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夜，李逾明忙到深夜才回，一回來，徐娘就過來焦急地說：“王爺，請您幫忙尋找一下小姐。”

        “雪青去哪里了？”李逾明忙問。

        “夫人請小姐回趙府去一趟，我看半夜了還沒回來，讓人去接，結(jié)果趙府的人說小姐早就走了。”徐娘著急道，“但是小姐一直沒有回來。”

        “黃婉玉讓她回去？”李逾明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勁。

        她那樣討厭趙雪青，怎會平白無故讓她回去。

        “是。”

        “我這就去趙府看看。”李逾明轉(zhuǎn)身往外走。

        還沒出旭王府，阿倫過來報(bào)告說：“王爺，驛館附近的線人來報(bào)，王妃去了夏國驛館。”

        李逾明有些吃驚，但不動聲色，說：“我知道了，你現(xiàn)在隨我一起去找她。”

        倆人騎馬往夏國驛館趕。

        走到一半，黑暗中，看到趙雪青獨(dú)自一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雪青。”李逾明遠(yuǎn)遠(yuǎn)地喚她，加快速度到她身邊。

        趙雪青看他來了，呆呆地叫他名字：“逾明。”

        李逾明下馬，上前扶她：“你一個(gè)人去夏國驛館干什么？”

        “我去找高擎。”趙雪青失魂落魄地回答。

        “找他干什么？”

        “我想把文兒換回來。”

        “換回來？”李逾明不解，提出了一連串的疑問，“怎么換？為什么要換回來？”

        “高擎虐待文兒，文兒不能和他回去了。”趙雪青有些神思恍惚，但依然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他聽，“他同意我和文兒交換，但是要你去和他說。”

        “什么？！”李逾明皺眉，“他讓你和雪文郡主交換？”

        “是的。”

        “我不同意。”李逾明拒絕地?cái)蒯斀罔F，“你是我的妻子，我怎能準(zhǔn)許你和他走。”

        “可是本來就是我要嫁到夏國去的。”趙雪青道，“而且我們已經(jīng)……”

        “就算如此，我也不準(zhǔn)許他帶走你。”李逾明不想繼續(xù)聽下去，打斷她，“再說他哪里是真的想換人？不過是想法設(shè)法羞辱我而已。”

        “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趙雪青無助道，“文兒被他折磨成那樣，我不能讓她再回去了。”

        李逾明想了一想，松開趙雪青，握住腰間的劍，說：“既然他想讓我去找他，那我就親自去會一會他。”

        “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阿倫先回去。”李逾明阻止她，“在家里等我。”

        趙雪青跟阿倫回了榮和院，在書房等他回來。

        她沒有點(diǎn)燈，只是在黑暗中靜靜坐著等待。

        時(shí)間過的很慢，很慢。書房放了一只計(jì)時(shí)用的更漏，水滴落下的聲音如此之大，充滿了整間書房，提醒著她時(shí)間走的有多慢。過了很久，她才聽清，那是她的心跳聲。

        她的心臟伴隨水滴聲狂跳不止，幾乎要將她逼瘋。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gè)沉重而快速的腳步聲打破這種局面。

        趙雪青連忙奔出書房，問：“怎么樣了？”

        李逾明走到她面前，沒有回答，只說：“我再想辦法。”

        趙雪青這才注意到他左手托著自己的右臂，驚呼：“你受傷了？你們打起來了？”

        “小傷，不礙事。”

        趙雪青進(jìn)屋點(diǎn)燈，又跌跌撞撞地到處找藥箱。翻了不少地方，都沒有找到。

        李逾明精疲力盡地坐在椅子上望著她，提醒說：“雪青，藥箱在書桌旁邊的架子上。”

        趙雪青取下藥箱，蹲在地上給他包扎傷口，顫抖著清理了血跡和粘在上面的布料，發(fā)現(xiàn)傷口不算太深，才松了一口氣，問：“高擎怎么說？”

        李逾明不答。

        “逾明，求求你，你委屈一下，把我給他好不好。”趙雪青意識到?jīng)]有別的辦法，只能求他。

        李逾明激動道：“高擎這人喪心病狂，毫無人性，他怎么對雪文郡主，就會怎么對待你。你怎么能跟他走！”

        “我沒關(guān)系的。”趙雪青連忙說。

        “可是我有關(guān)系！”李逾明聲音變得低沉而顫抖，“讓我看著你被他帶走，還不如直接一刀殺了我。”

        趙雪青上藥的雙手停頓了一會，沒有再說話。

        上好了藥，兩人都沒有馬上起身，久久地待在原地。

        沉默了一陣，李逾明看她毫無血色的臉，下定決心說：“雪青，你不要急，我來想辦法，我不會讓高擎把雪文郡主帶走的。”

        “什么辦法？”趙雪青重新燃起希望。

        李逾明起身，說：“只有他死了，雪文郡主才能真正的安全。”

        “你要?dú)⒘烁咔妫俊壁w雪青吃驚道，“可是他死在大都，夏國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一仗遲早都是要打的。”李逾明說，“不過是現(xiàn)在打或是過幾年再打的區(qū)別。”

        “可是陛下和殿下呢？”趙雪青問，“他們會怪你嗎？”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逾明說，“我手上有他刺殺殿下的證據(jù)。只是他死了，事情真的要全部公之于眾了。”

        “王府會受牽連是嗎？”

        “我會盡量把王府摘出來的。”李逾明說。

        趙雪青第一次全無主見，不知如何是好，猶豫半天，還是不能下定決心。

        “雪青，你先去休息。”李逾明扶她起來，“我把事情辦妥了再來找你。”

        “那我去告訴文兒，她還在等我消息。”趙雪青站起來往外走。

        她蹲的太久，又一夜沒睡，起身腳步虛浮，跌跌撞撞。

        李逾明心疼地拉住她，說：“雪青，你太累了，休息一會。再有一個(gè)時(shí)辰天就亮了，你睡一會，等我殺了高擎，你一并告訴雪文郡主。”

        趙雪青六神無主，問：“你能很快殺了他嗎？”

        “殺人很快的。”李逾明說，“這是我們的地盤，他無力反抗。”

        “好。”趙雪青同意了。

        李逾明起身，出來叫阿倫調(diào)一隊(duì)精壯人馬去夏國驛館，自己則演練一遍說辭和接下來對皇帝的解釋。

        阿倫很快調(diào)齊人馬到王府后門處，一行人準(zhǔn)備出發(fā)。

        這時(shí)候天色還沒大亮，遠(yuǎn)處，一個(gè)全身雪白喪服的人匆匆忙忙往這邊趕。

        李逾明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走過去問：“誰叫你來的，什么事？”

        “稟報(bào)旭王爺，我是趙府的家丁，我是來報(bào)喪的。”那人恭敬地回答。

        “出了什么事？”

        “我們郡主昨夜上吊自縊了。”那人說。

        趙雪青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根本睡不著。李逾明走后不久，她就起來了，不顧徐娘的阻攔，要馬上去趙府。

        徐娘說不動她，只好陪她一起去。

        倆人出了榮和院，看到李逾明也正向她走。

        趙雪青以為他已辦好了事，心里一喜。但隨即，又意識到事情不會如此之快。

        “逾明，事情辦好了嗎？”趙雪青不敢往別的方面想，忐忑發(fā)問。

        “雪青，我這里有一個(gè)不太好的消息……”李逾明沒有一口氣說完，而是停頓一下，給她一些反應(yīng)時(shí)間。

        “什么不好的消息，是不是文兒出什么事了？”趙雪青急忙問。

        李逾明猶豫一下，終于還是說道：“郡主她自縊身亡了。”

        趙雪青覺得腦子里一聲巨響，天旋地轉(zhuǎn)，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雙腳像站在棉花上，軟綿綿的，不知道往哪里使力才好。多日來一直堵在心口的悶氣終于找到了出口，噴薄而出。

        李逾明一把抱住倒下的趙雪青，再看時(shí)，發(fā)現(xiàn)她胸前已鮮紅一片。

        夏國使團(tuán)準(zhǔn)備好一切，打算出發(fā)，遲遲不見趙雪文回來。派人詢問，得到她已死的消息。

        高擎疑心有詐，親自來到趙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趙雪文。發(fā)現(xiàn)趙府沒有騙他，趙雪文真的死了。

        正要離開，趙家?guī)仔值芡蝗粠е�一�?duì)手持棍棒的家丁把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

        “你們干什么？”高擎問。

        趙家兄弟一言不發(fā)，只一個(gè)動作，家丁一擁而上，直接開打。

        高擎雖然功夫不錯(cuò)，但畢竟上了年紀(jì)，又寡不敵眾，再加上昨晚和李逾明動手受了傷，雖極力反抗，還是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教訓(xùn)了一頓。

        趙啟言有許多顧忌，不敢真要他性命，打到他爬不起來，暗示兒子讓他們住了手。

        “旭王爺，這就是你們都國的待客之道？當(dāng)眾毆打他國使節(jié)。”高擎狼狽地從地上爬起，對在站在一旁圍觀的李逾明說道。

        “你們之間是私事，大舅哥們替妹妹報(bào)仇，打死都是你活該。與我大都何關(guān)？”李逾明面不改色，冷漠地說道。

        高擎掃了一眼周圍功夫高強(qiáng)的家丁，說：“除了你，誰能掉的動這么多訓(xùn)練有素的官兵？”

        “高將軍不要亂說，什么官兵，這些都是趙府的家丁。”李逾明說，“高將軍知道的，若是我的人，就憑你昨晚對我的那些話，我會直接讓他們把你打死。”

        “你倒是想打死我，問題是你敢嗎？”高擎笑道，“要是敢的話，昨夜為何手下留情。”

        “沒什么敢不敢？只是沒這個(gè)必要了。”李逾明后悔昨夜的一念之差，閉上眼說，“現(xiàn)在留你性命，是為了以后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殺你。”

        “好，你們給我等著。”高擎氣急敗壞，一瘸一拐地走了。

        高擎跑到皇宮添油加醋地告狀，給皇帝展示自己傷口。

        皇帝很生氣，要捉拿趙啟言問罪。

        接李逾明通知的李宜鳴趕到現(xiàn)場，向皇帝說明趙府情況，提議讓大理寺的人去驗(yàn)尸，查明雪文郡主受虐待的真實(shí)性。

        皇帝猜到趙雪文受虐待十有八、九分是真，但不想把事情鬧大，猶豫著要不要讓大理寺的官員介入。

        “我可是從未虐待過雪文郡主。”高擎狡辯，“誰知道她的傷痕是哪里來的？”

        “讓仵作驗(yàn)一下是何時(shí)受的傷，是怎么傷到的，一切就清楚了。”李宜鳴說，“郡主除了昨夜，除夕過后,可都和高將軍待在驛館。”

        高擎裝出一臉為難的樣子，說：“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把真相說出來了。”

        “什么真相？”黃帝問。

        “雪文郡主打心眼里看不上我，雖然改嫁給與我，但她的心一直還在賽將軍那里。一有空就往賽將軍房里跑，除夕夜宮宴結(jié)束后，她還去賽將軍房里過了一夜，驛館的人都能作證。若是真有傷，她身上的傷是誰弄出來的還不好說。”

        李宜鳴被他的無恥震驚，說：“那正好把賽將軍請來，問問是什么情況。”

        “算了，宜鳴。”皇帝開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鬧大了兩國都不好看，朕看還是不要再查下去了。”

        “陛下，我們報(bào)著友好的目的來訪。誰知雪文郡主看不上我，看不上夏國，寧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回夏國，趙家人還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我打一頓。”高擎拿捏住皇帝想息事寧人的心態(tài)，說道，“不知我們陛下知道了會怎么想。”

        “那這樣，高將軍，大都再選一位美女嫁于你如何？”皇帝在除夕宮宴喝酒受了風(fēng)寒，精神不濟(jì)，只想快點(diǎn)結(jié)束此事，“其他的事情不要再說了。”

        “陛下千古明君，實(shí)屬大都之福。”高擎頌揚(yáng)皇帝一番，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皇宮。

        下午，李逾明從趙府回來，聽說皇帝要為高擎重新尋妻，馬上入宮提出反對。

        皇帝身體不適，躺在榻上見了他，他實(shí)在不愿事情再生枝節(jié)，只求簡單快速地送走使團(tuán)，說：“逾明，能用一個(gè)女子解決的問題，沒必要動用軍隊(duì)。女子的性命是性命，將士的性命也是性命。”

        “陛下，趙家一門忠心耿耿，趙啟言守護(hù)邊境三十余年，雪文郡主也是為大都才出嫁到夏國，最后卻落得這么個(gè)境地。”李逾明據(jù)理力爭，“若是這次不管，趙將軍會寒心，其他臣民也會寒心。長此以往，以后誰還敢為國效力。”

        “雪文郡主是否冤死，這事情還有待調(diào)查，所以這個(gè)事情先不要宣揚(yáng)。”皇帝說，“死一個(gè)女子，趙啟言寒心。若是出兵，死的又何止一位將士和百姓，他們又是誰的女兒和兒子呢？”

        “陛下，高擎在我們的地盤還敢如此對待雪文郡主，明顯沒有把大都放在眼里。如果退讓，他們不會認(rèn)為我們寬宏大度，反而會以為大都軟弱可欺，那就會下一次，下下次。”李逾明說，“直到把大都逼入絕境。”

        “你是說朕軟弱可欺嗎？”皇帝問道。

        “臣絕不是這個(gè)意思。”李逾明忙跪下來，說，“臣只是就事論事。”

        “起來吧，朕知道你一向有主見有能力，也事事不勉強(qiáng)你。既然就事論事，就不要把簡單的事情不要想那么復(fù)雜。你就是想的太多，才會把自己弄得這樣憔悴，你看你這段時(shí)間瘦的像換了一個(gè)人一樣。”皇帝慈愛地看著他，好言相勸，“你的右手臂怎么有血？”

        “多謝陛下關(guān)心。”李逾明突然鼻子發(fā)酸，看了一眼手臂，“昨夜不小心受了點(diǎn)傷，可能是傷口裂開了。”

        “如果真如你們所說，雪文郡主受到了不好的待遇，趙家也打了高擎，報(bào)了仇。”皇帝說，“高擎朕已經(jīng)替你們安撫下來了，趙家我也不追究了，事情就這么過去吧。”

        李逾明無話可說。

        “盡快送走夏國使團(tuán)，你好好休息一下。”皇帝溫言說道。

        “臣領(lǐ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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