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黑瞎子的聲音一出,立時把秦慨從逐漸下沉的情緒里扯了上來。
瞧著眼前這人湊得過分近的臉,秦慨下意識朝后一縮,像要證明自己沒走神似的,眼睛飛快地眨了兩下,嘴里緊跟著冒出一句:“不知道扔照明彈那王八蛋還在不在這兒。”
“不用急,”看她回了神,黑瞎子順勢直起了身子,接話道:“我們早晚會撞上。”
秦慨聽了,一面含糊不清地應著聲,一面懊惱地揉了兩下太陽穴,忍不住在心里罵自己剛才是自尋煩惱,只不過是腦子里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而已,哪值得她真那么掰開了揉碎了放在舌尖細細品著,末了還放任情緒被它帶得一再下沉,險些陷進無邊的恐慌里去,連腳步都要怕得邁不開。
況且,旁的考慮還遠得很,無論如何,人該優先忠于眼前的事情。
想到這兒,秦慨稍微挺直了脊背,拿著熒光棒朝四下里照了一圈,發覺他們已經走到了先前大蛇休息位置的正下方,到處都是這長蟲受了照明彈刺激撞下來的石塊,秦慨瞧著還是來氣,恨恨地嘀咕了一句要把陰他們那孫子大卸八塊才算解恨。
再向前,道路開始往右邊延伸,地面仍舊不算干凈平整,同樣有大塊的碎石堆著,山壁上還留著許多陷坑和裂隙,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早一段時間的事兒了。
秦慨踹開腳邊的石塊,感慨:“看來白娘子在這兒過得也不大痛快。”
黑瞎子聽了,冷不丁幽幽地哼出兩句新白娘子傳奇的主題曲,把里邊“我無悔”仨字兒唱得叫一個哀婉悠長動人心弦,末了眉梢一抬,說:“你不懂,秦老板,人這叫愛情。”
“愛情?”
秦慨重復一遍,一時間覺得有些好笑。眼前這人一副腥風里來血雨里去的模樣,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像個會談論愛情的主兒,能從他嘴里聽見這倆字兒倒真算得上是奇事一樁了。秦慨想著,朝他投過去一個戲謔的眼神,調侃說:“這么看來,黑爺身上是有故事啊。”
“什么故事不故事的,”黑瞎子話音里帶著笑,一句話就澆滅了秦慨剛剛燃起的八卦之心,接著,又拖起懶洋洋的長腔,把語氣放得十足輕佻,一字一句地強調:“爺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秦慨眨眨眼睛,這回倒是沒再對他的回答感到意外,甚至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說:“得,我以后就跟您學了。”
黑瞎子聽著,臉上隨即露出個饒有興味的笑,嘴上卻還是一副學堂里老學究的語氣,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說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世風日下。
“拉倒,”秦慨一本正經地反駁,說:“您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忍著笑意,一面說一面拍開這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但沒成想這只手短暫離開一陣兒,沒過多大會兒工夫就又鍥而不舍地落回她肩頭。
秦慨無奈,“黑爺--”
“我現在看不見,秦老板。”
黑瞎子像是能感受到她投過來的視線,把手一攤,反倒一臉無辜。
秦慨頓時沒了話講,只好放棄掙扎由他去,在心里吐槽說合著這人是拿我當人形拐棍兒使。
兩人往前走出一段距離,秦慨沒留神被腳下的東西絆了個趔趄,她立即低頭去看,忍不住“咦”了一聲。
“怎么了?”黑瞎子立即問。
秦慨不言語,高舉著熒光棒抬起頭觀察,好半天才說:“咱們頭頂有座斷了的繩木索橋,腳下滿地都是碎了的木板,看茬口,應該是大蛇砸斷的。”
黑瞎子蹲下摸到塊碎裂的木板,用手碰了碰邊緣,又補充道:“還是新近的事兒。”
他這廂話音剛落,兩人就聽到一陣鱗片摩擦的聲音陡然在他們身后響了起來。
不對,這不對,他們面沖著大蛇所在的方向走,就算撞上也是該在正面,怎么可能在背后?!
秦慨大驚,腦子里轉瞬閃過幾百個念頭,但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就被黑瞎子一把捂了嘴,踉踉蹌蹌地被拖著往山壁邊靠了過去。這幾步里,秦慨瞪大眼睛觀察四周,終于發現一個看起來足夠深的裂隙,連忙去扯黑瞎子的衣袖,半拉半拽地引著他找到了地方。
黑瞎子順勢后退,一手捂嘴一手攬腰地把秦慨牢牢箍在身前,終于勉強擠進了這個狹小的空間里。
秦慨緊張得冷汗直冒,手心滑膩膩得幾乎握不住東西,她低頭去看,這才發現是熒光棒還被她攥在手里,幽幽地亮著藍光,這玩意兒沒有開關,沒法控制亮滅,情急之下秦慨只好把它用力扔了出去,熒光棒在地上彈了幾彈,正正好落在縫隙之外。
鱗片摩擦的聲響漸漸迫近了,秦慨拼命縮小自己的身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外面,看見扁平的吻部最先越過裂隙邊緣,進入她的視野之內,緊接著是大蛇蒼白無光的眼球。
秦慨繃緊了神經,目光在熒光棒和大蛇之間來回逡巡,反復好幾次才真正安下心來,確定它的視力的確已經在長時間的黑暗生活里嚴重退化,不會被這種程度的光吸引注意力。秦慨默默記下這一點,繼續望著大蛇緊貼在地面上的粗壯軀體,鱗片下的筋肉緩緩蠕動,碾壓過沿路的碎石,周身在微弱的藍色光暈下顯現出白玉般柔潤的光澤。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它體型太過龐大的緣故,秦慨發現這條大蛇爬行的速度緩慢極了,就仿佛是它本身已有的力量不足以帶動自己的身體一樣,看起來異乎尋常的笨重,秦慨緊緊皺著眉毛,但還沒來得及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她就又驚訝地看見大蛇格外靈活地將身體拱起老高,龐大的軀體過了許久才緩緩落下。
自縫隙向外窺探到的每一幅圖景都深深印刻進了大腦里,秦慨從中感覺到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協調感,越一個勁兒地琢磨,就越讓她心里一陣又一陣地發毛,好像這些未能串聯起的線索下隱藏著的是一個令人無比厭惡的真相一樣。
森森寒意直往骨頭縫里滲,但秦慨還是不愿意在這種情況下放棄思考,只是本能地朝里縮起身體,與此同時,她感受到黑瞎子安撫性地緊了緊手臂,滾燙的體溫愈發完滿地把她整個兒包裹了起來,秦慨終于能定下心,一邊盡力忽略鼻腔里屬于蛇類的陰冷氣息,一邊安靜聽著耳邊規律有力的“撲通”聲,盡管她沒真正分清這個心跳究竟屬于他們中的哪一個,但還是跟著節奏慢慢調整呼吸,直到她發現大蛇的身體開始慢慢以相同的動作模式后退,朝它來的方向原路返回。
當那顆碩大頭顱再一次從縫隙前緩緩經過時,一個念頭在腦中一閃,秦慨當下就意識到了讓她感覺不對勁兒的地方是什么。
秦慨死死捏著手心,一直耐心等到四周的動靜徹底消失,才從黑瞎子懷里站直身體,抖著嘴唇說:“黑爺,這條蛇有問題。”
“什么意思?”黑瞎子也皺了眉。
“它剛剛在地上移動的樣子,”秦慨的嗓音發著顫,“我說不好,但看起來不像蛇,反而是有點像--”
“什么?”
秦慨抿著嘴唇沉默一陣,然后抬眼看他,輕輕吐出兩個字:“蠕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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