，趙欽現在還在外面呼風喚雨，大權在握，你卻被關進監獄頂罪，這樣你怎么能保證你父母不會在另一次車禍中意外身亡？你自己不會在某次監獄活動中被某個精神病刺中要害無辜死去？”

        “況且，為什么在今天，我們警方提審你的今天，趙欽來到了警局？”

        “你想想，會不會是有人向趙欽告了密，悄悄通知了趙欽我們對你的提審？你十幾年來一直為趙欽辛苦賣命，到最后卻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趙欽可有一絲一毫在意你？”

        “江寧，你能在鴻遠集團這么大的公司工作多年，且牢牢掌握著自己的工作，這就說明你是個聰明人。趙欽已經從看守所離開，顯然是覺得和你談條件已經毫無意義，他篤定你會說出什么不利于他的供詞。那么，你發揮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想想看，這時候，趙欽到底會做什么？”

        “我要提醒你一句，我們拿著譚英杰身上發現的dna證據，就能讓法院判你死刑。信不信前腳你被判死刑，后腳你的家人就會死于非命？”

        江寧瞳孔放大，眼珠圓瞪，顯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上去了。

        “你可以堅持不坦白。”吳隊長接話道，“我們警方現在確實沒有能將趙欽定罪的證據，但是趙欽不被定罪的后果不知道你能不能承擔。現在，坦白或是不坦白，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你是選擇幫人頂罪最后判個死刑，還是選擇坦白他人罪行被判一二十年□□，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只不過，我要提醒你……千萬不要相信惡人的良心，你幫人頂罪的結果，可不是你被判死刑再加上家人意外身亡。”

        周揚開口接著吳隊長的話說道：“我想起了從前看的一個案例，一個街面上的小混混，相信了所謂的大哥‘贍養父母、照顧妻兒’的承諾，幫大哥坐了十幾年的牢，出獄了才發現，父母早就被餓死了，妻子變成了大哥的情人，兒子繼承了自己的事業，成為了一個街面上的小混混，繼續為大哥賣命……嗯，我想著，人的心理大都是共通的，上市集團的總裁，大約會比街面上的混混大哥更虛偽，更狡詐，更無情！”

        周揚的嗓門兒本來就很大，現在他把聲音提高八度，更是震得桂河耳朵疼，對面直面周揚嗓音的江寧更是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周揚舉得這個例子倒不是瞎編的，而是警方辦案時出現的真實案例。

        警局辦案時，每年總會出那么一兩個為有權有勢的人頂罪的替罪羊，這些替罪羊的目的基本上是為了錢。大部分替罪羊被警方發現頂罪的事實，最終以包庇罪入獄三年；而有那么幾個替罪羊沒被警方發現真相，最終代替真正的罪犯坐了很久的牢，而這些替罪羊的下場大多都很不好，流落街頭都是輕的，很多替罪羊到最后都家破人亡。

        畢竟，那些真正的罪犯的惡，不是替罪羊們能想象的，換句話說，性命都能買賣的人，你真的相信他們有良心？

        這個世界不會主動懲罰罪人，無權無勢的人只有團結一致維護法律的公平與正義，才能真正獲得生存的土壤。沒有權勢的人如果選擇助紂為虐，做權力的走狗欺壓和自己一樣的平民百姓，是這個世上最大的悲哀。

        終于，江寧心理防線徹底坍塌，他想清楚了，看清了前路，他放聲大哭，哭的悲傷不能自抑，過了好半晌，他慢慢平復情緒，選擇如實相告。

        “我如果說了，你們能為我做什么？”江寧說。

        到最后，江寧選擇用趙欽的把柄為自己謀取利益，不愧是趙欽身邊的得力干將，永遠選擇利益至上。

        能談條件，說明江寧已經選擇了坦白，周揚內心很激動，恨不得原地轉三圈摩擦滑板鞋。

        “你母親現在在醫院接受治療，但是只要你答應，我們警方能立即將你的父母、哥嫂、侄子侄女加入證人保護計劃。”吳隊長雙眼一亮，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在證人保護計劃被批之前，我可以派警方日夜保護你家人的安全。同時，今天就將你移監，轉移到警方的秘密據點中。”

        “警方的誠意，就是保護你和你家人的安全。能不能接受，就看你的選擇了。”桂河接話道。

        “我要以舉報名義獲得減刑。”江寧計算得很準確。

        “可以。”吳隊長一口答應。大魚要被抓住了，小蝦米的罪行減少幾年很值得。

        “只要能達成保護我家人、讓我減刑的目標，那么，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最重要的秘密，一一坦白給警方知道。”江寧低垂著頭，仿佛費盡了全身力氣，嘴里輕聲低喃，對著對面的三人說道。

        桂河與吳隊長對視一眼，心中暗喜，成了！值得慶賀！

        江寧抬起頭，神色慢慢變得堅定，他看著桂河的眼睛，死死盯著桂河的瞳孔，一字一句的說道：

        “趙欽——是個殺人犯！譚英杰是被趙欽殺死的！”

        桂河、吳隊長、周揚齊齊震驚：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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