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河不可能直愣愣的不管不顧直接闖進吳榮的病房，他拿了資料，帶了零食水果，準備看望重傷在床的病號。

        吳榮半夜睡得正香，但總感覺有一股奇怪的視線死盯著她不放，睡夢中，吳榮不自覺地拉了拉被子，讓自己更溫暖一點。

        一覺醒來，時間臨近早上六點，吳榮好吃好睡，容光煥發地迎接新的一天。

        桂河：并沒有容光煥發，而是臉蛋沒洗，眼屎沒擦。

        吳榮一扭頭，就看到在一旁躺著睡的桂河。

        哎呦喂，男朋友，一早看見你，可太高興了。

        吳榮唇角不自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眼中的喜悅遮都遮不住。

        桂河睡覺很輕，吳榮稍稍一動，桂河就醒來了。

        他看著吳榮的笑臉，迷蒙中也不自覺地對著她笑起來。

        于是，護士進來換藥，就發現兩個傻子相對傻笑。

        洗漱完畢，桂河給吳榮買了飯，吳榮胃口不錯，就著桂河的手，香香甜甜地喝了一大碗粥。

        桂河看了她一眼，給她夾了個小咸菜，吃吧，吃吧，吃飽了我們好好聊。

        早飯后，桂河坐在吳榮床邊，將一沓資料隨意地放在吳榮病床上的小桌子上，和吳榮開始聊天。

        桂河先將江寧的供詞與趙欽度假山莊挖出的尸骨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了吳榮。吳榮聽完了，干巴巴地說了一句：“我很同情譚英杰，我很唾棄趙欽。”

        大約是警校畢業，經歷過專業訓練，桂河總能及時觸摸人們話中暗藏的情緒，他察覺到吳榮的不自然，開口問道：“你有什么話沒說完？”

        “我的男朋友要我說什么？”吳榮立馬反問。

        看來真有話沒說清楚，桂河看出了端倪，直指要害，“你說同情譚英杰，語氣真誠，你說唾棄趙欽，猶猶豫豫。”

        桂河端詳著吳榮的臉，“你不會還是因為恩情對趙欽加濾鏡了吧？”這也太像個無腦腦殘粉了，“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坦誠以待，如實相告，這樣我們才能走下去。”

        吳榮本來也沒打算瞞著桂河，但也沒想將內心想法和盤托出，她掙扎了一下，口中小小聲說道：“萬一我告訴你，破壞了我在你心中的美好形象，那我們不就掰了嗎？”

        “你說，我客觀看待，絕不拉低印象分。”

        吳榮垂下眼瞼，手指搓著床單，將平整的床單弄得皺皺巴巴，這顯然是個很令人猶豫的信息，桂河不著急，他等著吳榮的決定。

        窗外朝陽漸升，日光照亮了病房，帶動了白云浮動，鳥叫蟲鳴。

        過了好一會兒，吳榮抬起頭，看著桂河：“我那不是猶豫，而是心虛。一聽到趙欽是個殺人犯，我完全忘了他是我的恩人，我的大腦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如何保證我自己的安全，我嘗試著藏刀。”

        說著，吳榮從左腿石膏上的繃帶里抽出一把薄薄的刀片，大約是男性剃須刀片。

        “我嘗試著藏藥。”

        說完，吳榮從外套的暗袋里掏出一小包白色粉末，大約是醫生給她開的安眠藥。

        “我嘗試著武裝自己。”

        說完，吳榮從電動輪椅的座位底下抽出了一把□□，大約是淘寶包郵。

        ……

        “我這么怕死，總感覺有點配不上英明神武的你。”吳榮一雙眼睛清亮水潤，最終說出了讓她心虛的理由。

        桂河目瞪口呆，看著吳榮拿出的各類保命工具，總覺得這樣子，如果真的有人綁架吳榮，他將不會擔心吳榮的安全，而是擔心綁匪的安危。

        “你……”桂河扶額輕嘆，“你自己開心就好。”

        他也不知道要說什么，能說什么了。就這種安全防衛意識，妥妥的是女子保命手冊的最佳顧問啊。

        吳榮沒有隱瞞，什么都說了。

        果然他有時不能理解吳榮的腦回路，桂河在心中嘆息一聲。

        桂河想了想，說道：“你注重自己的安全，這很好，不過也不要太過頭，這樣小心翼翼的日子過久了人是會廢掉的。”

        “切，前兩年我面對趙欽，哪天不是小心翼翼？”吳榮翻了個白眼，“你放心，我內心很強大的。”

        “對了，你剛才是不是以為我被恩情降智，腦子壞掉了去同情趙欽？”吳榮一針見血。

        “沒……沒有啊。”桂河摸摸鼻子，左顧右盼，就是不看吳榮。

        “哼！看你這么心虛，就知道你知錯了，原諒你了。”吳榮一臉傲嬌。

        吳榮內心深處未嘗不覺得趙欽走上謀殺的道路是蠢到家里，她想了想說道，“我不同情趙欽，現在一點也不同情他。”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為了一日三餐晨起擠公交，帶月荷衣歸，為了生存奔忙的人太多，吳榮沒余力同情謀殺者。

        “你的思修老師一定會為你開心的。”桂河說了一句，這抓主要矛盾的速度，實在是非常準確啊。

        同情殺人犯？！大約是腦子里水漫金山了。

        “公事公辦，殺人償命。”吳榮說道，“我知道我沒本事拯救趙欽，正如我希望我的恩人是個光風霽月的人一般遙不可及。”

        吳榮雖然自覺沒本事，但總要做個是非分明的人。

        “口才不錯，值得夸獎。”桂河說道，“放心，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我不會因為這些不信任你！”

        聽到桂河這么說，吳榮瞬間笑彎了眼。

        兩人說話的時間很長，手機上的時間清晰地顯示出上午十點，吳榮腹中一陣絞痛，她臉色扭曲地對桂河說：“快扶朕起床，朕要如廁！”

        桂河笑噴，他倒是想扶吳榮起床，奈何一個膀子吊著，沒辦法，于是，出門喊了護士幫忙。

        等吳榮進了衛生間，桂河拿出從案發現場帶回的資料，一一查看。

        過了好一會兒，衛生間響起了沖水的聲音，桂河沒回頭，而是繼續專注于文件。

        吳榮坐在輪椅上，操控著電動輪椅慢慢靠近桂河，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桂河手中的文件。

        只見桌面上攤著幾張現場照片，有尸體開挖前的照片，也有挖掘出尸骨的照片，更有尸骨各部位詳細的照片，密密麻麻好幾張，看得人心中發毛。

        吳榮看著那些照片，總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她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么，但總覺得又缺少了什么，總之有一種奇怪的不適感。

        為了發現這種不適感到底是從哪里產生的，吳榮沒移開視線，而是選擇繼續盯著照片看。

        看了好半晌，吳榮心中確定，讓她產生不適感的那張照片，正是那張高爾夫球場小山包開挖前的照片，上面綠草如茵，生長的茁壯茂盛。

        可是，她總覺得這張照片上缺少了點什么。

        少了什么呢？吳榮悄悄問自己。

        桂河看吳榮一直坐在他身后發呆，轉頭問她，“怎么一直盯著這些照片看？你發現了什么？”

        “我不知道。”吳榮眼睛看著那張照片，嘴上回答桂河，她點了點開挖前的照片，“我總覺得，這張照片有點眼熟。”

        桂河皺眉，眼熟？不會是吳榮在哪里見過這張照片吧？

        吳榮也在心里這么問自己，她思索了好久，一片蔥蔥郁郁的高爾夫球場，好像是缺少了打球的人……倏然之間，她腦子靈光一閃，死命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這不是趙欽小臥室里懸掛的他打高爾夫球時的風景照嗎？那小山坡還是以前的模樣，看來這照片是小山坡修好后拍的。”

        如果這張照片上，加上趙欽打高爾夫球時的瀟灑身影，就與趙欽小臥室里懸掛的照片一模一樣。小臥室里的照片上，趙欽笑得一臉意氣風發，與任何一個成功的商人沒什么差別。

        桂河聳然一驚，想到了一個不好的念頭。

        “那趙欽小臥室里像這樣的風景照，有幾張？”桂河問道。

        “大約有七八張吧，確切的我不記得了。”吳榮想了想，回答了桂河的問題。

        桂河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他喉結滾動，覺得手心都冒出一股冷汗。

        吳榮看他難看的臉色，忍不住關心道：“你想到了什么？”

        桂河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一個變態心理學研究，任何一個成功的連環殺手都有自己的心理模式，他們喜歡收集受害者的物品當做戰利品好好保存，我們警方內部稱他們的這種行為叫做——‘集郵’。”

        “在連環殺人犯不殺人的日子里，他們需要精神慰藉，這就是他們保留受害者物品的原因，而一些連環殺人犯更變態，他們會拍下現場照片日夜回味。”桂河的目光，從那張開挖前的現場照片上看過去，“假如這是拋尸地點，那么趙欽小臥室里的風景照，是不是都是和這張照片一樣的拋尸地點？”

        吳榮瞪大了眼，她暗暗咽了口唾沫，默默抱緊了弱小且傷殘的自己。

        桂河拿出手機，直接給吳隊長打電話：“吳隊長，我懷疑趙欽是連環殺人犯，我們又有新的受害人了。”

        “……”吳隊長覺得自己仿佛遭受了一萬點傷害。

        “電話里說不清，我回去給你說。”桂河立馬掛斷電話。

        他轉頭看向吳榮：“你在這里住院，趙欽肯定知道。要是我沒猜錯……醫院已經不安全了，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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