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僅僅一個成衣局也收益可觀,支撐起了整個蘭府的富貴與繁榮,否則僅憑蘭春秋那些俸祿是萬萬負擔不起蘭夫人流水般的花銷的,更別提官場上的人情往來了。
深秋時節,江南成衣局早就被預訂了一大批冬衣,而今箭在弦上,一向友好合作的商戶卻紛紛拒絕給他們供貨,無疑是晴天霹靂。
沒法按時交貨失了信譽不說,還會直接斷了府上好幾個月的入賬,即便現在跑到更遠的地方尋求貨源,一時間也沒法集齊這么多數額,費時費力倒也罷了,又是海量的銀子流出去。一系列連鎖反應下去,明年的春衣恐怕都要受不小的影響。
朝中官員手底下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牟利的營生,蘭府在江南的成衣局也不算稀奇,究竟是誰,要這么大費周折的針對他們?!
蘭初宇見蘭春秋氣得臉色鐵青,小心翼翼地猜測道:“父親,您近來在朝堂上可有得罪過什么人?”
蘭春秋沉重地搖了搖頭,“未曾。”
與在家中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一面不同,蘭春秋在朝堂之上一向是謹小慎微唯唯諾諾的,想必也不可能會得罪什么大人物。
“那便奇怪了……”
父子倆百思不得其解,一時間焦頭爛額的也就沒有閑工夫理睬蘭初堯了,便準備帶著憂心忡忡的管事去商量對策。
臨走前蘭春秋還不忘掃一眼當了半天背景板的蘭初堯,冷聲提醒道:“好生準備著,記住我剛才跟你說過的話。”
蘭初堯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拱手恭送他離開。
沒過多久就有侍女來給他送了一套新衣裳,用料上乘繡工細致,這便是讓他穿上,好在萬壽節供人挑選待價而沽的吧,也只有這種時候蘭春秋才會著人給他準備一身新衣裳。
蘭初堯看著這套精美的華服,瞧著就是蘭家成衣局做出來的,得祖上代代相傳,做出來的的確是好東西……
蘭初堯不禁想到蘭春秋他們方才的對話,他也確實很好奇,究竟是誰在背地里動的手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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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萬壽節當日,整個京城都被喜慶和熱鬧的氛圍所包裹著。
按照大順朝的傳統,朝臣們和一眾皇親一大清早便跟隨皇上出城祭天去了,需得午后才能歸家做好準備攜家眷參加大宴。
終于到了這一日,蘭初堯因為惦記著姬鶴川,心里始終惴惴不安整夜不得安眠,天剛亮便從床上爬了起來,默默聽著蘭府前院送蘭春秋離府的動靜。
他記得上一世皇上便是在祭天之后,伙同心腹大臣就壽禮的事兒對姬鶴川發難,便是這次讓姬鶴川栽了個大跟頭。
這一次自己勸說姬鶴川改了賀禮,又刻意誤導了姬文軒,甚至根據上一世的經驗,挑選出了可用之臣讓姬鶴川參考游說,還會重復上一世的結局嗎?一切也只有等蘭春秋回來才能知道情況了。
蘭初堯在窗邊的書案上鋪好紙筆,屢次提筆試圖清心,卻因為心浮氣躁始終沒法寫好,便干脆不寫了在房中來回踱步。
也不知姬鶴川這會兒情況如何了,蘭初堯只恨自己重生一次依舊太過弱小,只能旁觀在側等候消息。
他一張俊秀的臉上滿是糾結與難耐,雙拳緊握甲尖幾乎要摳破手心,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
他日后一定要努力變得更加強大一次,他希望自己能夠成為站在姬鶴川身邊與他攜手并肩的存在,而非只能被他庇護在羽翼之下。
午后日頭將落,蘭春秋終于帶著滿身疲憊回府了,蘭初堯從未這般期待過蘭春秋回來過。
他極為少見地主動走出這間,在蘭府唯一能給他帶來感全感的小屋,迫不及待地奔向前廳去聽蘭春秋會說些什么。
“今日祭天之后,三皇子被皇上斥責了。”
蘭初堯還沒踏入大堂的門,便聽到蘭春秋說了這樣一句話,于是他停下了腳步,圓溜溜的雙眼轉了轉,這會兒周圍沒有人路過,他便決定干脆在門外聽聽墻角。
蘭春秋一直跟姬文軒那一派走得親近,說完便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蘭初宇一聽這話臉色驟變,急忙問道:“怎么回事?父親,祭天大典上是不是發生了什么?”
蘭春秋搖搖頭,面容復雜。
“楚王呢?”姬文軒奇怪道:“皇上不是一心想削弱楚王兵權嗎,三殿下可始終都在盡心竭力地促成此事,怎么皇上倒訓斥起三殿下來了?”
“楚王?”
蘭春秋冷哼一聲,老邁的臉上溝壑縱橫,眉頭一皺頗有幾分復雜,“要說這事兒還是因為楚王而起……”
“萬壽節歷來都受萬民矚目,三殿下特地提前探聽好了楚王準備的壽禮,乃是一尊世所罕見的佛像,皇上早有準備,示意手下心腹重臣參楚王平日用度奢靡,繼而揣度北疆軍需的去向……有了這樣一個幌子,皇上削減兵需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加之又逢皇上生辰,量那些武將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此招雖不算高明,卻切實有效。”蘭初宇面露不解,道:“那之后三皇子為何反而被問責了,是有所變故么?”
蘭春秋點了點頭,“皇上都準備好了,結果楚王獻上去的根本就是不是什么世間少有的寶貝佛像,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賀禮,比起朝中高階官員的壽禮都遜色不少……”
“楚王竟這般不知禮數不敬皇權,皇上難道沒有生氣嚴懲么?”
“誰說楚王不敬皇權的?”蘭春秋唇角一扯,嘲弄道:“人家不止不失禮數,還特地作詩一首給皇上賀壽呢……”
“身為皇室子弟,辭藻間卻極盡諂媚,真是無恥至極。偏偏咱們皇上又好面子,一首七言下來直將當今圣上夸得是天上有地上無的,皇上能不高興么?”
蘭春秋繼續道:“楚王還道自己行軍多年,見識短淺,只能盡力尋得區區俗物獻給皇上,唯恐皇兄見怪便又賦詩一首。楚王都將姿態低到了塵埃里了,皇上也不好為難得太過明顯了,最后談及北疆兵需之事,竟有諸多老臣跪地為楚王說話,皇上目的自然沒有達成,說破了天也就減了區區兩成兵需。”
楚王如何姬文軒并不十分關心,他更在意的是姬文軒,“那三殿下又是怎么回事?”
“與楚王相反,三皇子準備的賀禮真真是舉世難得的寶物,或許是原本以為楚王準備佛像,不甘落后太多才行此舉罷……卻反倒被楚王那派的武將參了,說他勞民傷財不體恤民情。皇上本就因為他誤傳了消息,導致沒能徹底處置了姬鶴川而不高興,被參上這一本皇上便順水推舟地訓斥了他,削弱楚王兵需的同時也減少了對他的用度,并命人將壽禮撤了回去。”
蘭初宇急道:“這事兒怎么能怪三皇子呢?他可一直都是全心全意的為皇上對付楚王,這般說辭未免牽強。”
“誰說不是呢,聽說他此前還特地確認了楚王是真遣人去了北疆,這才將消息上報的,誰知卻是楚王刻意而為之的假象。”
蘭春秋垂眸,再次嘆息:“從前只知楚王做事磊落,竟不想還有這般心機,甚至朝中還有這么多老臣為他說話,三皇子日后可要更加謹慎小心一些才是。”
蘭初宇:“……”
蘭初堯在門外將這些一字不落地聽入耳中,已經完全沒心思注意他們后面的話了,這么說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奏效了。
太好了,太好了,事情的結局與上輩子不同,接下來一定會朝著更好的放心發展的,他一定會幫助姬鶴川平平安安回到北疆的。
屋內兩人未聊多久,蘭夫人便領著下人將即將赴宴的行頭給父子倆送了過來,眼看蘭夫人越來越近,蘭初堯這才進去給蘭春秋請安。
蘭春秋卻是眼皮也沒有抬一下,只擺擺手讓他回去把自己收拾得像樣一些,晚宴別丟了他的面子。
蘭初堯求之不得,便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屋,將蘭春秋幾天前送來的那套衣服穿戴好。
不論蘭初宇是出于什么心思讓他赴宴的,卻都給了他一個光明正大見到姬鶴川的準備,他這段時日始終克制著不曾去過王府,現在能在宮宴上遠遠的看上姬鶴川一眼也是好的。
想到這里,蘭初堯一顆心便雀躍不已,哪怕一路上蘭家父子極盡冷嘲熱諷,他也覺得沒那么難過了。
事實卻沒他想象中那般美好,當今皇上愛面子,逢年過年總是愛大宴群臣,連帶著家屬也能一起入席,這才有了蘭初堯可以露面的機會。
但如此一來人就不免多了起來,以蘭春秋的官階被安排的位置離皇上還有十萬八千里呢,也就說蘭初堯離皇上斜下方姬鶴川的位置有十萬八千里。
別說遠遠看上一眼了,能看到一片衣角都算他眼力好。
蘭初堯老實巴交地跟著蘭家人入席,因為自己那點暗戳戳的小心思破滅了,整個人都變得蔫噠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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