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她的指尖觸到了他的頭發。
他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向他伸出手,在她碰到他的時候,他微微一顫。
她沿著他的頭發往下撫摩,下面就是額頭。他的前額飽滿,是個聰明人的長相。
再下面是眉毛。明明是個太監,卻長了一雙劍眉。雖然形狀是劍眉,卻又有些淡淡的,像一痕煙云。
也正因為此,這劍眉并不讓他的相貌顯得格外英氣,而是帶來一點曖昧不明的氛圍。
他似乎沒有想到她會伸手來摸他的臉,僵住了一動不動,像個木偶似的。
這讓她覺出些微的樂趣。
她的手繼續往下撫,他的眼皮就在她的手指下面合上了。她能碰到他的睫毛,很長,有些軟軟的,碰在她手上,稍稍有些癢。
然后是鼻子。
他的鼻梁很直。
鼻子下面是他的嘴唇。
她伸出一根手指,沿著他嘴唇的邊緣描繪那形狀。
她覺得他的唇有一點像女人似的,形狀格外端正,觸碰的手感又格外的軟。不過除了他以外,王度阡不曾接觸過其他人的唇。這是和她自己比較得出來的結論。
或許這刺激實在太強烈,她感到手指觸碰著的那個人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然后那顫抖停了,好像他已經適應,或者……
他猛然抓住了她的手,好像要制止她似的。他的動作停了一瞬,然后將唇緊緊地貼在她手上。
放肆!大膽!
——她本來應該這么說的。
如果她真的在這時候說了這樣的話,他一定會嚇得血液都凝固起來,那溫暖的雙手和嘴唇準會一下子變得冰冷,說不定還會嚇死呢。
但是她只是一動不動地待在這里,任由他的唇在她手上狂吻,任由那潮濕的唇貼上她的手心,她的手指,她的手背……他吻遍了她手上的每一處。
那豐潤的唇的觸感,讓人覺得愉快,讓人想要……再多來一點。
有那么一瞬間,王度阡重新意識到自己不僅僅是太后,也還是一個女人,仍然有可能被人狂戀。
盡管這癲狂是來自于一個太監,但這種事,無論來自于何處,總還是讓人愉悅。
對或錯,真或假,又有什么關系呢?
此刻,她稍稍有一點忘情。
說不清過了多少時間,或許是一個時辰,一刻鐘,或許只是一秒。
她感覺到他停下來,有些詫異地睜開眼睛。
不知什么時候起,紫珠端著宵夜,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真怪,紫珠的腳步聲,她居然沒聽到。
紫珠進來已經有一小會兒了。
她沒看見鄭熙那狂浪的舉動,不過單只是看見鄭熙坐在太后的腳邊,就足以讓她的臉色難看起來。但她畢竟是個受過嚴格訓練的宮女,知道不能讓主子看自己的臉色,故而只是一瞬之間,就把表情調整了回來。
王度阡沒留意,鄭熙卻看得一清二楚。
他站起身,也侍立在一旁。
只聽紫珠說道:
“娘娘,我叫他們燉了銀耳燕窩湯,娘娘要覺得不愛吃,我再讓他們做別的來。”
紫珠深諳王度阡的習慣,知道她就算餓,晚上也不喜歡多吃東西,況且這日為了接待東平王,小廚房里并沒留值守的人。故而她只拿來一盞燕窩湯,旁邊是個碟子,裝著幾樣或甜或咸的小面果。
王度阡看了一眼:
“這就行,盡夠了。”
紫珠把拿來的點心放在小茶桌上。王度阡將碟子往鄭熙那邊推了推:
“你也來坐著吃一點吧。”
鄭熙忙活了大半宿,其實也餓了。笑著說了一句“謝娘娘的賞”,卻并不動,只是去看紫珠。
紫珠瞧了他一眼,另拿了個碟子,給他撿了幾個小面果,又替他倒了杯茶。
鄭熙向她一笑:
“多謝紫珠姐姐了,改日您到我那兒去,我也親自伺候您。”
紫珠哼了一聲:
“這可當不起,外頭誰不知道,讓玉面無常鬼伺候過的人,都得掉層皮。”
這外頭人取的綽號,在太后娘娘的宮中被叫出來。鄭熙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偷眼去覷太后,卻見太后正忙著用調羹舀起燕窩羹往嘴里送,好像什么也沒聽見。
這多少讓他稍稍放心了一點,但“玉面無常鬼”這樣的詞從紫珠嘴里吐出來,還是讓鄭熙意識到,太后對他在外面的名聲……大概也有所耳聞。
說起來,要指望太后從未聽說過他在外面的名聲,大概是掩耳盜鈴。
仔細想想,曾在他東廠中受過刑的人,也有不少她父親那一黨的官員。在這些人里,俞璟謙大概已經算是命很好的。她父親若是對她提起過他,口中絕對不會有一句好話。
想到這里,鄭熙口中的點心也沒味兒了,三口兩口勉強吞下一個,就再沒繼續吃,只是站著。
王度阡倒是很有胃口,燕窩羹稍有點甜膩,她撿了個里面包著杏仁餡的小酥果子,這東西咸津津的,還挺討人喜歡。
她伸手點了點:
“這個倒是好吃,叫什么名字?下次叫他們再做這個來。”
紫珠忙答:
“娘娘,這個是杏仁酥。”
王度阡吃了幾口東西,精神總算振作起來,算是有了余裕。她轉頭去看鄭熙,卻見他低著頭,顯得心事重重,眼前的點心幾乎沒怎么動過。
王度阡其實沒大見過他這樣。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雖然有時候顯得格外恭謹,其實也不過是要獲得好處。他這模樣倒是讓她覺得挺新奇,不免起了一點捉弄的念頭。
于是她開口問道:
“你怎么不吃,難道是不餓?”
還沒等鄭熙答應些什么,她已經站起身,隨手從他面前的點心里撿了與她方才所吃同樣的杏仁酥,送到他唇邊:
“這個好吃,你試試?”
鄭熙還沒來得及有什么反應,站在一旁的紫珠看了眼前的情景,卻已經受不了,驚得幾乎把手里的托盤扔出去。
在她看來,就算是天崩地裂,海水倒灌,大概也沒有眼前這情景讓她震驚。
紫珠畢竟是自小在丞相府高門大戶里教養長大的侍婢,十幾歲剛剛懂了些事,就被帶到宮里,又被宮中的老嬤嬤們嚴格管教,這才成了一個太后娘娘手下最值得信賴的宮女、一個最得用的奴婢。在她眼中,主奴尊卑這樣的事,簡直比天還大。
雖說如此,像紫珠這樣從大戶人家里長大的奴婢,對主人往往也并不是一味的忠心。她們是最會看的,倘若主人對仆婢過于放縱,或者言行上沒有“做主子的樣子”,她們表面上恭敬,心里也要瞧不起,認為跟這樣的主人,自己臉上也沒有光彩。
王度阡在紫珠心目中,一向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她本來就是丞相府中嬌貴的大小姐,念書識字,針黹女紅,無所不會,無所不能。后來她又做了皇后,做了太后。雖說她總說這只是個名頭,可她紫珠到底也跟著神氣,在這宮里,無論走到哪,誰都不敢小瞧的。
不過她偶爾也想,娘娘平常太寬厚了些,有時未免失了主子的威嚴。
紫珠一直認為,在太后娘娘這樣尊貴的人身上,這點小毛病只能算是細枝末節,可以忽略不計的。
但是今天的事,實在讓她沒法忍受。
那可是娘娘!怎么能伺候一個太監吃東西?
雖說王度阡只是將那塊點心送到鄭熙的嘴邊,更多的是玩弄,并不見得有什么“伺候”的意思。但在紫珠看來,這實在是天下第一大逆不道之事。
可惜她紫珠人微言輕,什么也不敢說,只是她看鄭熙的眼神里,更多了幾分惱恨。
果然是這太監使壞!竟害得娘娘墮落成這個樣子!
鄭熙倒不像紫珠那般受過那么多年的主奴教育,他自小是在街上野慣了的,后來進了宮,伺候了幾年“師父”,就被調到御書房去。他進宮時也已經十幾歲,他那師父,自己都不是常能看見主子的角色,對他這方面的教導便沒有那么細致。后來他被調到御書房,升得快,又沒經過多少教訓。故而遠不像紫珠這般,將這件事看得那么嚴重。
不過,他畢竟也當了這么多年的太監,紫珠懂得的這些事,他也不是完全不懂。
故而,當王度阡將那小面果子送到他嘴邊時,他臉紅到快滴下血來。
按理說,他一個太監,哪能吃太后娘娘親手送到他口邊的東西呢?可要是不吃,娘娘卻要一直舉著……
鄭熙趕快張口接那點心吃了,吃得又快又急,差點噎到,趕緊又喝了茶,把東西送下去,慌慌張張地說:
“確實好吃,謝娘娘的賞。”
王度阡怕再作弄他,他真要把自己噎死,便只是看著他道:
“這次與東平王見面的事……辛苦你了。”
鄭熙重又在王度阡面前跪下:
“替娘娘辦事,是奴的本分。”
這中規中矩的答案,好像方才的狂亂和忘情……全都不存在。
王度阡心中好像稍稍又有點失落似的。
不過她也知道,這會兒紫珠在這兒,他本也不敢說別的。
王度阡挑一挑眉:
“依你看,那東平王……可堪一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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