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課總課時一共八節，預計兩個月結束課程。

        本來他和柏行川定好下節課針對日常戲好好談談，沒想到當晚譚茜的一通電話打破所有計劃。

        “瞿正你知道吧。”譚茜開門見山，報上個人名。

        喬星衍自然知道瞿正是誰，一位和柏行川同等地位的演員。

        只不過他這個影帝拿的比柏行川早兩年。

        而那年喬星衍也剛好被提名男配，瞿正是和他同部電影里的男主。

        “知道，怎么了嗎？”喬星衍說。

        譚茜那邊靜得出奇，應該是在辦公室，“你還記得你答應他什么了嗎？”

        喬星衍半天沒出聲，用頭發絲想都知道他肯定是忘了這茬。

        譚茜幫他回憶：“溫馨提示，他轉行導演了。”

        喬星衍這才恢復記憶。

        只是他沒想到，當時的隨口一應，現在竟然成真。

        一年前瞿正找到他，說自己有打算拍一部單元劇制的電影，問喬星衍有沒有興趣。

        在劇組那段日子，男主男配對戲比較多，喬星衍習慣叫瞿正師哥，順戲也多虧了瞿正，于是他想都沒多想，滿口答應。

        他只當瞿正是說笑，客套話在娛樂圈是最常見的東西，而且喬星衍一直以為瞿正只是因為和他走得近，順口一問罷了，所以他根本沒抱有希望。

        但譚茜這通電話打過來后，喬星衍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譚茜無視他的啞然，繼續說：“瞿影帝，不對，瞿導特意給你留了個位子，劇本已經寄過來了，單元劇，進組只待一周多一點，而且還不用飛來飛去，就在本市影視中心，要不要去？”

        喬星衍一向不喜歡欠人情。

        他看著小貓在貓爬架上飛奔，頭有點大，“什么時候進組？”

        履行諾言可以，但就怕趕不上雁關那部電影。

        譚茜應答自如：“你要是答應，明天就進。”

        喬星衍不太理解：“這么隨便？”

        按記憶里瞿正的形象，他可不是這么爽快的人。

        轉行難不成還能改變性格？

        “不止隨便啊，”譚茜說，“簡直就是野生劇組，做好準備吧，雁導的劇組是另一個極端。”

        喬星衍預感她下一句就要說“享受最后的瘋狂”。

        譚茜并沒說，而是直接換了個話題。

        “對了，你課上的還安全吧。”

        什么用詞？！

        “一般吧。”喬星衍無奈道。

        說實話，才上兩節課，喬星衍也并沒有對未來充滿信心。

        問題沒解決，拍什么心里都打怵。

        就像沒復習上考場，越期盼不要考怎么學都學不會的知識點，卻總會出現在卷子上。

        喬星衍期盼不要有日常戲，該巧不巧，瞿正這部電影日常大于爆發。

        第二天他并沒有和瞿正敘舊太多，而是直接進入正題。

        電影定名《明天見》，分為四個單元劇，四種不同的身份，老師、醫生、學生和律師，每組故事圍繞不同的信件展開。

        主旨升華為親情，愛情，師生情，友情。

        喬星衍飾演的是學生那個單元，一個飽受冷眼的三好學生因為一次意外，和放蕩不羈的學渣女主成為筆友，寄信回信的歲月中，共同找到自己的未來。

        一談到三好學生，柏行川那張臉就在腦海里揮之不盡。

        喬星衍這輩子都沒當過好學生，他其實更適合放蕩不羈的學渣女主。

        劇本上他的人設是安靜、沒有存在感、孤單謹慎的學霸，原生家庭悲慘，打罵是常事。

        好慘一角色。

        除了學霸以外，那些標簽在喬星衍這里都不是事。

        試了幾遍戲，瞿正還是搖搖頭。

        “師弟啊，學霸不光要眼神，他整個氣質也很重要。”

        “氣質？”

        瞿正說：“沒錯，就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學霸氣質。”

        喬星衍捋了一下思路，發現確實是這樣。

        記憶里的學霸就算再悲慘，氣場還是足的，也就是應了那句老話——

        “我一看就知道你學習好。”

        想到這，他點開掉到列表下面的對話框，發了個表情包。

        [喬星衍：貓貓歪頭jpg]

        [b：？]

        三分鐘后。

        [喬星衍：怎么像你一樣做到不討喜但很有氣場……]

        不出一秒鐘就他被撤回，然后再次發送。

        [喬星衍：學霸的氣場怎么打造？]

        對面沉寂了片刻，好像剛才秒回的人只是個錯覺。

        第一幕快正式開拍的時候，柏行川終于回了消息。

        [b：沒有那種東西]

        喬星衍：……

        什么都別說了。

        -

        戲拍到一半，喬星衍突然想起來，他還沒跟柏行川請假。

        再過幾天是第三節課，按照這個進度，絕對趕不上，說不定還要熬夜。

        剛回到休息室想發幾條信息，就被瞿正叫了過去。

        翟正第一次當導演，沒想到正經起來一點不輸專業。

        喬星衍站在監視器前面，看著畫面中的自己。

        班級里人聲嘈雜，幾個男生在他后面故意大聲挖苦他。

        “看見那學霸沒，老師身邊的紅人！”

        “可不是嗎，跟怪胎一樣，夏天還穿秋季校服。”

        “別這么說，到時候又去打你小報告可別哭啊……”

        “哭個屁，我先把他揍哭。”

        “聽說他爸殺過人啊，小心點，別被盯上了……”

        幾人一陣哄堂大笑。

        聞言，喬星衍后頸一緊，弓著背伏在桌上，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像炸毛的貓。

        他眼神空洞地盯著桌上的卷子不出聲，手里的筆漸漸收緊，指節泛著青白。

        “不錯不錯，”瞿正指著這一幀，夸贊道，“幾年不見，你小子長進了不少啊。”

        喬星衍抿唇笑了笑：“過獎了師哥。”

        瞿正：“看看，細節到位了人物就生動起來了，你果然更擅長情緒戲。”

        他接著說：“接下來還有什么安排，要不我下一部電影的男主你也包了吧。”

        喬星衍不敢再事前答應，轉而說：“師哥，你直接把我這輩子的電影都安排了唄。”

        瞿正轉頭哈哈大笑，也懂了他是什么意思。

        監視器重新回到男同學陰陽怪氣的那一段。

        不知道怎么的，喬星衍仿佛在哪里聽過一模一樣的話。

        “我兒子要是這樣，”瞿正看著屏幕，突然感嘆道，“我回家就把他腿打斷。”

        這話果然耳熟！

        喬星衍在上初三的時候，每天晚上放學都要去林媽辦公室寫作業，美其名曰跟她一起回家，實際上就是監督他寫作業。

        那個時候他就對柏行川的名字自動生繭。

        老師辦公室總是八卦最濃厚的地方，喬星衍算是撿了個便宜，他們聊他就偷偷聽。

        那天辦公室站了三個男生，圍在林媽辦公桌前，臉色暗沉，低著頭沉默。

        林媽聲音一節比一節高：“以后你們三個再取笑同學我直接叫家長，我班你們也不用呆了，怎么，罵人是好事啊？你們有什么資格？嫉妒人家成績好自己就不會努力？”

        男生中有人發出一聲嗤笑。

        林媽火燒得更旺，喬星衍迅速收回視線，假裝做作業，但也控制不住好奇地偷瞄著他們。

        三個男生灰溜溜地走了。

        辦公室里留下的另一個老師疑惑道：“林老師，柏行川是不是跟班里關系不好？我看他干什么都自己一個人。”

        “不是，他爸特意打電話來，讓他一心學習，不許跟別人說閑話，”林媽嘆了嘆氣，“他家管得嚴。”

        “啊？那孩子本來就不愛說話，成績這么好還管這么嚴？”

        “而且現在這些孩子是真管不住，隔壁班昨天不是還打架了。”

        林媽轉身對上喬星衍的目光，喬星衍渾身一顫，趕緊動筆，自己也不知道寫的是什么。

        然后他聽見他媽輕飄飄的聲音：“我兒子要是欺負別人，我當場把他腿打斷。”

        瞿正感覺上還比他媽溫柔點，起碼留個面子回家再打。

        因為劇組離得近，喬星衍干脆也不住酒店，開啟走讀式上班。

        晚上回家途中，譚茜坐在副駕駛提醒道：“小喬你跟沒跟柏行川請假？”

        喬星衍窩在后面睜不開眼睛，模糊道：“沒呢吧……”

        “那你不要忘了，不請假曠課他是不給補的。”譚茜說。

        柏行川這人的腦袋就不太正常。

        喬星衍認輸般地掏出手機，上午的聊天突兀地終止，他的視線停留在[沒有那種東西]。

        后面他去拍戲了，沒有看到還有一句話。

        [b：氣質不會個體存在]

        喬星衍甚至覺得柏行川有的時候就是個杠精，而且最糟糕的是他還不會說話，總說些讓人似懂非懂的東西。

        [喬星衍：？]

        隔了快十個小時，喬星衍也沒期待他能回話。

        沒想到他秒回。

        [b：為什么問這個？]

        喬星衍有點記不清他當時的腦回路，可能是柏行川身上的固有標簽。

        [喬星衍：沒懂你的意思]

        柏行川又不說話了。

        真急人啊，這人回信息是怎么做到秒回和輪回穿插著來的？！

        保姆車行駛在夜晚的大道上，直到喬星衍快到家了，柏行川的回復才姍姍來遲。

        [b：只有成為才會擁有]

        實在想不通這么一句話為什么要那么久。

        喬星衍緩緩打下兩個字：[沒了？]

        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喬星衍根本不給他機會，直接一個請假條甩了出去。

        [喬星衍：下節課我請個假]

        [喬星衍：接了個戲]

        備注欄恢復平靜，喬星衍鎖上屏下車，轉頭和譚茜小方再見。

        [b：演學霸？]

        喬星衍邊走邊回：[有意見？]

        [b：還好]

        柏行川絕對缺根筋，名為情商的那根筋。

        喬星衍翻了個白眼，回家抱起小貓吸了一會兒，又是逗貓棒又是玩球，小白依舊精力旺盛，但他已經挺不住了。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想設個鬧鐘，結果看到柏行川一個小時之前的消息。

        [b：補課那天我有事情，公司不順路]

        [b：去你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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