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思潮涌動

        皇城講學是許良對皇權發(fā)起的第一次沖鋒，這一次沖鋒讓世人真正看到皇權背后的虛弱，當那原本世人眼里不可直視的紫禁城，也對許良的聲音保持沉默的時候，皇權就不再是他們眼里絕對不可冒犯的存在了。

        就仿佛頃刻之間他們思想中的禁錮瞬間被打開，他們陡然發(fā)現(xiàn)一個更加美好而公平的世界。

        他們在許良的聲音之下，真正開始思考起民賦皇權的可行性，真正開始思考人格平等的社會基礎是否能夠?qū)崿F(xiàn)。

        這一刻，在場之人無不是許良的學生，挨得近聽得到許良聲音的人，都是屏氣凝神不敢松懈，他們要把許良說的每個字都盡量記得清楚，在朝廷禁絕言論的當下，只有口口相傳這個方式，才能把思想啟蒙的火種宣揚出去。

        即便是大部分遙遠的群眾聽不到許良的聲音，他們只看著許良的身影，也能感受到那深沉的力量。

        許良的論述十分細致，他的內(nèi)容從最初的原始社會組成，一直演化到今天這樣權力高度集中的社會都有詳細的分析，人類組織起來最初的需求只是利用集體的力量保障生存，而個體也為集體做出貢獻，本質(zhì)上這個群體組織就不該是為了滿足個人權力欲望而形成。

        隨著社會演變，人類族群組織越發(fā)復雜龐大，于是就有了集中權力的需求，這樣才能更高效的使組織運轉(zhuǎn)起來。

        只是演化到了今天，當權力完全集中于一個人身上，皇帝這種存在就誕生了，而這種存在反而背離了人類組成集體最初的目的，集體存在的意義完全被曲解成為皇帝一人而存在。

        同樣基于此，許良又論證了人為什么必然人格平等，人為什么擁有財產(chǎn)權、監(jiān)督權、選舉權、人身自由等等權利，皇帝的權力為什么來自于百姓，朝廷又為什么有義務提供公共服務。

        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貪得無厭的索取，而是還原社會本該有的樣貌，它天然正確。

        這天在場聆聽圣人講義的所有人，對這所有的一切都無比信服，不僅僅這些思想本身就是圣人背書，更多的是因為它符合身為人類最樸素的價值追求。

        除了既得利益者，誰會討厭公平和正義呢，可既得利益者畢竟只是世間極少的那一撮人。

        而聆聽講學的人，也遠遠不止在場的人群，有一些人悄悄記錄下許良的講學內(nèi)容，然后各自去往不同地方交給不同的人看。

        當京城茶樓里楊士奇和解縉看到今日許良講義內(nèi)容時，他們久久無聲。

        今日許良于京城下公開講學這個事情，足以記載進入史書，這種大事件往往在歷史中有不同尋常的意義，因為往往這種事能對歷史進程產(chǎn)生巨大作用，至于這作用是好的作用還是壞的作用，那就沒人可以預知了。

        今日必定是載入史冊的一天，這一點看到講義內(nèi)容的楊士奇和解縉都無比確信。

        宮里的那位對這種事情保持了沉默，那也就意味著皇權選擇了退讓，可退讓的皇權還能維持住不可冒犯的威嚴嗎？

        許久之后，楊士奇才悠悠的感嘆了一句：“我們這一代可真是精彩啊，見證了農(nóng)業(yè)向工業(yè)跨越的社會演變，見證了地理大發(fā)現(xiàn)的廣闊世界，以后甚至還有機會見到皇權被關進籠子，生于這樣的歷史變革節(jié)點，也不知是我們的幸運還是不幸。”

        “自然是幸運的。”解縉往樓下看了一眼，遠處是包圍了整個皇城的密集人群：“我只恨自己生命有限，見識不到以后百年幾百年的世界面貌，以民為主的未來如果真的實現(xiàn)了，我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樣的美好。”

        <div  class="contentadv">        事實上京城多數(shù)官員，都是如同解縉楊士奇這樣在關注著事態(tài)發(fā)展。

        誰都能感受到，今天的大明已經(jīng)變得不太對勁了，各種事件的出現(xiàn)無不是醞釀變局，讓他們心驚的事情是，皇帝面對這種情況居然無能為力。

        按理來說，大明前兩任皇帝一個是開國雄主，一個是千古圣皇，怎么也不至于今天這個地步的。

        大明今日社會經(jīng)過改革變法，已經(jīng)到了迫切需求思想革新的地步，這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趨勢，大明的強盛最多只能是延緩這個進程。

        奈何大明現(xiàn)在有許良這么個特殊的存在，大明太祖和圣皇再有威望，那也是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許良這么個聲望地位并不低于他們的存在，一旦選擇加速這個進程，一下子就點起了星星之火，即便大明仍處于上升的強盛階段，也在這種風暴前顯得有些無力。

        如今連天子都顯現(xiàn)頹勢了，看出一些苗頭的官員們，當然也要判斷一下未來的方向，琢磨一下萬一未來變天了，自己該處于個什么位置。

        那么探知清楚許良的主張和訴求那就很有必要了，打仗也要講究個知己知彼嘛。

        這個道理不僅僅是對官員們而言，天下士紳顯貴豪商世家，無不是對許良的動態(tài)緊緊關注，無論未來大明會變成怎么樣，那個主導者必定就是許良，盯住許良有助于幫助他們判斷未來的走向。

        每一次社會變革，都必定會帶來一次大洗牌，原本的世家貴族可能衰落，原本的底層也可能爬起來，想要抓住歷史機遇或者保存原本的財富，就必須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至于許良民賦皇權以民為主的思想，他們是認同還是反對，最終他們也只能接受，連皇帝都沒轍的事情，別人更不用說了。

        許良和朱允熥和朝廷的拉扯，最終還是以許良略勝一籌而告終，思想的啟蒙隨著許良的講學走上了大明的臺面之上。

        從京師開始，許良踏上了漫長的巡回講學之路途，這對他也是一種形式的攻城略地。

        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引起當?shù)鼐薮蟮霓Z動，無論走在哪里都是萬人簇擁，而他的聲音也在為一個個人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新的思潮已經(jīng)在大明暗暗涌動，只是什么時候才會爆發(fā)出來，這是連許良也無法預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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