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林絳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倒在床上連個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就睡著了，小唐剛放完東西，一轉身見人衣服也沒脫，趴在床上跟沒氣了一樣。也不敢去動她，只能輕手輕腳地走出去，讓她好好睡。

        林絳是在電話的震動聲里醒過來的，胳膊枕麻了，緩了半晌才掙扎著撿起了手機。

        電話那頭，李詞沖著她喊：“嘛呢？又半天不接電話？林絳你最近是越來越不把我當回事了！”

        林絳揉了揉眼睛，頭都快炸了，“又怎么了祖宗？你不跟你那債主南下取景去了嗎？”

        “到上海了，來探你班，今天有戲嗎？找個時間出來吃飯。”李詞吊兒郎當地，聽聲音都能聽出來這人在抖腿。

        林絳嘆氣，“親哥，我進組才第二天！你這個班探得太積極了點吧。”

        李詞說：“想什么美事呢，順道看看你就是了，明天我倆就去深圳了，沒工夫搭理你，別墨跡，你出不出來？”

        “好好好，去，地址發給我，等著。”

        林絳把地址轉發給小唐，洗了把臉，穿好衣服打算先去片場跟副導演知會一聲。

        “這是誰的車啊，之前怎么沒見過。”劇組外的停車場里停了輛黑色攬勝，占了小唐原本停的位置，繞了一圈才又找到車位。

        “吳臻的吧，這么貴的車。”車停好，林絳拉開車門跳了下來，對小唐說：“你別下來了，怪冷的。”

        一進片場，林絳就覺得氣氛不對勁，大冷天的，一個個卻都很興奮，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討論什么，仿佛片場剛下了波紅包雨。

        副導演在跟一眾群演排調度，林絳戴著口罩帽子，裹得嚴嚴實實站在一旁等。

        等了一會兒，碰見了小賀導演，“林絳？真是你啊，要不是看這衣服我都沒認出來。你怎么過來了？今天還有你的戲嗎？”

        “沒有，我一會兒要出去一趟，想給副導說一下。”林絳說。

        “啊，那你去吧，我跟張哥說一聲就行，今天群演的戲多，不一定什么時候能忙完。”小賀導演說。

        “那好，謝謝小賀哥。”

        林絳低著頭小心躲過地上的電線，到處都是機器，她弓著身子往外溜。兩個主演的獨立化妝間外沒有什么人，林絳從這頭走過，身側楊千影的化妝間門突然被拉開。

        “辛苦你了喬哥，還專門過來探班。中午有時間一起吃午飯嗎？岑柯哥也過來了吧？一轉眼人就不見了，真是的，讓他請我吃飯啊！”

        楊千影聲音里透著愉悅，林絳控制再控制，也沒控制住自己好奇地回頭看了眼。喬哥不出意料的就是喬巖，所以岑柯哥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顧岑柯。

        真夠要命的，他們之間為什么會認識。一時半會兒，林絳都不知道是該感嘆楊千影這遍地的交友圈還是感嘆顧岑柯的。總之是兩個她此刻都不太想有牽連的人，林絳收回視線，向上拉了拉口罩繼續走。

        她這會兒裹得很嚴實，正如小賀導演說得那樣，除非是通過她這件衣服來辨認，否則沒熟悉到一定程度的人是絕對認不出她。

        楊千影和喬巖走向反方向，沒人注意她。林絳回到停車場，小唐站在外面跟人說著話。

        “小林姐！你可算回來了！”小唐一看見她，立刻松了口氣。

        站在她對面的人轉過身，林絳愣了愣，是顧岑柯的助理小劉。

        她突然感覺不妙。

        剛剛看見喬巖的時候，就料到是顧岑柯來了。看楊千影跟喬巖的熟稔程度，加之她的那句岑柯哥，顧岑柯過來探探班，合情合理。

        但她就是沒有聯想到停車場里這輛陌生的攬勝是顧岑柯的車。

        車窗放下，顧岑柯臉上戴著口罩，眉眼沾著寒冬臘月的冷氣，靜靜地看她。

        林絳呼吸滯了一瞬。

        “小林姐你都不知道！你剛下車過去，顧老師就跟著助理過來了！然后不知道在等什么，也不走，就剩下我跟小劉尬聊！我都不知道聊什么！緊張死了！”小唐低聲在林絳耳邊說：“你回來了就好了，咱們可以走了吧！”

        “嗯，你先上車吧。”林絳又何嘗不是一個腦袋兩個大，但既然碰見了，總不能不打聲招呼。

        林絳走過去，站在車窗前，“來探班嗎？”

        顧岑柯“嗯”了一聲，接著拉開車門，看著她，“上來吧，外面冷。”

        林絳：……

        顧岑柯似乎并不驚訝在這里碰見她，這倒是讓林絳很驚訝，她站著沒動，“不了，不太冷。”

        顧岑柯沉默了片刻，仍然開著車門，“不冷你穿成這樣。”

        “就是穿成這樣兒才不冷。”

        顧岑柯見她堅持不上車也沒多說什么，披上外套，從車上走了下來。獨特的香水味包圍住附近的空氣，林絳往后退了一步，看著近在咫尺的他。

        顧岑柯問：“你今天不是沒有戲了嗎？”

        “嗯？”林絳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顧岑柯沒回答，接著問：“中午一起吃吧。”

        想起剛剛楊千影跟喬巖說的話，他們中午大概要一起去吃飯，顧岑柯偶然遇見她，她又跟楊千影是同組演員，于情于理一起吃個飯交交朋友，是太正常不過的事。

        要是換成別人，林絳也就答應了。她自認為是個沒什么脾氣的人，這個沒脾氣僅限于不去招惹是非，并且在別人招惹她時，心平氣和的忍一忍。但讓她跟楊千影一起吃飯，真是難為她。

        “不了，我中午約了人了。”

        話音剛落，喬巖一路搓著手小跑過來，看見林絳挺震驚的，“剛剛跟顧老板在片場沒堵到你，導演說你就一場戲，拍完回酒店了，怎么又回來了？這巧不巧啊，還好沒白跑一趟。”

        林絳被他這番話攪得云里霧里，皺著眉看向顧岑柯，“堵我？干什么？”

        顧岑柯抬著下巴指了指喬巖，語氣平淡，“他說的，你問他。”

        喬巖眼珠子在兩人身上轉了轉，感覺出一點不對勁，連忙改口，“哦，碰巧聽說你在，碰巧……哈哈哈，既然碰上了，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林絳還沒開口，顧岑柯先替她答了，“她約了別人。”

        喬巖分析了一下這個場面，顧岑柯今天抽空跑來是為了什么，他是心知肚明，那么眼下這個局面，一個想把人留住，另一個不想被留住，饒是他喬大交際花口齒伶俐，也一時半會兒有點迷茫了。

        他試探著問：“要不，一塊兒？方便問一下你約的是誰嗎？同行的話，說不準顧岑柯也認識。”

        這下林絳有些為難了，她約的是李詞，那個不知道緣由但就是跟顧岑柯很不對付的李詞。

        “算了吧，你不會想去的。”林絳看著顧岑柯。

        對視了片刻，顧岑柯明白了，一側眉毛挑起，他問：“又是李詞。”

        林絳抿了抿唇，沒出聲。

        “好吧，祝你們玩的開心。”

        說完，他拉開車門上了車，沒再看林絳，臨了還是喬巖沖她擺擺手，“那我們先走了，改天再約。”

        林絳也只好擺擺手。

        轉眼快過年了，今早上妝的時候外面就在下雪，等化完妝出來，雪已經半尺厚了。

        進組已經大半個月，這半個月來，拍戲進度生生被楊千影拖出來兩倍長。早上一來就聽見有人聊八卦，說昨天晚上一場男女主互相試探的眼神戲，楊千影ng了十幾次也沒找到感覺，李山河說了她兩句，人就跑回房車里半天沒下來。

        后來好不容易把人請了出來，效果依舊不怎么樣，李山河也不敢再多說，直接給過了。

        當晚鬧得不太愉快，于是今天早上楊千影就給片場的所有工作人員買了早餐。

        這么多天接觸下來，林絳實打實的佩服她。楊千影的演技實在是沒什么可說的，有時候脾氣上來了也不顧場合，隨性發作。改臺詞，改劇情已經是常有的事，聽說為了遷就她的喜好，男女主原本的感情戲也改了，加了很多“摔倒轉圈嘴對嘴”的撒糖情節。

        原本林絳沒信，結果今早一出來就看見正在拍的男女主吵架后強吻的戲碼，林絳是完完整整背過女主劇本的，她確定之前的劇本里沒有這段。

        眼看著要過年了，原本定的進度剛走完一半，李山河徹底著急了，這幾天的戲已經沒有了底線，更別提扣什么細節，能過就過，不能過的咬咬牙也給過。

        好好的一個劇本被東掏一下西掏一下，轉眼就面目全非，林絳一面覺得可惜一面又覺得這個下場是早就預見的，真到了這個地步只能算活該。

        又是一場戲結束，男女主的對手戲，李山河那邊喊了卡，吳臻表情不怎么好看，帶著助理氣沖沖地離開。然后中午吃飯的時候，就人手多了杯熱咖啡，楊千影請的。

        “有錢就是這么任性嗎？我現在都不用去現場看，只要看她請沒請客就能知道她惹沒惹禍。”

        “行了，這就算是不錯了。她什么來路你不知道啊，大小姐愿意給爾等凡人買杯喝的就謝天謝地吧。”

        “也是，連顧岑柯都來給她探班。”

        “啊？顧岑柯來探班了？探誰？楊千影？什么時候來的！天吶我男神！”

        “你還不知道啊？就剛剛啊。”

        化妝間里擠滿了人，林絳只好帶著小唐在道具間旁邊的衛生間里卸妝。道具間也是用彩鋼板搭的簡易房，隔音效果實在不怎么樣，林絳沒留神，八卦就已經鉆進耳朵里了，聽到顧岑柯來了的時候，林絳洗臉的動作一頓，有點驚訝。

        現在一線明星都這么閑的嗎，三天兩夜的來探班？不，也或許是想探的人很重要，所有再忙也要來看一看。

        林絳抽出洗臉巾按在臉上，覺得人只要是開始忙于生活，腦子里的情情愛愛就干凈了很多，就比如此刻，想起顧岑柯可能很在意楊千影，林絳居然也沒覺得多么難過。

        甚至還在心底打趣，比起楊千影還是姜瀾更配他。

        林絳把衣服里已經沒有溫度的暖寶寶撕下來扔進垃圾桶，對小唐說：“走吧，去找小賀哥拿明后天的通告單。”

        小唐收拾好化妝包，應了聲：“年前這幾天戲排的還挺滿，一會兒回酒店睡一會兒吧小林姐。”

        推開門從道具間鉆出來，林絳剛要把口罩戴上，旁邊背風的地方站著幾個人，聽見聲音下意識看了過來。

        面面相覷。

        是顧岑柯和楊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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