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憂心忡忡，決定在夜深人靜時找許歡談談，因為她擔心許歡因為過于勞累。
如今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許歡也不必每天早出晚歸地忙碌了。
然而，她等待了許久，許歡卻始終沒有出現。
大約到了寅時，她在柴房聽到了異響，便披上衣服查看。只見一個身影灰蒙蒙的，她試探性地呼喚許歡的名字。
那人顫抖了一下，轉過身來，眼睛閃爍著詭綠光，仿佛帶著一種神秘的金色。仔細觀察，臉上還覆蓋著鱗片，嘴角掛著血跡，似乎還殘留著一些皮毛。
許梅驚叫一聲，立刻昏倒在地。當她蘇醒時，許歡已經在床邊忙前忙后了。
許梅揉了揉脹痛的腦袋，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個噩夢。連許歡也說那只是一場夢，她便相信了。
可后來她聽到鄰居說昨晚有人偷走了雞，再想想家里到處都是雞毛，這才懷疑自己看到的可能不是夢。
于是，她趁許歡外出賣刺繡的機會，在家里翻找了許久，最后在井邊的泥巴地里發現了零碎的雞骨頭。
但如果許歡是妖怪，那為何不吃了自己？她不愿意去揣測義女的心意，以為可能是什么茹毛飲血的怪病。
抽空去村里問了一下老大夫，好像是有一種病，患者全身皮膚干裂，像是鱗片一般，還會掉下來。
她便想姑娘家臉皮薄，準是不好意思說，所以偷偷的給許歡熬藥。
這件事過了一陣，許歡確實沒有半夜再起來吃雞，身上的皮膚也沒有再變成魚鱗。
于淵道：“那這么說只是得了怪病，那你至于這么驚慌嗎？”
許梅答道：“郎君有所不知，我以為她已經康復了，可其實并沒有。因為有一次，我發現她睡得很沉，怎么都喊不醒，所以便……便去探查她的鼻息，可她.....跟死了一樣，我立刻去找大夫，希望能有一線生機。可是當我請大夫回來后，她又自己活了過來，這太匪夷所思了。”
“你確定她真的沒有呼吸？”王大慶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來，大概是因為口渴，大口大口地喝了幾口湯。
許梅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只見眼前這個壯漢滿身酒氣，毛發濃密，臉上滿是胡須。他的樣子十分威猛，看起來頗為嚇人。
王大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尷尬地撓了撓頭：“不是……我聽說有一種叫龜息功的功夫，說不定這位姑娘是一位武林高手呢？”
于淵白他一眼：“你志怪話本看多了吧，世上哪有這么多武林高手的。”說到此處，他低聲問姜逢：“這龜息功聽起來就挺厲害的，真有嗎？我能學嗎，你這么厲害，你會不會？”
許梅知道自己的三個兒子都已經去世，因此她能夠清楚地分辨出生死，她確信許歡當時已經沒有呼吸。
她開始覺得害怕，總覺得義女來歷不明的，做事鬼祟又神秘，尤其想起上回的事，她就更加犯怵。
光是這樣也不算什么，可沒過幾日，鄰居家的雞又少了幾個，她又趕緊回去翻地，之前的雞毛都沒了，顯然是處理干凈了。
于是她就問許歡到底是怎么回事，許歡卻說確實偷了雞給她補身體，說是最近刺繡生意不太好，沒什么錢。
聽到這個解釋，許梅既感到羞愧又感到欣慰。她告訴許歡，自己可以不吃肉，但以后不能再做這種事情，以免影響不好。
許梅接受了教訓，從此再也沒有偷雞的事情發生。
這眼看著快入冬了，村里人組織了獵戶準備上山打點什么野物回來冬藏，回頭臘月的時候才有肉吃。
結果這倒好，往年山上野物豐富，可眼下卻是一波人都找不到一只野物，在山上蹲守了幾日，還是一無所獲，最后只能灰溜溜的下山。
這是天意，怪不得人，可許梅卻總覺得這件事和許歡有關系，她心里總是感覺不安。
聯想起許多怪事，她越發覺得許歡不對勁。
比如她一晚上可以弄出二十幾個繡品，一晚上總能把所有事都做好，什么砍柴、挑水、乃至犁田耕地，簡直比多年老手的莊稼漢子還要厲害。
按理說一個年僅十八九的姑娘，即便做慣了粗活兒的人，也不該麻利至此。而最重要的是，她那雙手白皙柔嫩，好似沒有干過活的人一樣。
如果這些都是巧合，那今日一早最讓人害怕的是許歡手上的鱗片越來越多，冰冰涼涼的，還有一股粘液般的濕滑觸感。
那這就不僅僅是怪異了，要不是被妖邪附體，要不就......
她本身就是妖怪？
人對未知之事總會心懷畏懼，尤其知悉朝夕相伴的人可能是異類的話，這種恐懼感就會達至巔峰，讓人駭然，逃避。
害怕，本來就是人之本能。
姜逢見她瑟縮發抖，朝宿淮遞了個眼色，對方立馬領悟過來，起身去倒了杯茶遞給許梅。
“多謝郎君。”許梅接過茶杯，捧在手里暖和了，心里踏實了不少，她小口飲茶，這才道：“娘子，郎君，你們說我這義女真的是妖怪嗎？”
姜逢道：“如果是妖怪你打算怎么處理？”
許梅有些猶豫：“我.....我.....”
姜逢道：“大概是你心里始終有一份僥幸，可如果她真的是你想的那種妖，你又該如何呢？”
許梅垂下了頭，緊攥著籃子上的花布說不出話。
可看著姜逢這模樣，總覺得小姑娘是懂點什么的，于是開口道：“我不想如何，她待我好，可我心里也還是害怕，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娘子，我瞧著您是有本事的，要不回家幫我看上一看吧？”
于淵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時天色尚未完全亮透，但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那咱跟著去看看吧。”
他那點小心思被解憂看了個清楚，一巴掌拍他腦門：“就知道吃，二師兄轉世是吧？”
“哪個二師兄?”
王大慶笑道：“那還能有哪個，您還說以后要寫話本子呢，連西游都沒看過？大圣吶，二師兄，那個賊能吃賊能睡的一只豬，叫天蓬元帥來著！”
說起豬這個事兒，小紅抬起頭，蒙蒙看了一眼眾人，又抬頭看看熱氣騰騰的鍋子，下一刻，還不待眾人反應，突然就朝船外竄了出去。
于淵樂死了：“感情以為我們要吃了它，這小東西警惕性還蠻高的。”
許梅再次懇請幾人跟著去看看.
小紅跑了出去，得先找回來,所以這趟不去也得去了。
天色還沒完全亮透，碼頭上的市就已經熙熙攘攘。
于淵和王大慶迅速幾個籠子裝上包子，一邊走一邊吃向許梅家走去。
許梅見他們胃口很好，又說自己家里腌了好些柿餅，一聽這話，于淵和王大慶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幾人加快腳程，轉眼來到許梅家里。
屋檐下的雞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雞窩里還有幾個雞蛋。
于淵一眼看到，趕走了雞，撿起雞蛋：“要不我們現在就在這兒攤個雞蛋餅吃？”
解憂道：“真當自己家了?”
許梅放下籃子，笑容滿面地說：“沒關系，年輕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胃口好也是應該的。那你們先到屋里坐會兒，我的義女天亮才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再......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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