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不是陽春三月百花盛放的溫柔，亦非六月盛夏熾熱的蟬鳴，處在暮春初夏，是個最為尷尬的時節。一如此刻選妃花典上的衛玉煙，頭頂著并不溫柔的烈陽，受著幾乎所有貴女或妒忌，或羨慕，或不屑的眼神。她的處境也是極其尷尬，尤其是在她身前站著的人是師采薇，而對著師采薇言笑晏晏的人是四皇子李歸塵。兩人并肩，誰不說一句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她只能強迫自己露出一抹讓人挑不出錯來的微笑。縱然早早的預料到了今日之境，衛玉煙卻也不曾后悔過。只是此刻，心底里的悲涼和苦澀，是什么都掩蓋不了的。

“芍藥妖無格，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國色，能與大姑娘相配。”

李歸塵拿起宮侍捧在紅漆描金的盤中的牡丹花，笑意綿綿，親手將盛放的牡丹花插在了師采薇宛如綠云似的發間。

“臣女謝四殿下厚愛。”

師采薇不卑不亢，儀禮完美，任誰都覺得他們是足夠比肩的一對璧人，戴上這朵牡丹花，也就意味著她是欽定的四皇子正妃了。師大小姐為正妃，無一人不服氣，只是那些看著她身后的衛玉煙的神色就充滿了惡意。

前些日子，衛玉霏出事了，眾人都以為自己有了機會，卻沒想到到頭來，便宜的是衛玉煙。自從衛玉霏出事后到現在，李歸塵一直也沒掩飾他對衛玉煙的看重，導致這些人也越發的嫉妒衛玉煙，以為她會是日后的四皇子妃，礙于李歸塵，只敢在背后嘴碎。今日，選妃花典上，李歸塵卻將象征正妃的牡丹贈給了師采薇，衛玉煙立刻成了一個笑柄。

庶女就是庶女，就算是沒了衛玉霏，還有師采薇，李歸塵怎會看的上她。之前，不過都是逗她玩玩而已。

今日是四皇子選妃花典，有資格的貴女都來了，但是最后只會容李歸塵選出一位正妃。如今，正妃已經選出來了，其他人也就該散場了。

主持今日選妃花典的，是當今的寵妃趙貴妃，四皇子生母。一身鳳袍，華麗不凡。明明不是她的品級，卻也沒人敢非議。因為這后宮中，趙貴妃椒房獨寵，不是中宮卻勝似中宮。

她雖已經三十余歲，看著卻好似二十來許，生的美艷，她曾經有大周第一美人之稱，如今也是艷壓群芳的美人。

看他選擇了師大小姐，趙貴妃臉上露出了幾分完美的笑意，選擇她就好。

“賞！”

她高坐在鳳椅上，抿唇一笑，摸著涂著鮮艷的鳳仙花的纖纖玉指，滿眼笑意，立刻吩咐身邊的女官，給師大小姐賜了許多東西，以及這些所有來的貴女每人都賜了宮花。

“謝娘娘恩！”

御花園中，趙貴妃乘著鳳鑾駕離去，其他的貴女也將被宮侍送離。曲終人散，就是如此吧。

“阿達，送師大姑娘去永寧殿，我稍后便來。”

本來，李歸塵應與這位新晉的四皇子妃一同前去，但是此時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李歸塵這不是與師采薇商量，而是通知她一聲。她這個四皇子妃，李歸塵看重的只是她背后的丞相勢力罷了。而他心中從始至終，屬意的四皇子妃其實只有一人。

師采薇是個聰明的女子，她也不會奢求四皇子會對她有什么感情，不過是自取所需罷了。

“是，殿下。”

李歸塵要去做什么呢？只不過是去把該交給那人的東西交給她。

這廂，衛玉煙與一眾貴女都往外走，一路上卻是不太平的。

俗話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雖然此刻衛玉煙達不到這種程度，但是卻也因為她并非是李歸塵的選定而遭到了其他人的排擠和明目張膽的和冷諷。

“有的人，自己不知幾斤幾兩不知數，就妄想攀龍附鳳，著實可笑。”

最先開口的竟然是與宣平侯府交好的吏部侍郎府的嫡千金，蘇挽素。她是衛玉霏的閨中蜜友，所以，對衛玉霏之事也知道些內幕，看向衛玉煙的神色全無善意。她怎么也料不到衛玉煙竟然如此狠毒，對親姊妹都能下手！

“就是！”

蘇挽素在眾人中也是眾星捧月的小姐，所以她一開口，頓時便有人附和，只為討好她。

“可不就是，空長了一張狐媚子的臉，一肚子草，也妄想爬上枝頭做鳳凰！真是貽笑大方！”

一句又一句的話語刺痛了她的心，她們一句句的話也越發的過分了。

“奴婢就是奴婢，也只是配得上個妖艷無格，芍藥怎可敵得上國色天香的牡丹！”

說完，眾女不由得哄笑起來，神色中滿是惡意。

衛玉煙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繡金絲綴珍珠芍藥穿花蝴蝶的長裙，眉間點著芍藥花鈿，面如桃李，嬌俏可人，在一眾女子中怎一個打眼。

本來她們還甚是妒忌衛玉煙傾國的容顏，但是經過李歸塵那一席話，她們可就只剩下了嘲笑。

衛玉煙攏在袖中的手早就攥成了拳頭，壓抑著心底翻騰的怒氣。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必須得忍！不能壞了李歸塵大計。

“怎么，衛三小姐臉色如此難看？莫不是被戳中痛腳了！呵呵！”

有人瞧見了衛玉煙隱忍的神色和蒼白的臉色，頓時就譏笑出聲。當真是要讓衛玉煙淪落到難堪之地，不留一點臉面。

“玉煙沒有。”

衛玉煙抿了抿泛白的唇，在一眾盛氣凌人的人中，兩相對比之下，看起來越發的顯得可憐了。

“你裝什么裝，四殿下現在又不在此處，你裝給誰看？”

蘇挽素最討厭的就是衛玉煙這幅像是全天下人都欺負了她似的模樣，裝模作樣，與那些個矯揉造作的姨娘小妾沒有半點差別。果真是青樓女子之女，女肖其母，令人作嘔。

“蘇小姐，玉煙并無此意。”

她似忍受眾多，眸子里一片澄澈，盛滿了委屈，越發的讓人憐惜她。

“還在狡辯！”

蘇挽素看著她這幅狐媚子樣就來氣，揚手就朝她臉上落下，“衛三，你可對的起曦兒！”

但是她的手還是沒有落下，因為，一只手狠狠的攥緊了她的手，那是四皇子李歸塵！

“啊！”

李歸塵面敷寒霜，狠狠的將蘇挽素一甩，差點將蘇挽素給推倒了。

“殿、殿下！”

蘇挽素花容失色，李歸塵是何時來的！將她們剛剛的話聽見了幾成？

“蘇挽素，你好大的膽子！”

李歸塵將衛玉煙護在身后，冷冷的看著這一眾女人，滿眼厭惡。

蘇挽素頓時面如死灰，她顫聲道：“殿下您聽挽素解釋，這是誤會！”

“不必了。”

李歸塵卻懶得多再看她一眼，道：“改日本皇子倒想問問蘇侍郎是如何教導子女的！”

“殿下！”

蘇挽素本就被突然出現的李歸塵給嚇到了，然后又被李歸塵這一句話給駭住了。

“送諸位小姐離開。”

李歸塵卻懶得多言，直接喚了宮侍，將已經駭的面無人色的諸位小姐給請出去了。而他則是帶著衛玉煙去了他的寢宮。

雖說皇子成年后就會開府，李歸塵已經有了四皇子府，但是皇帝疼愛他這個兒子，所以在皇宮中，還是依舊留有他的居所。華庭殿，就是他宮中的寢宮。

“哭了？”

到了華庭殿，李歸塵才回身，看見的就是眼中含有淚光，臉頰上猶有淚痕的衛玉煙。梨花帶雨的模樣，美的讓人心驚，清純惹人憐愛。

衛玉煙沒有說話，只是眼淚簌簌，止不住的滑落眼眶。眼位帶著一抹胭脂紅，像是天亮時天邊那一抹火紅，極美。

單輪皮相，衛玉煙真是尤物，完全擔得上傾國傾城色。

而李歸塵，也是舍不得美人垂淚的，他拿出了一方白巾，輕柔的將她臉上的淚水拭去，寬慰道：“莫哭。”

順勢將她攬進懷中，又在她眼尾落下輕柔一吻，這一吻，一觸即分。這個吻似乎帶著安定的力量，衛玉煙也止住了淚，安靜的被李歸塵抱在懷里。

“怎么，生氣了？”

李歸塵挑著她垂在耳旁的發絲，在她耳邊道。

“玉煙豈敢。”

衛玉煙眉目平靜，如果忽略她還紅著的眼眶的話，這話會有說服力些。

“真生氣了啊！”

李歸塵嘆了一聲，道：“我也未曾料到，母妃這一次竟然是直接讓我選正妃，煙兒，委屈你了。”

“玉煙不委屈。”

衛玉煙臉上露出了一抹笑，但是任誰也看的出來她是硬撐的，實際上今日最難堪和尷尬的人就是她。

本來李歸塵計劃的是這一次先選定側妃，人選自然就是衛玉煙，但是卻沒料到，就在今日，貴妃突然變了主意，強令他選出一名正妃。他們倒是無所謂，但這卻讓衛玉煙下不來臺了。

“哎。”

李歸塵嘆息一聲，然后就順手拿過了案幾上一只紅木描金的匣子。

然后遞給了衛玉煙，含笑道：“打開看看。”

衛玉煙倒也沒忸怩，接過盒子就打開了。

“這是……”

一朵金色的芍藥，點綴著極品的血色玉石，耀眼奪目，華麗不凡，但是，這是芍藥。

衛玉煙的臉色咻然蒼白，她喉頭發緊，干澀道：“四爺這是何意？”

“我覺得配我的煙兒正好。”

芍藥妖無格，李歸塵的意思也是她只配的上難登大雅之堂的芍藥嗎？

原本止住的淚又有了滑落的跡象，衛玉煙只覺得心痛的難以呼吸。

呵，芍藥，原來她只配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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