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章,驚變(7)
等到了司馬懿病故的消息傳來,嵇康就拍手叫好,覺得上天有眼。許是上天也看不慣司馬懿這樣作惡多端的人,才讓他早早地下去閻王殿里報道。
可是,那天下午就有哭喪的人群,密密麻麻,跪在路邊,凄凄哀哀地哭著。
嵇康要去阮籍家喝酒,好好慶祝一下這件大快人心的事。
他路過哭喪的隊伍,在人群里看到山濤。
渾身縞素的山濤,抬起頭來也看了他一眼,目光慵懶,像是在看向他身后大片的藍天白云。
彼此沒有說話。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傷疤,帶著痛苦,是昨日激烈毆斗留下的印跡,山濤哭得很傷心,淚流滿面。
嵇康看得憤怒,心想,山巨源啊山巨源,當初你娘老子死了你大概也不會哭得這么傷心吧。現(xiàn)在,你一個表姑夫死了可就讓你難過成這樣?我怎么沒有料到你會是這樣沒有骨氣的人呢?就沒有打招呼,收回了他那驚訝、不解和憤怒摻雜在一起的目光,徑直從山濤面前走了過去。
……
這就是山濤傷心的原因。
跪在地上裝哭,看著跟他一樣裝哭的人,全都沒有眼淚,覺得那樣太假。于是,就拼命想些悲痛的難過的事情,想到了昨日他跟嵇康之間發(fā)生的不愉快。一個相識多年的老朋友,居然那樣羞辱他。那些刻薄的語言,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刺向了他的心里。他的心就很痛,一種剜心刺骨的痛,讓他在咀嚼回味這件事的時候還是心有余悸。嵇康看到他,居然沒跟他打招呼,忽視了他的存在。山濤想到這里,就哭得更傷心了。眼淚可以釋放郁結(jié),消解疼痛,委實是一劑治愈悲傷的良藥。
……
阮籍的家到了。
阮籍在家里喝悶酒。喝得不省人事的阮籍,衣冠不整,就在床上胡亂地翻滾,說著咿咿呀呀的夢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嵇康推門進去,進了屋子,跟阮籍打招呼:“嗣宗你為啥老是一個人喝酒?為啥不叫上我呢?”
阮籍聽到嵇康說話,精神一抖,酒已醒了大半。
“眼看著我們曹魏江山就要落入賊人之手,我就是心里難過。心里難過,才想一個人喝酒。”
嵇康說:“皇上下令讓天下的人都去給司馬懿哭喪,你咋不去呢?”
“我娘死了,我都從未在人前哭過,因此落下了不肖子孫的罵名,我都不在乎。司馬懿是誰?他有我娘對我重要嗎?”
“他是太傅。勞苦功高的太傅,受萬民景仰萬民愛戴的司馬太傅。”
“那就誰愿意愛戴讓誰愛戴去,反正我哭不出來,也不會裝哭。”
聽到這里,嵇康就很感動,眼淚奪眶而出,喜極而泣,端起了阮籍留在桌上未喝完的半壺熱酒,咕咚咕咚地灌下了肚子。
血脈翕張,內(nèi)心的波濤洶涌。
他沒想到,終于還是有個守節(jié)自重的人愿意跟他站在一起,愿意跟他站在一個陣營,發(fā)出屬于他們自己的一點微小渺薄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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