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櫻落島(4)
林深幽幽,櫻瓣紛飛。
陣陣涼風拂過,岑謐耐不住抖了一抖,望月便將外袍脫下,給她裹了上去,又轉身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
望月這一腳,直將那中年男子心底最后一絲僥幸心理也踢開了去,他不敢再隱瞞,只得一五一十地將事情交代出來。
“三年前,我從黑市上買了位姬妾回家,原本只是瞧她生得漂亮,哪里曉得她竟是這櫻落島的花使”他邊說邊觀察著兩人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措辭,“可她嫁都嫁了,該行的禮數我也都行了,那賣家將她賣給我的時候也沒說這茬啊,我也不能平白就將她放回來吧。”
“買賣人口在雁留本就不合禮法,你將她買回去已經是要被貶籍的罪,還不愿將人放回來,如何有臉說出這般話語來!”岑謐怒不可遏,她又想起先前被柳生捉去的那些姑娘,若不是望月帶著巡撫及時趕來,也許她也……
還有過往許許多多同那花使一般的姑娘,憑什么這人能如此大言不慚地自覺沒錯!
望月亦是鳳眼含冰,卻依舊照顧岑謐的情緒,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脊,又盯著中年男子,“你還是沒說為何來這島上。”
男人瑟縮了一下,眼神飄忽,“幾日前,那賤妾……花使在家犯了事,被我那正室給關了起來,等我回家時已是高燒不退,一直說著胡話,說什么櫻落島、花使、櫻娘子、寶藏之類的,起先我也沒當回事,只以為她燒混了頭說些癔話,偏巧第二日我做生意時遇上一位從櫻落島出來的島民,我只是順口問了句,沒想到還真有花使一事。”
其后的事其實不必細說。
中年男子得知確有其事后,便匆匆趕往島上,妄圖私吞下那筆寶藏。畢竟沒有人不愿意多一筆財富。
“然后就,遇上了你們……”他抬頭在兩人的臉上來回瞄了一圈,“二位應該也并非櫻落島民吧,昨日我聽姑娘說是來賞景的,不如這樣,我們一同挖出這寶藏,然后均分,如何?”
“……”
“……”
見他們兩人不說話,那中年男子以為是自己貪心了,找補道:“那,我只要二成,其余八成全歸你二人……一成,我要一成就是了。”
“誰要與你分寶藏了,當真是恬不知恥!”岑謐柳眉豎起,直指著他的鼻子罵了起來。
望月則更干脆些,直接撤下他腰間系帶將他雙手捆上,“走罷,帶他回花神廟交給蘭心姑娘去處置。”
那中年男子一聽要去花神廟,越發慌張起來,連連求饒:“大俠,大俠我也沒犯什么事啊,怎么就要去審訊了,俠女你勸勸大俠,我家里還有老小十幾口人要養,我可不能被官府捉去,求求你們了,我也不挖寶了,我立刻就走還不行嗎,實在不行,我把那賤,那花使也送回來……”
兩人卻是沒再管他,只拖著他往山上走。
岑謐被他氣得緊,步子邁得又快又大,與先前下山時全然相反。
望月一手拉著那拴著中年男子的系帶,另一手便虛虛的扶著她,避免她腳下生滑摔下去。
·
日光傾瀉,當屬櫻落島難能可貴的晴朗天氣。
被陽光灌溉的花神廟比昨夜少了幾分旖旎,更添三分偉然,蘭心照慣例在花神像前為櫻落島祈福,心里卻平添一絲不安,像是什么即將破土而出。
不過片刻,她便會知曉那是什么。
望月將縛住的中年男子一把丟進殿前院內,岑謐則斂了脾氣走進殿內,將蘭心帶了出來。
“你自己說吧,都干了些什么腌臜事。”
可那中年男子卻忽然挺直了腰桿,閉口不言。
他原以為這廟里會有許多人守著,又怕到時有管事的將他壓去官府那里,民不與官斗,他先前確實是怕的,可眼下看這情形,廟里好似只有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在守著,若只是一介平民,他何須害怕。
岑謐見他轉了轉眼珠,像是有了靠山一般又硬氣起來,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直接上去給了他一腳,在他準備還嘴前先板著氣勢叉腰道:“你該不會以為自己還有救吧,我告訴你,我可是當今圣主最寵愛的寧妃最疼愛的公主,要你一介草民的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你說還是不說?!”
“嗤,可笑!公主出行不帶隨行,還跑來這荒蕪小島,誰信?”
“……”
“……”
現場忽而便陷入一種詭異的靜默中。
風聲簌簌穿過院中櫻花樹,片片粉色順勢飄落,院內靜得仿佛能聽見花瓣點地的聲響。
見面前幾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詭異面色,那中年男子不禁愣住。
不,不會吧……
先前聽到兩人回來的聲響,便從屋子里走出來的聽聽往前邁了幾步,走到岑謐身側挺直腰板,似是要替她撐腰的意思。
望月一聲輕笑打斷了這陣悠長沉默,看向中年男子的眼神冷厲而危險,“是不是公主又如何,你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我便是要你葬在這里,你又能如何?”
那中年男子再次跌坐在地,冷汗涔涔。
這個男人,竟如此危險,方才他怎會覺得他不過是個會些功夫的粉面小生。
他終于放棄掙扎,垂著頭將先前交代過的事又一一說了一遍。
蘭心原先還未反應過來,為何岑謐二人不過出去一會兒,便帶回一個陌生男子,又非要那男子闡述些什么,隨后還提到公主身份,直到聽到那男子將真相道出,這些疑惑也就不重要了。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勉力克制著莫要沖動,莫要在花神像前動手。
莫要叫男人的污血玷污了阮阮最喜歡的這方土地。
可她到底只是一個普通人,那可是她最在意的阮阮啊。
她怎么能忍得住。
終于,在男人吐出最后一個字后,蘭心便一巴掌揮了上去。
做慣了粗活的手被震得生疼,卻也比不上心里的恨意。
若是沒有他們這些人。
若是這世上沒有他們這樣的人。
那么阮阮還能照常一樣快樂地守著這花神廟。
櫻落島也不會遭此巨變,她們的朋友、親人也不會一一離去。
島上成片的櫻花,所有的美好,一切的一切都還會同往昔那樣簡單而美好。
蘭心終于忍不住打開了淚閘,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忍了三年,給自己編織了各式各樣的謊言美夢,卻沒想到好友竟在島的對面哭哭等著人去救她。
一旁的幾人看見她的模樣,皆為之動容。
岑謐拿出帕子替她擦去淚水,又輕輕抱住她,緩聲寬慰。
等到蘭心的情緒稍微回緩后,她又看向那中年男子:“你方才說,阮阮現下還在你府上?”
“是,是,”那男子不敢再撒謊,見她提起此事,小心翼翼地回答,“姑娘將我放我回去,我立即將她送回來給你。”
“送回?給?你當阮阮是什么?玩物嗎?”見他這般說話,蘭心心中怒火又燒了起來。
“我錯了,我立即將她放回來,我發誓,真的,求求姑娘你行行好,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眾人卻不再理會他。
蘭心的眼睛仍舊紅腫著,向岑謐望月作了揖,“若不是你們,我怕是拿他完全沒法子,真的多謝你們了。”
“不必,我方才說是公主的事……”
岑謐剛說了一半,便被蘭心抵住了嘴唇,她搖搖頭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也是于我有恩路見不平的好人,至于別的身份,那并不重要。”
岑謐感激地看向她,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隨后,蘭心又拉著岑謐往邊上走了兩步,低聲問她:“我……我定是要去救阮阮的,可瞧這男子模樣,怕是家底殷實,等出了島后也不知還會不會老實,能否請你們陪我一并走一趟,我看他好像挺怕你身側那位郎君的。”
“自然,我們本就想押送他去官府,正好與你一道。”岑謐爽快地應下,下意識便將望月歸在自己的隊伍里,過后才想起來看向他,見他含笑對自己輕點了頭,又莫名紅了臉。
幾人商議過后,決定先將中年男子關在柴房,今晚修整一下,明日中午便往云垂鎮去。
那男子仍在喋喋不休地辯解,玄衣干脆往他嘴里塞了塊抹布,院內總算重回清靜。
蘭心又回到花神像前拜了三拜,“櫻娘子保佑,阮阮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是啊,若不是這里埋著的寶藏,也不知這件事何時才能大白于天下。”岑謐也跟著她拜了三拜。
沒想到蘭心卻回頭對她搖搖頭,“不是的,岑姑娘,這一定是阮阮設下的計謀。這島上才沒有什么寶藏,一定是阮阮得知那男人貪財,又恰好與櫻落島民有所來往,才編了這一出,若是島上的人都還在,那么他在上山前便會被島民捉住了。”
畢竟島上上山的路只有一條,無論是游人還是島民,都是不允許往山上去的。
岑謐微愣,“竟是這樣。”
所幸,善良的人沒有放棄她自己,最終也得到了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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