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位表妹來意為何,  楚煊心知肚明。

        他黑眸微微瞇起，望著面前恭敬垂首的少女，淡淡道：“既然已經謝恩了,  無事便退下�！�

        太皇太后立馬開口道：“皇上,  這可是你親表妹,  你也不憐惜憐惜人家？舒月一路奔波勞累，吃了多少苦頭？你這般冷言冷語，平白叫人家寒心�！�

        許舒月眼簾輕掀,  很快又垂落下去，輕聲細語道：“姑祖母，月兒不寒心�！�

        她隨后又說了一番場面話，大致意思就是在感謝楚煊,  外加表忠心之類的,  言語周全妥貼,  想來之前練習過許多次。

        楚煊徑自坐上一旁的座椅，手中撫著貓，似笑非笑聽著。

        許舒月說完再看一眼男人，卻只看到對方臉上意味不明的神情,  幽深難辨,  令她惴惴不安。

        沒人能懂楚煊的心思。

        即便身為他的親表妹,  許舒月也不明白這位表哥在想什么。

        她很怕他，或者說，很多人都很怕他。

        進宮前夕，父親將她叫去仔細叮囑一番。

        許家之所以只派她一個女孩子入宮，是想觀望一下楚煊的態度。

        即便身為太子外家,  他們并沒有將寶全都壓在楚煊身上。事實上,  許家不看好楚煊。

        為了家族的發展,  許家對待楚煊和三皇子楚寧，是一樣的態度。

        甚至楚家這一輩年輕子弟中，還有幾位和楚寧交好，算是兩頭撒網，雙管齊下。

        畢竟楚煊實在叫人看不到希望，誰也沒能想到，他真的能上位，能從絕境中爬起來。

        所以許家人現在都很擔心，楚煊會不會記仇。

        許舒月和太皇太后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似乎要拉著楚煊敘舊情，楚煊從始至終都只坐在那里，目光落在懷中的小貓身上。

        他原本并不打算搭理這位“表妹”，他那外祖打的什么主意，他早就清楚。

        說不上什么記不記仇，反正在他心里，也從未把許家人當做自己的親人。

        楚煊本來想早早把人打發了，也沒想繼續留在這里。

        他滿心讓小貓趕緊變人，可當他低頭，就看見趴在他腿上的小貓咪正目不轉睛望著許舒月。

        那直勾勾的眼神，似乎還帶著一股子敵意。

        楚煊瞬間就不想走了，還想繼續多坐一會。

        不知是不是他舉動讓兩人產生了誤會，太皇太后和許舒月唱雙簧似的，你來我往從楚煊幼年說到長大，最后，太皇太后道：“皇上，我聽說你身邊那位番邦女子不在了，堂堂帝王身邊沒個人陪著，怎么行？照我看月兒就很不錯，你們又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知根知底的，你便娶了你表妹吧�！�

        實際上楚煊跟這位表妹見面的次數兩只手都能數出來，實在算不上青梅竹馬。

        楚煊還沒發話，許舒月便羞澀地垂下頭。

        可惜，她并未等來自己想要的答案。

        “小梨兒，你盯著她做什么？難道你喜歡她？”男人的嗓音低沉，語氣中微帶調笑，卻又透出幾分寵溺。

        許舒月詫然抬頭，便見楚煊正面帶笑意垂著頭，撫弄著膝上的小貓。

        那貓兒生得漂亮，一身雪白的皮毛潔白無瑕，一看就很好摸。

        小貓嬌滴滴沖著男人叫了聲，看她一眼，又扭頭去看楚煊，撒嬌似的，毛絨絨的尾巴輕輕纏上男人瘦削的手腕。

        “你問我喜不喜歡？這就要看你了，答應我的事可不能反悔。不然我就去找別人了�！背�煊面帶笑意，如此說道。

        從始至終，他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那只貓兒，旁人一點余光都欠奉。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對貓兒的寵愛，他也從未掩

        飾那只貓兒的特殊。

        太皇太后臉上有些掛不住，“皇上，哀家剛才的話，你聽到沒有？”她自稱換上了哀家，語氣也凝重不少。

        對此，楚煊面不改色。

        他自顧自抱著貓兒起身，這時才施舍般看一眼兩人，慢條斯理道：“自然是聽見了，朕早前便說過，朕的婚事還輪不到祖母插手。至于這位表妹，你自去家中告訴你父親，今日便罷了，若往后你們再來糾纏，那就繼續給朕滾回邊關�！�

        他說這些話時臉上笑著，眼神中卻不見分毫笑意，冰冷又漠然。

        隨后，楚煊便在兩人難以置信的注目中拂袖而去。

        不過他剛走到院子，便見不遠處站著個人影，是二公主楚玉。

        楚玉目光在楚煊周圍轉了轉，像是在找人，想上前來又不敢的樣子。楚煊本不予理會，只是懷中小貓一直在撓他。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問：“你又有何事？”

        楚煊感覺今天走這一趟真是最大的錯誤，有這些時間，他不如好好和小貓培養感情。

        楚玉猶豫片刻，眼見著楚煊不耐煩要上御輦，才道：“皇兄，你真的處死阿梨了嗎？我覺得阿梨不是奸細�！�

        楚煊向她看去。

        楚玉鼓起勇氣繼續道：“皇兄和阿梨朝夕相對，應該清楚阿梨的心性，她是最單純的人了，怎么可能是奸細呢？”

        楚煊哼笑一聲：“她沒死�！�

        眼見楚玉仍心懷擔憂的樣子，他又淡淡補充一句，“不要聽信流言，明日她便回來了�！�

        聽他這么說，楚玉終于放下心來。

        這時她才注意到，楚煊懷中抱著一貓，那貓兒有一雙與阿梨如出一轍的眼眸，正沖著她伸出兩只前爪，見她看過去便喵喵叫起來。

        楚玉愣了愣，問楚煊：“皇兄，這貓兒怎么了？”

        楚煊原先對她還有幾分好臉色，這會突然冷淡下來：“沒事，她這是餓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小貓的爪子撈回去，轉身便坐進御輦。

        御輦重新走動起來，漸漸離開這座宮殿，昏暗的轎內，楚煊將小貓抱起來，使勁兒捏了捏小家伙的耳朵。

        “怎么一見到她，阿梨就想變人了？前兩日我求著你變，你也不變。今日一見著楚玉，你就要變？”

        男人語氣酸溜溜的，活像喝了幾缸陳醋。

        阿梨特別理直氣壯地說：“阿玉可以陪我玩呀！”

        “呵，我就不是陪你玩？你這小畜生，沒良心的，每日里不是我陪你玩？”

        “楚煊和阿玉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阿玉是女孩子，她還會畫畫，畫出來的阿梨最漂亮啦！”

        “我也會畫畫，回去便畫給你看�！�

        一人一貓就這么說了一路，不過在旁人聽來，都是楚煊單方面的交流，那小貓說的都是喵喵喵。

        這日過后，關于新帝是個瘋子的傳言更加甚囂塵上。

        翌日，楚玉果然見到了阿梨。

        不過不是阿梨來找她，而是楚煊派人把她接去昊天殿，讓她與阿梨玩兒。

        楚玉第一次來到昊天殿，起初還戰戰兢兢，后來見到了阿梨與楚煊的相處模式，便漸漸放松下來了。

        她覺得這位皇兄并不像傳言中那樣可怕，至少他在阿梨面前沒一點脾氣。

        阿梨在他身上粘紙片，團在他懷中打滾，吃得太撐要他揉揉肚子，無聊去玩他的奏折，時不時鬧他一下，還要他給她染指甲。

        她甚至看到阿梨捏著毛筆，在奏折上涂涂畫畫，楚煊也只是笑著默許，不曾有半分苛責。

        這樣的男人，她從未見過。

        最讓楚玉震驚的，還有他們的一些親密

        行為。

        楚玉從未見過阿梨這般粘人的姑娘，掛在楚煊身上睡覺也就罷了，她竟然會旁若無人地找楚煊要親親。

        楚玉并未在昊天殿留太久，然而僅僅瞥見這冰山一角，便叫她震撼莫名。

        從昊天殿離開時，她紅著臉想，難道夫妻間便是如此相處嗎？這也、這也太羞人了。

        可是，他們感情真的好好。

        至少阿梨那樣沖人撒嬌，她半點也抵擋不住。

        楚玉前腳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后腳便被祖母叫去。

        對這位祖母，楚玉還是很尊敬的，去到前院時才看到不僅有祖母，還有那位許舒月姑娘。

        據說是皇兄的表妹，她一看就知道許舒月想嫁給皇兄，不過楚玉覺得皇兄才不會娶她，皇兄那樣寵愛阿梨，一定只會娶阿梨為妻。

        一見到楚玉，太皇太后便問：“今日皇上召你去是做什么？”

        楚玉并未設防，如實道：“我不是去見皇兄，我是去見阿梨。皇兄才沒有處死她呢，阿梨也不是奸細，他們一直好好的。”

        太皇太后怔了怔，“那位阿梨姑娘沒死？”

        “祖母，皇兄說外面的傳言都是假的�！�

        太皇太后又問：“你在昊天殿有沒有見到一只貓？就是昨日楚煊帶來的那只貓�！�

        楚玉仔細回想一番，搖搖頭：“不曾見到�！�

        她不知祖母為何這么問，只看到她這么說之后，祖母與那位表小姐對視了一眼，神色若有所悟。

        “好了，你回去吧�！�

        之后一段時間，楚玉時常被召去昊天殿陪阿梨，偶爾去的時候阿梨不在，她就陪那只貓兒。

        楚玉從小就醉心書畫，不通俗務，不然也不能與阿梨玩到一起去。

        她并未察覺到任何異樣，也從未懷疑過為什么每次阿梨和小貓只能見到一個，一個出來另一個就會消失。

        她也不懂為何每次去了昊天殿，太皇太后都要將她叫過去，詢問兩句。

        時間一晃而過，暮春時節，楚玉的婚事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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