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后，李逾明沒有再提送趙雪青送的話。

        趙雪青待在容和院，沒有離開過。

        賽維達來過旭王府幾次，說有些事情要解釋給她聽，趙雪青沒有見他。

        高擎見局勢已定，無力回天。元宵節一過，就上書請求使團提前返國。大都皇帝和太子自然不會挽留，夏國使團定于真月二十這一日啟程離京。

        出發前一日，趙府為趙雪文擺送別宴，沒有人來請趙雪青，她沒有回去。

        徐娘看她枯坐發呆，勸說道，“小姐，昨夜你胃疼半宿，都沒怎么合眼，今日早點睡吧。”

        趙雪青沒有反對，準備起身。

        這時候，丹兒領進來一個丫頭。

        是黃婉玉的丫頭翠兒，徐娘問她什么事。

        “夫人請大小姐回趙府一趟。”翠兒說。

        “大娘讓我回去？”趙雪青不敢相信。

        “是。”翠兒說，“二小姐明日就走了，她有話要和大小姐說。”

        “我跟你去。”趙雪青馬上答，又吩咐丹兒把之前給趙雪文備的禮物帶上。

        天色已晚，送別宴已經散了。趙雪青被直接引入黃婉玉的屋子。

        屋里，黃婉玉一臉愁容地坐在桌旁出神，趙雪青進門，她沒有發覺。

        趙雪文不見蹤影。

        “夫人，大小姐來了。”翠兒稟報。

        黃婉玉回過神來，看一眼趙雪青，對丫頭說：“好。你下去吧。”

        “大娘。”趙雪青見她態度不似前幾日那樣冷漠，問，“父親和文兒呢？”

        “你父親去你大伯那邊了。”黃婉玉回答，“是我找你有事。”

        “大娘有什么事？”

        黃婉玉左右看看，屋里還有幾個丫頭，于是吩咐：“你們都出去。”

        趙雪青點點頭，丹兒也出去了。

        丫頭們出去了，黃婉玉親自起身關上了門。

        趙雪青見她如此鄭重其事，忙問：“怎么了？大娘。”

        黃婉玉回身走到她的面前，突然給她跪下了。

        “大娘，不要這樣，發生什么事了？”趙雪青連忙扶她起來。

        黃婉玉沒有起來，跪在原地，哭著說：“雪青，我知道這件事不該找你，你父親也不讓我找你，可是我實在不知道可以找誰，我沒有辦法了，求你幫幫我。”

        “什么事，大娘請說。”

        “求求你，救救文兒。”

        趙雪青沒有再拉她，垂目道：“對不起，大娘，我幫不到文兒。”

        半個多月來，她日思夜想，但李逾明和李宜鳴都做不到的的事，她更不可能做到。

        黃婉玉悲痛欲絕，聲音顫抖：“你不幫她，就沒人能幫她了。高擎他……他是個畜生，他經常折磨文兒，文兒不能跟他回去了。”

        “什么？！”

        “文兒要是跟他回去，遲早會被他打死的。”

        趙雪青初聽很震驚，再想才恍然大悟，妹妹那樣怕高擎，肯定不止改嫁給他那么簡單。原來如此。

        “文兒呢？她在哪？回夏國驛館了嗎？”趙雪青急忙問。

        “還沒有，她在臥房。”

        趙雪青往臥房去。

        趙雪文靜靜坐在床上，看姐姐進來，淚水漣漣地抬頭看她。

        “是真的嗎？文兒。”趙雪青走過去，輕聲問，“大娘說的是真的嗎？”

        趙雪文沒有說話，黃婉玉跟了過來，輕輕撩起趙雪文的衣袖給她看。

        趙雪青倒吸一口涼氣，趙雪文白皙的手臂上，青紫一片，新的舊的各種傷痕，遍布其上，觸目驚心。

        接著，黃婉玉又去解趙雪文的衣服，趙雪青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移開眼睛，堅定地說：“文兒不能跟高擎回去了。”

        “他經常打我，一有不順心就找我出氣，除夕夜的宮宴結束后，他心里有氣，回到驛館又打了我一頓。若不是賽將軍攔著，我可能當場就被他打死了。”趙雪文開口說。

        趙雪青氣得全身發抖，說：“高擎怎么能這樣，賽維達怎么能這樣？”

        “他是故意輸給高擎的。他很厲害，我從來沒見他輸過，除了那一次。他恨我，他想擺脫我，他是故意的。”趙雪文講述，“我哭著求他，說我愛他，叫他不要把我給高擎，他雖然猶豫了一天，但最后還是把我給了高擎。”

        “雪青，求求你想想辦法，你去找旭王爺，或者是太子殿下說說情。”黃婉玉又跪下了，“我真的不能讓文兒就這樣回去，那真是要了我的命。”

        “好，好，我去想辦法。”趙雪青不及細想，滿口答應。

        “謝謝你，姐姐。”趙雪文道謝，抬頭看她，眼含期待。

        “你等我消息，文兒。”趙雪青不敢看她眼睛。

        出了黃婉玉的院子，趙雪青冷靜下來，開始想辦法。

        這件事，李逾明已盡了全力，所以她只能去找賽維達和高擎。于是折回去讓黃婉玉安排了一輛馬車送她去夏國驛館。

        驛館里一派歡樂景象，皇帝吩咐在這里辦一場送別宴為使團餞行。負責宴會的禮部官員已經離開，使團的人還在繼續在喝酒行樂，觀舞聽曲。

        大家都圍坐在大廳里，趙雪青一進門，所有人都看向她。

        賽維達喜出望外，起身迎上去，說：“小青兒，你終于肯來找我了。”

        “這不是旭王妃嗎？真是稀客。”高擎笑著說，“你是來找老情人的嗎？”

        “賽將軍，借一步說話。”趙雪青不理高擎，打算先問一問賽維達的態度。

        “好。”

        “你們兩個老情人有什么悄悄話不能當我們面說。”高擎高聲對在座的人道，“賽將軍你這一趟不虧，天天拿陛下壓我，讓我注意言行。自己日日往旭王府跑，致力于把李逾明的妻子拐跑。到時候李逾明出兵攻打我夏國，大家可得為我作證，不是我挑起的喲。”

        其他人哄堂大笑。

        賽維達沒有理他，準備和趙雪青到外面說話。

        高擎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們，把矛頭對準趙雪青：“趙雪青，你可是我看著出生的，不過你生下來的時候出氣多進氣少，眼看養不活，我才把你丟了。不然把你養大，這樣一個美人胚子，一定像你母親一樣，勾的多少人沒了魂。是不是，賽將軍？”

        “高將軍，這可是在都國，驛館附近遍布李逾明的耳目，說話還是注意一點比較好吧。”賽維達出言提醒。

        “你以為李逾明不知道？”高擎摔了手里的筷子，氣憤地站起來，“他把雅樂云囚禁在旭王府，又派重兵把守，他會不知道這些事？”

        “李逾明知道，其他人呢？”賽維達反問，“事情要是真的鬧出來，高將軍膽子大不怕，我們可還想活著走出大都呢。”

        “旭王妃到驛館來干什么？”高擎不和賽維達爭論，對趙雪青說，“不會真的來和老情人私奔的吧。”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文兒不能和你回夏國去了。”趙雪青直視高擎。

        高擎聞言扯了扯嘴角，說：“好大的口氣。趙雪青，你們都國的太子都辦不到的事，你憑什么覺得你能辦到？”

        “我和文兒交換，我和你回去。”趙雪青說出自己的打算。

        “你和趙雪文換？”高擎走出席位，來到趙雪青面前，挑起她的臉，“那好，跳個舞來看看。”

        “我不會跳舞。”趙雪青后退一步。

        “雖然瘦了點，但身段絕佳，不跳舞可惜了。”高擎像審視貨物一般，上上下下審視她一遍，“你母親的舞跳的非常好，她就是靠這個迷住你父親和李滄的，你居然不會，真是暴殄天物。”

        趙雪青有些震驚，她知道李滄喜歡歌舞。但在她印象中，父親對這些是厭惡至極，絲毫不沾的。

        “小青兒，發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說出這種話？”賽維達問。

        “他虐待、毆打文兒。”

        聽她這樣說，賽維達移開視線，不看趙雪青，也不說話。

        “你知道？”趙雪青生氣地質問，“你知道他如此殘暴，還把文兒給他，你和他有什么區別？”

        賽維達沒有回答，高擎理所當然地說：“不然呢？難不成我還要把仇敵的女兒供起來嗎？”

        “我和文兒換，我也是父親的女兒，對你來說不都一樣嗎？”

        “你這一款賽將軍喜歡，我不愛。”高擎搖頭說，“你母親嫵媚，妹妹嬌憨，都很合我的胃口。但是你這種冷冰冰的樣子，實在勾不起我的興趣。”

        “高將軍，我上次把雪文郡主輸給你。這次我們再比一比怎么樣，我若是贏了，你把郡主還我。我若是輸了，條件隨便你開。”賽維達見不得他如此侮辱趙雪青。

        高擎搖頭，說：“賽將軍，我不想比了。我現在才發現，活人可比馬駒有趣多了。”

        “那你要怎樣才能放了文兒？”

        “你若是真的想和趙雪文交換，就讓你的丈夫李逾明來跟我談。我要他親手把你交到我手上，否則一切免談。”高擎恨恨地說，“此人三番兩次壞我好事，我早就想單獨會一會他。”

        李逾明不會答應。

        趙雪青感到絕望，只得說出最后的打算：“我把我母親……雅樂云給你救出來好不好？”

        “旭王妃，你到底想幫我還是想害我？”高擎更加氣憤，“我要她有什么用？她暴露身份，又交代了一切，早就是一個廢人了。我讓她好好收集情報，不要搞婦人之間愚蠢的爭斗。她不聽，害我有如此大的損失，若不是怕暴露身份，我早就親自把她碎尸萬段了。”

        趙雪青突然感受到妹妹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不由全身一抖。雅樂云為他賣命半生，忠心耿耿，就這樣被他棄了，如同一塊用完即棄，毫無價值的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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