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仇人
黑衣人正是任丘，他在長云派包場的客棧外面苦苦等了一夜，被蚊子咬了十?dāng)?shù)個大包，心里不免有些煩躁，出手也愈來愈快。
兩個人從街頭打至巷尾，棋逢對手，越戰(zhàn)越酣，彼此看向?qū)Ψ降难凵穸紟Я艘唤z欣賞。
最后白知安一個旋身繞到了任丘的背后，他知對方并無惡意，只把劍尖輕輕點(diǎn)了下任丘的后心，便利落地收劍回鞘了。
任丘大笑三聲，直道痛快，他解下臉上蒙著的黑巾，拱手行禮道，“在下任丘，來自聊城，今日青英會上見君風(fēng)采，心生好奇，特來討教�！�
白知安輕輕唔了一聲，他抬眸掃了一眼任丘，見對方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倒也沒那么抗拒對方的唐突，但他也實在不知如何與人交往，猶豫著想走。
任丘瞧出來對方是個不善言辭的性子，也沒勉強(qiáng)，只是真誠地說道，“原本我一直不喜歡名門子弟，但今日一戰(zhàn)，實在讓我刮目相看。我想與你交個朋友，以后我們時不時可以一起切磋一下�！�
說完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白知安的眼睛，眼神里的期待不言而喻。
任丘雖然其貌不揚(yáng)，卻長了一雙好眼睛，明亮澄凈，圓圓的好似山間小鹿。
白知安有點(diǎn)恍惚，仿佛回到了那個夏日午后，那個小女孩也是這般專注期待地看著他，等他的回答。
同那天一樣，他無法開口拒絕，暈暈乎乎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任丘不由得喜出望外，直接翻了個跟斗，大笑著離去了。
走到街尾才想起來什么似的，回頭喊道，“我就住在城西的春來客棧，你有時間找我玩兒去！”
回去的路上還在想著，他獨(dú)自闖蕩江湖這么多年，身邊也不過孫大哥一個好友，但畢竟年紀(jì)差了許多，總有些隔閡。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想要去結(jié)交一個朋友，就成功了，他覺得自己太幸福了。
雖說剛剛沒打過對方，他心里卻沒有一點(diǎn)不服，只是覺得這一架打得酣暢淋漓，痛快極了。
孫大哥說的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有一個比自己更優(yōu)秀的朋友，反而激發(fā)了他的斗志。
白知安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看著任丘像個猴子似的蹦蹦跳跳地跑遠(yuǎn)了。
看來這就是他的命，朋友都是主動找上門來的，他只能默默接受了。
……
金秋十月，長云派眾人終于踏上了回程的旅途，只是少了白知安。
搖搖晃晃的馬車?yán)铮∽郎蠑[著一盒子各色糕點(diǎn)，旁邊還有一壺清酒，
齊川卻視若無睹，眉頭始終緊鎖著，時不時就嘆一口氣。
齊衡看著自家?guī)煾福@都沒心思吃喝了，看來師父真的是很擔(dān)心小師弟。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師父，您別太擔(dān)心了，師弟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才做出了這個決定，我也給百事通那邊傳了信兒，讓他手下關(guān)注著，再說不過一個沒落的小門派，無澤沒問題的�！�
“無澤的武功自是足夠，可這是他第一次獨(dú)走江湖，我都擔(dān)心他找不到路�！饼R川一發(fā)愁就愛揪自己的胡子，這兩天胡子明顯變得稀稀拉拉了。
齊衡安撫地說道：“人早晚都有這一遭，而且您還賜予了師弟霄云劍傍身。再說，我們幾個當(dāng)年也是這般年紀(jì)下的山，雖然一路上磕磕絆絆，但也成長得很快。而且小師弟此次并非一人上路。”
齊川瞪大了眼睛，忙道，“怎么？你偷偷派人跟著了嗎？他不是一再拒絕說發(fā)現(xiàn)有人跟著就會打回去嗎？”
齊衡神秘地笑了笑，“非也，小師弟交了一個朋友，聊城人，也就是歸鶴門所在之地。那孩子叫任丘，我悄悄托百事通打探了一番，此人品行和武功都還不錯，獨(dú)自行走江湖數(shù)年，是個有經(jīng)驗的，這回您可以安心了，起碼小師弟不會走丟了。”
齊川精神一振，吹了吹胡子，佯怒道，“不早說，快把點(diǎn)心拿過來，這一早上都沒吃幾口飯，哼，也不知道關(guān)心一下，你師父我都快餓暈了�！�
齊衡無奈地笑著，把點(diǎn)心盒子打開，師父現(xiàn)在真是越老越難哄了。
他掀開了簾子，看向聊城所在的方向，小師弟此次前去復(fù)仇，希望一切都會順利解決罷。
……
“師父，您終于回來了，思柳都快想死您了�！饼R衡一進(jìn)門就被思柳一頭撲在了懷里。
齊衡摸了摸思柳的頭，笑道，“都當(dāng)了師姐了，還這樣子撒嬌耍賴，我離開的這些日子，你有沒有調(diào)皮呀？”
思柳鼓著嘴說道：“也就在師父面前我才這樣，就算當(dāng)了師姐，我也是師父最疼愛的小柳兒，師父有沒有給我?guī)ФY物呀？”
齊衡輕輕點(diǎn)了一下思柳的鼻子，從懷里掏出來一對兒精美的銀鐲，內(nèi)圈里還刻著思柳的名字。
思柳接過來直接戴在了手腕上，愛不釋手地翻看著，“謝謝師父，師父果然是最好的師父！”
“喜歡就好�！饼R衡寵溺地說著。
思柳突然想起來正事，忙問道，“對了師父，青英會到底是什么結(jié)果呀？師兄們進(jìn)入決賽了嗎？碧華山莊的金瑤心師姐去了嗎？”
齊衡搖頭笑道：“你這一串問這么多，叫師父回答哪個問題好呀？”
思柳搖晃著齊衡的手嘻嘻笑著，“都要回答。”
“你呀，就是個磨人精。你齊瑞師兄進(jìn)了決賽，碧華山莊的金瑤心沒來�！�
齊衡猶豫了一下，還是按照計劃好的說道，“最后是碧華山莊的金代月打贏了少林寺的悟靈小師父。”
還是不要提起無澤的事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過了年小師弟就能回來了，到時候再告訴大家這個喜訊也不晚。
聞言思柳有點(diǎn)喪氣，什么時候長云派可以贏一次呢。
不，寄希望于他人，不如自己努力。
她抬起頭堅定地說道，“師父，我一定會加倍努力練功，爭取在三年之后的青英會給長云派爭光！”
齊衡眼帶笑意看著這個最小的弟子，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思柳變得越來越勤奮，每天在練武場早出晚歸，天賦也離不開努力，這幾年她的變化他都看在眼里。
有弟子如此，長云派的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
秋去冬來，山上的樹枝上都掛著一層薄薄的冰霜。
練武場上，今天是齊石師叔授課，他在目光如神地盯著每一個扎著馬步的小弟子，手里還攥著一根長鞭，誰要是敢歪歪扭扭，那他的屁股就會遭殃。
練武場周邊的長椅上堆滿了棉襖，小弟子們都齜牙咧嘴地扎著馬步，頭上還冒著熱氣，每個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最前面的那株香，恨不得立刻下一場大雪，澆滅這可惡的香，結(jié)束他們這一上午的苦痛煎熬。
思柳穿著一件石榴紅色的短打練功服，穩(wěn)穩(wěn)地蹲在最前面，她的氣息悠長，腰背挺直，看起來毫不費(fèi)力的樣子，任誰都猜不到她以前是挨抽最多的那個倒霉蛋。
齊石路過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一轉(zhuǎn)頭看到她身后的于海，屁股抬得高高的，都快要站直了，是以為他老眼昏花嗎？
啪！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到了于海的屁股上。
于海一下子跳了起來，捂著屁股，苦著臉低聲說道，“師叔，你這也太狠了，這么多新人呢，好歹給我們這些老弟子留點(diǎn)面子嘛。”
齊石虎著臉說道：“你還知道自己是老弟子�。繎T會偷奸�；�，你瞧瞧你小師妹思柳蹲得多好，多標(biāo)準(zhǔn)！嘖嘖，你再瞧瞧你，沒長骨頭似的，等會兒大家都走了，你再多蹲一刻鐘。”
于海恨自己沒發(fā)現(xiàn)齊石師叔走過來，但也不敢繼續(xù)頂嘴，萬一齊石師父更生氣了，讓他蹲到日落就慘了，他哭喪著臉重新蹲好了。
見狀站在后面的小弟子們瞬間都精神了，都不敢�；^了，一個蹲得比一個標(biāo)準(zhǔn)。
見齊石師叔繞到了后排，于海幽怨地說道，“小師妹你不厚道，師叔過來了也不知道提醒一下你師兄！”
思柳無奈地笑了，剛要開口，便聽到大師兄林遠(yuǎn)渠說道：“你自己不蹲好，還敢賴小師妹。下次再偷懶，不用等師叔罰你，晚上回落云院，我也會罰你。”
于海帶著哭腔說道：“大師兄你的心也太狠了，我哪里敢賴小師妹，我，我，我就是哀嘆我的命運(yùn)多舛沒人憐愛，晚上我便睡在這練武場算了，嗚嗚�！�
思柳聽著好笑，心想二師兄對自己平時也不差，老給自己當(dāng)陪練，也不忍聽他如此凄凄慘慘。
她悠悠地開口道：“本來今天晚上我還打算做花生餡的湯圓，可惜，有個人要睡在練武場，可就吃不到嘍。”
于海聞言驚喜地抬起頭來，感動地說道，“真的嗎？我最喜歡吃小師妹做的花生餡的湯圓了，多謝小師妹雪中送炭，我突然感覺自己變得有力量了呢，就算再蹲一炷香也不是問題�！�
齊石逛了一圈回來，正好聽到于海的話，滿臉欣慰地說道，“沒想短短時間你竟有如此領(lǐng)悟，好孩子！”
他抬頭看了一眼，香正好燃盡，便揮手叫其他人解散去吃午飯。
然后回過頭來，繼續(xù)說道，“你既然有如此心愿，師叔自會滿足，你等著，師叔這就去再一根新的香來，師叔會在這兒一直陪著你的�！闭f完齊石師叔便去重新點(diǎn)香去了。
這下林遠(yuǎn)渠也忍不住了，和思柳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只剩下于海一個人站在原地，汗水與淚水交織，順著他的臉頰留下，一瞬間仿佛老了幾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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