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青拿著手帕來到大廳，卻只有黃婉玉一人在。

        “大娘，旭王妃回去了嗎？”

        “王妃和你父親在書房。”黃婉玉也覺得奇怪，十分不解。

        倆人打完招呼，說明來意，趙啟言又拒絕了，雅樂云便說要單獨談一談，趙啟言不愿意，雅樂云便說如論如何，今天都要把話說清楚。于是，趙啟言帶她去了書房。

        黃婉玉不懂他們之間有什么需要說清楚的話。

        “在書房？”趙雪青更覺得奇怪，又拿著手帕往書房走去。

        書房的門緊閉著，不知為何，外面居然沒有人守著。

        書房里斷斷續續有聲音傳來，趙雪青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是語調表明，他們絕不是頭次見面，在商量一件不那么重要的事情。

        這件事疑點實在太多，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趙雪青猶豫了一下，慢慢移向書房門口。隨著不斷靠近，倆人的對話越來越清晰。

        “這三年我忍得多辛苦，你知道嗎？她就在京城，在我身邊，卻不能和她相認。好不容易這一次有這么個由頭，讓我們在一起，言哥，求你不要再拆散我們好嗎？”雅樂云的聲音。

        “不管你怎么說，我都不會答應。”趙啟言回答，“你們長得相似，被人看出來了怎么辦？”

        “其實雪青更像你，和我除了眼睛身形相似，別的地方不太明顯。”雅樂云說，“她又高一些，沒人會看出來的。”

        “那也不行。”趙啟言仍然拒絕，“我倒想問問你，你到底是誰？為什么又到了旭王府？”

        “我也想問你。”雅樂云泣不成聲，“你當年為什么那么狠心對我們不管不顧。我求你救救我們，你為什么轉頭走了？”

        往事歷歷在目，不堪回首，趙啟言痛苦的閉上眼睛，說：“當年你做過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嗎？還來問我。”

        “那時候我身不由己，確實有欺騙你的地方。但我真的愛過你，那么愛你，你相信嗎，言哥？”雅樂云言辭切切，淚流滿面，“只要你猶豫一下，我必不讓你為難，自己就去死。可是你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

        “時至今日，愛不愛已沒有意義。”趙啟言不看她，冷靜地說，“現在朝局已被陸氏一派掌控，我自顧不暇，無意去追究你身后的事，但我不準許你把青兒扯進去。”

        “你總是以最壞的惡意揣測我。”雅樂云自暴自棄，“我就算再壞，難道還能害了青兒不成。”

        趙啟言不說話。

        “我看到青兒這樣被人欺負，心就像被挖掉一塊一樣。趙夫人說她心灰意冷，想要去杭州，我怕是以后再也見不到她了。”雅樂云的聲音近乎哀求，“言哥，給我們一個念想，答應這件事，讓我有個名義和她通信，有空去看看她，行不行。”

        趙啟言被說得有些松動，說：“不聯系才對你們最好。”

        “我知道，可是人的感情不受控制。自從知道青兒還活在世上，我就無時無刻不想見她。以前我身不由己，現在只想守著青兒。”

        聽到這里，趙雪青淚流不止，不由抽泣了一聲，驚動了屋內的趙啟言。

        “什么人？”趙啟言警惕起來。

        趙雪青只得推開門，屋里倆人面面相覷。

        “青兒。”雅樂云淚眼婆娑的看著女兒，飽含柔情和歉意。

        “是真的嗎？父親。”趙雪青看向父親。

        趙啟言知道已無法隱瞞，別過臉去不看她。

        “青兒，不要哭。”雅樂云抱住女兒，流著淚，說，“讓我好好看看你，我一直不敢離你太近，怕嚇到你，又怕別人覺得奇怪，看出什么端倪來。”

        “王妃真的是我娘嗎？”趙雪青繼續問父親。

        “是。”趙啟言沒有辦法，只得承認。

        剛剛在自己院里，趙雪青已經猜到，所以聽到他們對話沒有很吃驚。但母親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抱著她，卻不敢相信了。

        “娘對不起你，青兒，我來晚了，讓你吃了這么多苦。“雅樂云把女兒抱的更緊。

        母女倆在屋里哭成一團，門口的趙啟言突然咳嗽兩聲。原來是黃婉玉覺得奇怪，忍不住過來了。

        雅樂云用衣袖給趙雪青擦干眼淚，說：“不哭了，青兒，以后我們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老爺和王妃怎么聊了這么久？”黃婉玉進了書房。

        “讓趙夫人久等了。”雅樂云馬上像無事人一樣，說，“趙將軍答應了我的請求，我和雪青開心，多說了會話。”

        “老爺答應了？”黃婉玉看向丈夫。

        趙啟言沒有說話，“哼”了一聲，甩甩手出了書房。

        趙啟言這樣的反應，黃婉玉打消了之前的疑慮，說：“那太好了。”

        “是呀。”雅樂云拉起了趙雪青的手說，“我們要好好規劃一下，怎么籌備這個認女儀式呢。”

        趙雪青出生在初冬時節，冬月初一。快要到她的生日，雅樂云提議在旭王府為她慶祝生日，然后當著客人的面，收她做干女兒。趙雪青害怕操辦太過，讓人懷疑，雅樂云卻執意如此，說不大辦，讓人知道一下就行。

        “我有分寸的。”雅樂云安慰她，“如果沒有這個儀式，我們來往也不方便。”

        趙雪青專門詢問了父親的意思，趙啟言看女兒因為此事，稍微從翟睿華退親的傷痛中恢復一些，不忍讓她失望，說：“你想認就認吧。”

        “爹爹，你和母親上次在書房說的那件事是什么事？”趙雪青說出自己的疑問，“母親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為何她又以為我死了？”

        “是當年的一些舊事，現在不重要，青兒，你不要管那么多。”趙啟言不愿讓女兒煩惱，“她是你的母親沒錯，她來認你，想來也是思念的厲害，才會冒這個險。”

        趙啟言想不出其他理由。

        趙雪青點頭。

        “但你們來往要注意分寸，不要讓人看出來，牽扯出那些事。”趙啟言叮囑。

        “青兒知道。“

        得到父親的同意，趙雪青心里的石頭算是落了地。生日那天，她沒和黃婉玉趙學文一道走，自己早早的去了旭王府。到了榮華院，小潤明先跑了出來，開心的問：“雪青姐姐，娘親說你以后可以經常來和我玩是嗎？”

        李潤明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趙雪青第一次見他就非常喜歡他，現在知道他是自己的親弟弟，親切感更勝，摸摸他的頭，溫和的說：“是呀。”

        “那太好了。”李潤明牽著她的手，蹦蹦跳跳的把她拉進院里。

        雅樂云看到這一幕，無比欣慰，笑盈盈地說：“看到你們姐弟這么親近，我真的好開心，我等了這么多年，才終于看到這一幕。雪青，你今天真漂亮。”

        漸漸地，容華院人來人往，趙雪青問：“要來很多人嗎？”

        “沒有很多人。”雅樂云說，“就四五桌人而已，都是一些你知道的夫人小姐。”

        “會不會太招搖了。”

        雅樂云笑笑，說：“既然要認女兒，肯定要讓別人知道，不然沒有用，這些夫人小姐知道了，回去一說，大家自然都知道了。”

        十幾年來，趙雪青一直猜想自己的母親是個什么樣的人，長什么模樣，什么性情。現在這樣一個仙女似的人是她母親，覺得不太真實，又忍不住想會不會弄錯了，這一切只是美夢一場。

        “想什么呢？雪青。”雅樂云望著發愣的女兒，說，“快進去吧，外面太冷了，像要下雪的樣子。”

        趙雪青回過神來，拉著李潤明的手進屋了。

        過了不多久，客人慢慢到了。陸晚晴也來了，一來就對趙雪青噓寒問暖，問她最近怎么樣，為何邀請她去府上參加茶會也不去。

        趙雪青解釋一番，陸晚晴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說：“雪青姐，那你知道王妃邀請我們過來玩耍是為的什么事嗎？”

        “這個布置應該是誰的生日吧。”韋怡然郡主看著桌上的吃食說道。

        “誰的生日？”陸晚晴詫異，“王妃嗎？我什么禮物都沒準備。”

        “不是旭娘娘的生日。”韋怡然說，“不管是誰的生日，回頭補上就好啦。我想知道逾明哥哥來不來？”

        陸晚晴知道雅樂云不是李逾明的生母，兩人的關系不一般，肯定不會來，但并不點破，只說：“逾公子那么忙，怎么會有空來。”

        屋里人聊的熱火朝天時，外面突然響起太監尖銳高昂的聲音：“德林公主駕到。”

        眾人嚇了一跳，雅樂云迎出門去：“德林公主怎么來了？”

        眾人給公主見禮，李德林溫和的說：“大家起來吧。我今天去看雨彤小姐，才知道王妃組了一個這樣的聚會，近來天氣冷，大家聚的也少。想著這邊熱鬧，就和雨彤一起過來了，沒掃大家的雅興吧。”

        “哪里，哪里。”雅樂云說，“公主和雨彤小姐快請坐。”

        大家這才看到，林雨彤跟在德林身后。

        德林入座后，馬上找黃婉玉和趙雪文說話。林雨彤雖有些尷尬，但在場認識的人也不少，也去找熟識的人說話。大家雖覺怪異，但面上還是一派和諧，靜靜觀察趙雪青和林雨彤的反應。

        一時間，眾人喝酒看戲，說說笑笑，規規矩矩。

        流觴亭那一日，趙雪青已經知道德林公主和林雨彤是朋友。之前一切奇怪的事情也都解釋通了，德林到落霞苑是韋林雨彤來的。

        她們意外到來，趙雪青擔心下面的流程不能順利進行，忘了一眼雅樂云，后者笑著點點頭，示意她不要急。

        喝了一會酒，大家漸漸有些酒意，有人提議去園子里走走。旭王府有一處梅園很有名，現在正是花開時節，一些人三兩結群的去了。雅樂云叮囑大家不要去的太久，晚飯快開始了。

        林雨彤趁大家走動，來到趙雪青面前，說：“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趙雪青不愿意跟她出去：“天氣太冷，不想動。再說我沒有話和林小姐說。”

        “雪青小姐，這樣不好。”德林公主突然過來勸解道，“大家都在京城，雖然你們之間有些誤會，但以后免不了會經常碰上，有些話說開了才好。”

        “公主說的是，只是雪青年后就要離開京城，以后怕是不會再碰面了。”趙雪青說。

        “你真的要離開？”德林臉色一沉，不可置信的問道。

        “是。”趙雪青回答，“這不正是公主希望的嗎？”

        “我想要的？雪青小姐怕是多想了，誤會了什么。”德林覺得自己不但白費一番功夫，還弄巧成拙，冷冷地說，“小姐如何，與我何干。”

        “公主宏量，雪青失言。”

        “趙雪青，我想問問你到底怎么想的？”林雨彤說，“你寧愿去做杜如風的妾，也不愿意答應我上次的提議。”

        此話一出，還在屋里的人都望向她們。

        “林小姐，話不可亂說。”趙雪青生氣，“我是杜霖先生的弟子，現在杜霖學堂需要人手，我不過是去杭州幫忙，順便散散心而已，怎么到你嘴里就變得那么難聽。”

        “那不知道杜夫人介意不介意？”林雨彤說。

        “林小姐操心的太多了，這事輪不到林小姐來管吧。”趙雪青怕她后面還說出什么出格的話，鬧得無法收場，說，“我和你出去說，林小姐。”

        “馬上要開席了，不要走太遠。”雅樂云不放心倆人，叮囑道，隨后又叫人遠遠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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